于凡看哪個女人大概有四十歲左右,身材矮小微胖,樣貌祥和,典型的中國勞動婦女,他們蹬的是一輛,後車轱辘發出吱嘎吱嘎聲響的破三輪車。
三輪車是用來裝垃圾的,餐館裏的垃圾事先是裝好了的,女人每天來都要把垃圾分類然後拉走,垃圾裏面有紙品,有殘湯剩飯,運氣好的話,還會遇到剩餘沒有賣掉的菜肴。
每當男孩看見完好的剩餘菜肴時,就歡喜得手舞足蹈,‘哧溜’把鼻涕吸納進鼻孔裏,眼珠子骨碌碌的盯着菜肴吞清口水。
每一次看見這個場面,他就會想起自己家裏那些如狼似虎的弟弟妹妹,就頓生憐憫之心,他就會趁老闆或者其他同事不在的情況下,偷偷塞給女人一些熟食,讓她帶走拿回家給孩子吃。
女人感激的眼神,和她兒子高興的樣子,讓他開心也難受。
每天女人都會在餐館打烊之前,準時來收垃圾,一來就得倒騰一個多少小時,分類、打包、然後全部拿走,這一規律很少中斷,一直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女人的老公,也是收垃圾的,但是這一段的垃圾,基本都是女人和他的兒子來收,女人蹬車,兒子在後面推,夜幕時分,女人和兒子在路上蹬車的身影,成爲黃昏來臨之時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兩夫妻都是外地農村來的,在城市裏一偶靠收垃圾度日,日子過得清苦倒也相安無事樂在其中,直到有一天……
這一天打烊時,收垃圾的女人和她的兒子還沒有來,同事陸續都離開了餐館,唯獨于凡還不能離去,誰叫他就是一做雜務的臨時工呢,必須要把餐館裏收拾妥當才能離開。
因爲是飲食店,每天的垃圾必須清除,要不然就會有一股異味,如果遭到顧客投訴,街道辦事處和物管部們還有食品監督部門就會找上門來罰款。
女人老也不來,于凡感覺奇怪,一般在大雨天,女人收垃圾會有延誤外,他們一般都很準時來的,又等了一會,他看見女人來了,可不知道爲什麽,她沒有蹬三輪車來。
垃圾通常都堆積在外面等待女人來的,所以于凡不得不到外面才能,看見女人在昏暗的燈光下,佝偻着腰從垃圾袋裏分類垃圾。
女人還是一身深色的衣服,她的衣服,已經分不出那一塊是衣服顔色,還是油污顔色,臉上還是很多油垢,在燈光映照下乏着油亮亮的光澤。
看她這樣子,相信很久沒有用熱水清洗過,隻不過更奇怪的是,她今天隻身前來,既沒有帶兒子來,也沒有蹬車來,而且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油污處似乎還有血迹,就像在什麽地方摔了一跤似的。
“你是怎麽一回事,”于凡打量着她,“今天不用收嗎,”
“今天三輪車壞了,我先來把垃圾整理一下,等明天老公一早蹬車來直接拿走,”
“是不是哦,明天早上開店之前,垃圾必須全部清走,要不然我就遭下課了,”
“好的,沒問題,”女人答複着,就抽身進入店堂,去收拾另外的垃圾包。
這時,于凡才借助昏暗的燈光看清楚,女人一隻手好像斷了一般,垂直在肩膀上,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看她目前的樣子,根本就不可能扛得起垃圾袋。
“你怎麽,摔跤了嗎,”
“沒事,就是過來的時候,被車刮了一下,”
“天黑,你走路小心點,你們也不容易的,爲了這破垃圾,把讓搞傷了,多不好,”
“是啊,不容易啊,”女人的很小心,又像是帶哭泣的聲音道。
看到她确實搬不動垃圾袋,于凡就上前,幫助她拖……好不容易把垃圾袋拖出來,一路都拖拽起油污,他又急忙用拖布挨個拖了一遍,接着從廚房拿出一包熟食,遞給她說道:“把這個帶上,給你兒子吃,”
女人低頭,好像在遲疑着,不一會兒努力擡頭,蒼白的面龐上,一抹無法讓人忘懷的絕望神态,看着他說道:“這個可以留在這裏,明天給我老公嗎,”
他看着女人的臉,聽着她莫名其妙的話,一股陰冷的風,呼呼撲來,從後頸窩鑽進脖子裏,冷得他連連打了兩個冷戰,同時在廚房的木門,可能是風猛烈了一些,忽然吹得木門‘呯’一聲關閉,吓得于凡渾身一震。
街道上行人稀少,女人一直默不作聲的在收拾垃圾。
于凡把店堂裏挨個檢查一遍,鎖好店門,就得回内堂休息,這是老闆發善心,見他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就給他在店鋪裏屋挪了一個位置,放一間鋼絲床讓他休息。
在臨去休息時,他回身看着在暗淡燈光下,給垃圾分類的女人,那孤獨無助的樣子,心裏就酸溜溜的刮蹭得慌。
那一晚于凡翻來覆去的在床上老是睡不着,腦海裏莫名其妙浮現女人可憐巴巴的樣子。
原本想在第二天上班時,垃圾已經收拾得光潔溜溜了,沒想到,卻被店長狠罵一通,說爲什麽昨晚沒有讓人把垃圾收走。
他這才認真的去看,可不是嗎,垃圾還原封不動的杵在那,一袋都沒有拿走,于凡一個月的工資遭扣,心裏就來氣,不由得暗自罵道:你個死人,害人不淺,甩我死耗子,吃……吃屎吧,生氣就把那包東西扔進垃圾桶裏去了。
在下午時,女人的老公灰頭土臉的來了,他一聲不吭,低垂着頭,一個勁的收拾垃圾。
于凡劈頭蓋臉就罵過去道:“你怎麽才來,你那個婆娘昨晚來收拾一番就走,居然沒有蹬車來,垃圾也沒有拿走,害得我一個月工資遭扣……”
女人的老公乍一聽,完全懵住了,稍後才顫抖着聲音痛哭流涕道:“我老婆昨晚出車禍死了,我惦記你們的垃圾沒有人收,所以趕來收拾完,還得去料理她的後事,”
于凡被女人老公的話吓住了,他難以置信的看着這位憨厚,老實巴交的男人好像是沒有撒謊來的,好一陣心驚肉跳。
這時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吹來的風,再次把木門吹刮得‘呯’一聲重重的關上,女人老公撅起的屁股,三輪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逐漸遠去,于凡左右看看,一溜煙的跑向内堂屋裏,許久都不敢出聲。
“那後來怎麽樣了,”鍾奎認真的神态看着于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