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差蘇瞬間體會到了和珅的善意,熱血沸騰,再不遲疑,蹲下身子,匕首按在吐哈坤的脖子上,面色猙獰說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若不殺你,老子對不起公子對我一片深情厚誼,是你背信棄義在先,佛祖面前,别怪我不講兄弟情面,來,老子送你上路!”
吐哈坤驚恐的看着差蘇,想要反抗卻渾身酸軟無力,就連讨饒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裝出一副可憐色,希望差蘇放過他。
差蘇的心裏有那麽一瞬顫了一下,不過想想三妮,想想大妹,怒火突起,手腕一抖,便見鮮血标飛,吐哈坤瞪着死魚似的眼睛,嘴裏嗬嗬兩聲,脖子一歪,就此氣絕。差蘇沒有殺人後的恐懼,反覺一陣神清氣爽,豪情勃發,将手裏的匕首一扔,快步走到和珅面前跪倒,朗聲道:“公子大恩大德,小人粉身碎骨也無法報答,自今日起,小人這條命就是公子的,水裏水裏,火裏火裏,小人但有一絲猶豫,天地不容,自下十八層阿鼻地獄!”
“好樣的!”和珅重重的拍了拍差蘇的肩膀,“起來說話……大丈夫生于世間,若是連自己的妻女都保護不了,活着還有什麽意思?老子喜歡快意恩仇,不喜歡委曲求全……你沒讓我看錯,從今天開始,你就跟着我,咱們不主動欺負人,但是,有人欺負你們,就給老子往死裏收拾,記住啦?”
和珅的形象在差蘇的心中瞬間變的愈加高大,直歎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點點頭,砰砰砰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爬起身來,沖三妮兒和大妹叫道:“過來,快來見過咱們的新主子……”當年他出海做生意的時候,與大清打過交道,知道規矩,馬上就改口叫和珅主子。說着一拍腦袋,“瞧奴才這腦子,還沒請教主子的大名呢!”
“現在不忙說這些……”和珅說着話一頓,沖着那幫和尚們一指,說道:“告訴他們,殺人的事兒我兜了,有什麽問題我都接着。嗯,他們不是枋長老的人嗎,正好,老子此行正是要去帕城見他,讓他們速去回禀,就說大清的富察和珅求見,不日即到!”
和珅的大名在暹羅上層流傳甚廣,這些人包括差蘇在内都是小人物,根本就接觸不到這些事情,是以并不知道和珅的身份。和尚們記住了和珅的名字,灰溜溜的出了門,連吐哈坤的屍體都沒敢要,惶惶如喪家之犬,哪裏還有半分來時威風。
袈裟隊的人走的一幹二淨,三妮兒和大妹這才小心翼翼的走過來拜見和珅。他們聽不懂和珅說什麽,卻也明白全是因爲和珅的存在,差蘇才殺的了吐哈坤,對他又是佩服又是敬畏,行禮之時,唯恐不恭。
和珅一直喜歡孩子,尤其是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兒,笑眯眯的将大妹抱起來用力往上抛舉了兩下,逗的她咯咯直笑,這才沖差蘇說道:“讓你老婆起來吧,既然你們跟了我,就要按照我的規矩辦事。”
“請主子明示!”差蘇拉起三妮,恭敬的問道。
“第一,不準仗勢欺人。第二,要心存善念。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不準欺騙我,‘有心爲善,雖善不賞,無心之過,雖過不罰。’另外,别整天磕頭,我的奴才沒這麽多規矩。”
“是!”
說話的功夫董鄂虎已經搬出來一把椅子,三妮兒急忙上前,用袖子抹了抹,和珅也不客氣,抱着大妹坐到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将大妹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看了地上的吐哈坤一眼,沖春梅說道:“給差蘇十兩銀子……”說着轉頭面向差蘇:“你把銀子給你的鄰居,讓他們将那小子埋了。你殺了人,此地是不能住了,收拾一下,撿着金銀細軟等物帶上,其它的該扔就扔,正好天色已明,咱們正好上路。”
差蘇也不推辭,小聲将和珅的意思翻譯給三妮兒聽,從春梅手裏接過銀子,與三妮兒各自去安排,和珅則掏出手槍逗弄大妹。
手槍裏當然沒有子彈,大妹好像對它很感興趣,反過來複過去的仔細端詳,工夫不大,居然将槍管卸了下來,倒讓和珅吃了一驚,看旁邊站着的春梅等人一眼說道:“這丫頭倒是聰明的緊,是個好材料,不能埋沒了。”
春梅最懂和珅心思,微微一笑說道:“少爺就是心善,不過這丫頭确實喜人兒,這樣吧,咱們帶着她們母女也不方便,等會兒出了城,叫下一頂熱氣球,将她們娘兒倆送回雲南吧,琳達公主在那邊,正好讓這丫頭跟着公主學點本事,她娘也可以伺候公主,差蘇也可後顧無憂,少爺你覺得如何?”
“你想的周全,就依着你吧,給他們傳信兒,讓他們在城外等咱們!”和珅點頭,接着又道:“半路上出了這麽個岔子,此去帕城,倒是多了份變數,大家提起精神來,萬事小心爲上,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别在陰溝裏翻了船。”
吐哈坤的師傅來頭不小,現在他被殺,跟着他來的那幾個袈裟隊的和尚們不敢怠慢,從差蘇家出來,軍營都沒顧得上回,上了馬直奔帕城而去。由于事關重大,一路上和尚們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快馬加鞭,馬不停蹄的跑了一天,終于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帕城。
枋長老是暹羅國的國師,卻沒在國都阿育他亞住過一天,因爲他明白功高蓋主的道理,實力太大,容易招惹帝王忌諱。他的根在北方,真要入了國都,勢必不可能将自己的勢力都搬過去,到時候國王随便一個借口,就能要了他的命——佛陀之說到底如何,他自己心裏邊最明白。
帕城是枋長老的根據地,他由此發迹,也由此壯大,在帕城,乃至帕城周邊他所統治的區域,他就是天,他就是王。沒有任何人能夠淩駕于他的權威之上,包括厄伽陀。
國師府富麗堂皇,居然是典型的江南式建築,亭台水榭,曲徑通幽。不過報信兒的和尚們卻無心欣賞,戰戰兢兢的跟着管事往内府走去,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會落個什麽樣的下場。
枋長老夜晚參的是歡喜之佛,上午修的是雲床高卧,日常瑣事都在午飯之後才處理。此刻夕陽斜墜,已經快到晚飯的時候,原本伸了懶腰,下了雲床,招呼陪他處理公事的師侄去用晚飯,就聽到了外府管事兒的進來通禀,說汪秦縣袈裟隊駐地過來了幾個和尚,說有要事禀告,問見還是不見。
“沒說什麽事麽?”枋長老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具體沒說,不過,”管事看了坐在炕尾枋長老下手的帶着面具的男子一眼,說道:“他們說此事跟白蓮尊者大有幹系,所以……”
“跟本座有關?”枋長老的師侄反問一句,亮銀雕花面具下露在外邊的眼睛微微一眯,看枋長老一眼,“莫非是吐哈坤?吐哈坤沒來麽?”
“沒有!”
枋長老眼睛眯了眯,淡然吩咐:“讓他們進來吧!”
袈裟隊是枋長老的嫡系部隊,全部都由和尚組成,采用的是師門輩分的管理體系,沒有将軍隊長之類的稱謂。報信兒的和尚屬于輩分甚低的弟子,平日裏隻在大型閱兵時見過枋長老,此刻被管事領進書房,根本都不敢擡頭,急忙跪倒在地,齊聲道:“弟子們參見佛主,願佛主千秋萬載,壽比天齊!”
“罷了,都起來罷……聽說你們有大事禀告,現在可以說了吧?”枋長老說道,語氣淡淡的,彷佛真的已經勘破紅塵,跳出五行一般。
報信兒的和尚們卻都不起來,依舊趴伏在地上,想象咫尺天顔,心中愈加驚懼,不敢擡頭,沉默了片刻,其中膽子最大的一名才顫聲說道:“回佛主,弟子們這回過來參見您老人家,确實是發生了大事……”停頓一下,狠了狠心,說道:“吐哈坤師叔祖被人殺了!”
“什麽?”白蓮尊者蹭的站了起來,往前邁了一步,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深達半寸的痕迹,他卻猶未所覺,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誰殺了吐哈坤?”枋長老卻不動聲色,沒有任何表示。
那名膽子最大的和尚此刻倒震驚下來,說話也利索了,飛快說道:“回白蓮尊者,殺害吐哈坤師叔祖的乃是汪秦當地看守城門的一個芝麻官兒,名叫差蘇,不過,其實差蘇不是師叔祖的對手,乃是先被幾個外地人打成重傷,這才被那差蘇……”
“外地人?什麽來頭?”白蓮尊者打斷和尚問道。
“弟子們也不清楚,不過他們說漢語,應該來自大清,爲首一人挺年輕,長的特别好看,他指使差蘇殺的師叔祖,殺了之後還說,他叫什麽富察和珅,說此行就是來見佛主的,讓弟子們速來通禀,弟子們這才……”
“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枋長老突然開口,接着又追加一句:“私離駐地乃是重罪,念你們通風報信有功,去找管家每人領三十軍棍,然後連夜回汪秦,将那個富察和珅給我接來帕城,去吧!”
被賜三十軍棍,和尚們非但毫無怨言,反而面露喜色,答應一聲,爬起身來,魚貫而出。
枋長老這才從炕上下來,行至白蓮尊者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自來投,放心吧,這一回,他欠咱們的,一定讓他連本帶利的全都還回來!”
白蓮尊者點點頭,眼中精光一閃,爆出一抹濃的化不開的仇恨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