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贊昆一直在注意着摩可那羅多的動靜,見此情景大吃一驚,從馬背上飛撲而下,半空中抄住了摩可那羅多,穩穩落地,急端詳時,發現他面如金紙一般,嘴唇青紫,牙關緊咬,呼吸急促,吓的贊昆面色大變,急忙用拇指用力狠掐他鼻子下方的人中。良久,摩可那羅多才突然猛咳了一聲,翻身吐了一大口鮮血,這才面色轉緩,長長的籲了口氣,漸漸的恢複了過來。
“傳我的帥令,鳴金收兵,親衛軍殿後,徐徐後撤,若有亂軍者,立斬不赦!”
摩可那羅多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不過語氣威嚴,眸中波光流轉,渾身散發出一種不容人抗拒的氣勢。
虎死餘威在,倒架不倒秧,一個英雄,即使處于人生的低谷,也絕不會怨天尤人,自暴自棄。逆境雖然痛苦,可是隻有逆境,才會催人奮進,催人成長。跨不過去的,就此一蹶不振,跨過去的,就連諸天神佛都會戰粟,都會恐懼,而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夠成長爲真正的英雄。
摩可那羅多不怕,自從被莽駁從刀下解救,撿了一條性命之後,摩可那羅多什麽都不怕——重新騎上大象,仰首望天,掃一眼那些仍舊不挺投擲燃燒彈的熱氣球,然後再透過熊熊大火,望一眼依舊穩穩伫立在那裏的羅城,摩可那羅多握了握拳頭,暗暗說道:“和珅,鄭信,今天的帳我記住了,等着,我會回來的!”想罷撥轉象身,再不回頭,向着來路急速離去。
摩可那羅多不但心智堅忍,還十分有魄力,放任上千頭被火焰吓的炸了群的大象不顧,當機立斷,率領大軍徐徐後撤,趁着混亂的大象阻擋,直奔離着羅城不遠的茂盛森林,一進入,就吩咐部隊化整爲零,将剩下的近萬大軍分割成好幾十個小股部隊,分頭撤離,同時吩咐人去通知索瓦過河的上遊通知攔河築壩的部隊,不用再等待鄭信的另外一股部隊,直接炸壩,然後迅速分兵撤軍,大軍在緬甸南部的道潘彙合。
面對着摩可那羅多這樣的分兵策略,即使是福康安的飛軍也無可奈何,所以,僅僅追了一陣子,在其中幾股部隊頭頂放了幾把火,怏怏的退回了羅城。
追擊敵軍的重任自然用不着和珅與福康安,他們所乘坐的熱氣球早就已經穩穩的停在了羅城的城牆上,打開吊籃的門,和珅微微退後半步,讓鄭信先出,鄭信卻不領情,左手拽和珅,又手拉福康安,共同下了吊籃,便見眼前黑壓壓跪了一地人,爲首一名俏麗少婦,正是自己的結發妻子鄭淑華,頓時放開和珅福康安,快步迎了上去。
“達信!”鄭淑華這些日子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飽受折磨,甚至好幾次生出了死的念頭,直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鄭信,此刻見他從天而降,幾疑夢中,輕輕喚了一聲,無語凝噎。定定的看了鄭信片刻,見他身穿軍服,雖然瘦了不少,眸子精光閃閃 ,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不禁縱身撲入他的懷中,用力的将他抱緊,恨不得将身體融入他的體内。直到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心跳,所有的委屈壓抑這才一掃而空,推開他,撤後半步,仰臉笑看,眼睛中卻忍不住滴下淚來。
“夫人受苦了,不哭不哭,爲夫這不是回來了麽?别人都看着呢,有話咱們回頭再說行不?”鄭信小聲的安慰鄭淑華一句,沖跪着的人們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今日羅城得以幸存,皆仰諸位之功,若要行禮,合該鄭某向諸位行禮才是,”說着話将身一躬,居然真的行了一禮,直起身來繼續說道:“危急關頭,不離不棄,鄭某代合城百姓謝謝諸位了,功勞容後再賞。”說着轉身面對城下百姓,朗聲說道:“羅城的父老鄉親們,咱們能夠取得現在的勝利,不僅僅靠着守城軍的悍不畏死,你們也功莫大焉,鄭某爲表感激,在此宣布一件事情,從明年開始,免賦稅三年,有陣亡者,撫恤從優。”
“謝鄭大人!”
“鄭大人太客氣了,這都是咱們應該做的!”
“夫人都不怕死,誓死守城,咱們一介賤民,還有什麽好怕的……”
黑壓壓的人群站在城下,火光的照耀下紅光滿面,興奮的說着,熱鬧非凡。
鄭信很滿意這樣的效果,接受着衆人仰望的目光,少頃,這才伸手虛按,人群頓時靜了下來。
“這兩位大人都是大清皇帝陛下派來幫助咱們收服失地,打敗緬甸佬的少年英雄,沒有他們,咱們也取得不了今天的勝利,他們是咱們的朋友,更是咱們的恩人,對待他們,要像對待咱們的親人一樣,你們說對嗎?”
“對!”這一次不但是底下的老百姓,就連那些眼見熱氣球威力的士兵将領都同聲呼喊,望向和珅與福康安的眼神中,即是佩服,又是豔羨。
鄭信一直說的暹羅語,和珅與福康安聽的雲裏霧裏,不過看大家的神情,大緻也能猜出個所以然,再經過陳聯上前小聲翻譯,便聽邊沖着衆人微笑,心裏卻同時暗想這個鄭信還真是精明,真會抓機會收攏人心。
“此次咱們的家鄉幸免于難,和大人與福康安大人居功至偉,讓咱們謝謝兩位大人!”鄭信說着,突然轉身行至和珅與福康安面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不等二人攙扶便接連叩了三個響頭,這才直起身子朗聲道:“和大人與福康安大人不遠萬裏來助,就鄭某于水火之中,鄭某這廂有禮了!”
“謝和大人,謝福康安大人!”鄭信一跪,陳聯雖然渾身是傷,仍舊強忍疼痛跪倒在鄭信身後,叩頭謝恩。有他領頭,上至武将文官,下至百姓,齊刷刷跪了下去,齊聲高呼謝恩。
和珅與福康安還是頭一次經曆如此壯觀的場景,就連和珅,一時間也有些熱血激蕩,不能自己,深吸了口氣,這才定住神,輕輕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暹羅與我大清一衣帶水,自古就是華夏番邦,祖龍入關,第一個封賞的外邦王爺就是暹羅王,今上對暹羅也一直禮遇有加,視如親人,親人遇難,自然要出手相助,不過是正常之舉而已,當不得大家如此禮遇……都起來吧,在這裏,本官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瑤林,你來宣讀萬歲爺口谕吧!”
福康安也不推辭,上前一步,朗聲說道:“大清皇帝陛下口谕:朕聞聽說暹羅都城被緬甸軍困住,厄伽陀王爺生死不知,深感焦急,因知鄭信有勇有謀,忠心爲國,乃國之柱臣,特敕封鄭信爲暹羅國兵馬大元帥一職,賜爵二等暹羅公,合國上下,各處兵力,盡受其節制,負責暹羅國一切軍事事宜,在找到暹羅王下落之前,隻對朕一人負責,由富察和珅負責聯通,欽此!”
和珅的意思早就已經知會了乾隆,如今有此封賞,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不過具體的話卻不是這麽說的,福康安半路接到信鴿,上面的意思十分簡單明白:暹羅上下事宜,皆由和珅一人統籌,如需封賞,王爵之下,可和福康安商量辦理,無須再行奏準——說白了,這道口谕是和珅跟福康安瞞着鄭信共同炮制的。昨天福康安找到和珅等人之處,就将紙條讓和珅看了,趁着鄭信憂心羅城安危之時商量了這麽個章程,此刻忽然說出來,經過懂漢語的一翻譯,不但羅城文武,士兵百姓驚訝,便是鄭信自己,也大吃了一驚。
暹羅很早以前就是華夏屬國,雖然信奉佛教,卻也受到華夏文化很大的影響,十分看重名分。鄭信自幼野心不小,一直暗中培植自己的實力,這才能夠在大城被困之時,拉起勤王軍的大旗,打着勤王軍的幌子明張目膽的擴充自己的實力。隻是,也僅限于此。他的位分,爵不過末等公,職不過府尹,即使手握軍權,真要厄伽陀一句話,除非造反,隻能乖乖的交出兵權,老老實實的當自己的府尹。就連武閣,都在他的位分之上。可是現在不同了。宗主國的皇帝親自敕封他爲暹羅國兵馬大元帥,二等公爵,公爵的名号居然是暹羅公。這其中意味着什麽不言自明。
想到距離自己的理想越來越近,鄭信隻覺得熱血沸騰,瞳孔都彷佛變大了一些,愣了片刻,才暗暗捏了捏拳頭,深呼吸一口,上前跪倒塵埃:“臣,鄭信,謝主隆恩,大清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鄭淑華也會漢語,聽着自家丈夫突然得到如此賞賜,一時間妙目如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鄭信跪倒謝恩,這才恍然一切都是真實,不是做夢,忍不住側目看向福康安與和珅,見兩人都穿大清九蟒五爪蟒袍,鮮紅的頂子豔豔如血,雄姿英發,年輕而又充滿朝氣,不禁暗暗心折的同時,心中一動,向宋三望去,卻見宋三原本站立的位置,根本就沒有他的身影,心蓦然一跳,看了看鄭信,恰鄭信也向她望來,心一顫,匆忙低下了頭去,隻覺臉上發熱,心跳加速,好像偷什麽東西被主人發現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