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鍾明發來都會忙活好一陣子,裏裏外外的拾疊那是肯定的,完了還得給師傅抹一把身子。
給師傅弄弄清爽,話題也出來了。師傅鼻翼貪婪的嗅聞着,鍾明發洗幹淨還帶有一股皂角樹味道的衣服,吸吸鼻子開口說道:“你來看師父,想問孩子的情況吧?”
“師父明鑒,逆子今天闖禍了,他居然~居然把老祖宗的畫像給撕毀去擦屁股……”
師父眼皮緊張的眨巴一下,爾後慢條斯理的說道:“一切自有天數,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也别糾結這件事。再說了,這孩子來得詭異,不是災星,就是福星。”師父蠕動幹煸的嘴唇,努力鼓動着凹陷的眼眶,貌似很想看看坐在他身邊的徒弟,卻又無奈的歎息一聲,繼續說道:“想想看你是在大光亮的月光下,撿到的他,那座墓地也表示不是惡人的墓穴,算算看他呆在你身邊已有數載,你沒有出什麽大事,村落裏也沒有異常狀況發生,看來他應該是福星來的。”
鍾明發來的目的就是想尋一個心安理得,師父是長輩,他的話怎麽說也是有道理的。既然師父老人家說這孩子不是災星來的,他的心裏就稍微安穩了一些。
“這孩子,來曆神秘很招惹是非,他日必定惹來災禍。”師父擡手摸撚着光秃秃的下巴,老人面龐那溝壑縱橫的皺紋,就像老樹刻畫的年輪。在煤油燈光的映照下,清晰看見那汗水在皺紋皺褶裏的乏着星點光澤。
剛剛安慰的心,被師父這麽一說,鍾明發的心再次懸吊起來。
“請師父言明。”
“天機不可洩露,幹咱們這一行說好是,爲了後人積陰德。說得不好就是挖坑禍害人,不小心還得短了自己的陽壽,唉!也隻有死人喜歡我們的行業,活人避之不及,我幹了一輩子,爲什麽眼睛瞎,也就是這個道理,你慢慢琢磨琢磨就明白了。”
師父話裏的意思,鍾明發心裏明白。幹斬穴這一行,看的是别人不敢看的,幹的是别人不敢幹的。短陽壽那是運氣不好就會遇到的糗事,如果斬穴人挖坑之後,死者複活那麽這個穴就得斬穴人自己來填。話說,十個斬穴九個瞎,這不是沒有根據的。
從師父那出來,鍾明發剛剛走到蓄水庫,就聽見木棒捶打衣服發出的‘啪啪’沉悶擂打聲,混雜着三個婦女嬉笑的說話聲。
“香草小妮子,打小就跟她娘一個德性,騷!居然看上那墓地所生的怪胎。”
“你還别說,那怪胎的眼睛,有點與衆不同,看久了你就會看見他的眼珠子是綠色的。”
“呸!你吓唬誰呢!”
鍾明發站到坎邊,故意幹咳幾聲,把腳步聲踩在地面發出‘咚咚’的重響。
聽到這熟悉的咳嗽聲音,一陣噓聲之後三長舌婦趕緊的埋頭各自搓洗衣服,也不敢擡頭給鍾明發招呼。
鍾明發背起手,大搖大擺的從坎上往家裏去。
就在這時,從南邊村跑來一個人,慌慌張張的對着鍾明發跑來,口裏大聲喊着什麽。
鍾明發沒有理會那個人,虎起臉照直的走。他的這副怪德性,村裏人都是知道的。也沒有誰會顧及到他的臉色什麽時候是高興,什麽時候是陰霾。
但是自從有了鍾奎,鍾明發的生活就起了大變化。他的笑皺褶挂滿一臉,走路比以前更加神氣。
“鍾師傅,等等我。”一青壯漢子,看見鍾明發要轉彎往西邊村走,就急忙出口喊道。
鍾明發冷眼看着來人跑得是隻差沒有吐白沫了,就知道一定遇到什麽急事,或則是家裏死人需要斬穴。就停止腳步,依舊背起手,好一副傲然的模樣。
‘呼哧~呼哧。’漢子喘着粗氣,一邊抹汗一邊面露驚慌的神色說道:“鍾師傅,我可是去你家找沒有看見你,然後又回家再次從家裏趕來的。”
鍾明發不耐煩的打斷對方的話,正言道:“别介,說正事,你們家誰死了,身高多少,體肥還是體瘦?”
漢子抹不完的汗水,眯縫着眼睛說道:“不!還沒死呢!”
“球!沒死你找我幹嘛?”鍾明發說着就欲離開。
“沒死跟死了沒有區别,不過就那麽懸起,嘶吼,挺瘆人的。嬸娘着我來請你去看看,究竟是出了什麽幺蛾子。”
看着漢子的模樣,鍾明發腦海裏浮現一個粗短身材,滿臉橫肉手持殺豬刀的男人。這漢子是他的什麽人?他這樣一想,不由得出口問道:“你叔叔?”
漢子有問必答道:“是。”
鍾明發窮追不舍道:“你姓閻?”
“是。”
“走,帶我去看看。”
夜幕來臨,鍾奎不停的來回在院壩裏張望。老爹去東邊村早就應該回來了吧!這天都快黑了,還不見人影。
望着望着,終于看見一個身影出現在通往院壩的那條路上。看身影就是爹,鍾奎是歡歡喜喜蹦蹦跳跳的迎上前,口裏喊道:“爹。”
“嗯。”鍾明發答複道。随即不放心又問道:“今天沒有做什麽壞事吧!”
“哪敢,爹我臉還疼。”
“額,待會爹給你抹點缸腳泥敷,明早就見效。”
“爹你去爺爺那,怎麽這麽晚才回家?”
進到屋裏的鍾明發,揭開鍋蓋,看着鍋裏熱乎的一大碗番薯。不經意間的蹙眉,繼而回答道:“爺爺那很早就回,是去别的地方了。那殺豬的,老也不能斷氣,就那麽嘶吼,到死不活的,鬧騰得四鄰不安。可能太過苦楚,整個人的模樣兒都變形了,就那麽一口氣落不下去,我看慣了死人都吓得腿肚子抽筋。”
“殺豬的,這好辦。你給他們家說,在他的床下,擺一個血盆,一把殺豬刀就成。”
鍾奎的話驚得鍾明發,立時愣住,他就像看馬戲團表演節目似的看着這小不點。這孩子究竟是什麽來路?聽他的話,任誰也不會相信這些話,是一個十二歲半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說出來的。
鍾明發眼睛鼓得跟銅鈴似的,逼視着鍾奎問道:“你這是聽誰說的?”
鍾奎滿不在乎的擂了一把鼻頭,大大咧咧的說道:“爹,我沒有聽誰說,本來就是,他一個殺豬的,拉下太多的命債。想痛痛快快的死,那是不可能的,還得受盡折磨才行。我說的這個辦法,你可以喊人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