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入城,幾乎沒有受到一點抵抗, 有上百個可以投下火雨的巨大球狀漂浮物威懾着,明瑞接收阿瓦異常幹淨利落。人最怕的就是失去信心,實皆城的大火已經将緬甸高層的信心完全燒毀,力主抵抗的勐養又墜城身亡,瑞麗特都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親自步行出城投降,真可謂是呼啦啦大廈已傾倒,樹倒猢狲散,再沒有勐養那樣的跳出來做仗馬之鳴。
進入王宮之後遇到了點反抗,都是忠心效忠莽紀覺的死士,武功高強,清軍猝不及防之下,損失了幾十個兄弟。不過,很快,就有另外一撥武功同樣高強的人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鑽了出來,幫着清軍對付那些死士,在他們的幫助下,那二十多名死士很快就被打敗,死的死殘的殘,失去了戰鬥力。
明瑞到來的時候,戰鬥早就已經結束,所有的宮女侍從全部被聚集在東宮外的一片空地,在一個個手按腰刀,挺胸凸肚的清軍士兵看守下,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看到明瑞在一大幫人的簇擁下到來,除了少數膽子大的敢于偷眼打量之外,剩下的人都将腦袋深深的悶了下去,更有甚者,由于擔憂前途,甚至吓尿了褲子。
“這些人都是王宮裏的下人吧,哈國興,仔細甄别一下,除了罪大惡極者外,其餘的都是苦命人兒,願意留着依舊留下,不願意留下的,每人二十兩紋銀送回家……嗯,每人發一張紙,讓他們将心目中最壞的人名字寫上,衆口铄金,按圖索骥,再沒錯的,去吧!”明瑞經過那些宮人的時候停了一下,吩咐道。
“軍門好主意,末将怎麽就沒想到呢,末将這就去辦理!”哈國興撓了撓腦袋,佩服的對明瑞說道,說罷施禮,領人去辦明瑞吩咐的差事。
東宮正殿的門口,觀音保率領手下将領早早的就迎在殿外,身旁還站着那些後來出手相助的另外那撥死士,他們本來也有二十多人,戰死受傷大半,站在觀音保旁邊的不足十數。再往兩旁,數百衣甲鮮明的清軍士兵整齊的分立左右,中間隻餘一條一丈來寬的走道,單等明瑞的到來。
有人眼尖,看到明瑞在福康安李時升等将領與身穿迷彩的狙擊營将士簇擁下遠遠過來,連忙扯着嗓子高叫一聲:“制台大人到,燃炮啦!”頓時,數十挂萬響爆竹齊鳴,竟如驟雨般響成一片。
觀音保小跑着迎上前去,不等靠近明瑞,就啪啪的打了幾下馬蹄袖,紮紮實實一個千兒打下去,呵呵笑着大聲說道:“莽紀覺就在裏邊,末将恭喜大帥立此不世之功,主子萬歲萬萬歲!”
随着觀音保這一嗓子大叫,頓時響起一片此起彼伏參差不齊的呼應聲,連續幾次,已經彙聚成一股,“主子萬歲萬萬歲,大清萬歲萬萬歲!”其聲若雷鳴虎嘯,甚至蓋過了齊鳴的鞭炮聲。
須臾,爆竹聲終于止住,明瑞擡手往下一壓,示意衆人暫停,這才笑對觀音保罵道:“你這老家夥,從哪兒找這麽多爆竹?整這西洋景兒,回頭禦史知道,又該參奏爺了。”
“那就是一幫子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家夥,曆時兩年的清緬戰争自大帥此一戰而止,開疆拓土,這是多大的功勞?且由得他們羨慕去,就說些酸話,萬歲爺勢必不會理會他們,怕他們作甚?”觀音保嘻嘻哈哈的笑着說道,邊說邊沖明瑞旁邊的李時升行禮,“李軍門,實皆一戰打的漂亮,主子爺若是得了信兒,加官進爵,指日可待啊!”
觀音保雖然官職低于李時升,爵位卻比李時升要高的多,見他向自己行禮,李時升頓時唬了一跳,連忙還禮,謙虛的說道:“老将軍謬贊了,此役若非福三爺飛軍相助,根本就不可能如此痛快利落的打下實皆城,我隻是撿個便宜罷了,真要論功勞,除了制台大人指揮有方,首功非福三爺莫屬!”話雖如此,心裏卻依舊有些飄飄然。
“行了李軍門,你就别捧我了,我大哥早說了,此戰首功非和珅莫屬,我也是沾他個光罷了,”福康安嘻嘻一笑,說着話一碰明瑞肩膀,“是吧大哥?”
“就你會作怪!”明瑞寵溺的瞪了福康安一眼,大勝之後,一些平日裏注意的東西也放松了些,環顧四周,見許多将領士兵們仍舊跪倒在地,灼灼的盯着自己,連忙伸手虛擡,“都起來吧,俗話說的好,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咱們再厲害,沒有你們這些弟兄們前方拼死殺敵,也換不來今日大勝,這是上仰萬歲爺如天洪福,下賴諸位将士一體同心,這才換得今日壯舉!緬甸王莽紀覺一下文武百官并王後妃子一體成擒,而我軍傷亡微乎其微……吩咐下去,大擺筵席,本帥今日要大擺筵席,爲大家慶功!”
衆人一聽,齊聲謝恩。有原本就跟明瑞的知道自己元帥本就是這般做派,不以爲奇,那些從其它地方抽調而來的士兵們卻被明瑞此舉折服,歡呼聲中,就連那些聽的懂漢語的緬甸人都感覺明瑞之所以少年高位,果然并非幸至。
犒賞三軍之事自然有人操持,不消明瑞操心。與李時升把臂進入東宮,先見了見莽紀覺,見其瘦的隻剩一把骨頭,氣若遊絲,根本就無力說話,好像随時都會咽氣的樣子,不禁想起就是眼前這個病秧子,打的大清損兵折将,一個大學士,兩個總督都因他而亡,不由唏噓萬分,吩咐人好好侍候不得有誤之後,轉身出了卧室來至正殿。
哈國興去處理宮人,觀音保辦理勞軍事宜,衆将都有職責,大殿中就剩下明瑞李時升與福康安三人,見明瑞神色不好,福康安正要動問,就見鄂勒哲特從殿外進來禀報“啓禀制台大人,緬甸王後吵着要見大人,不知道……”
明瑞的腦海中回憶起城門前爲首那名豔麗的角色女子,想了想,點頭說道:“帶她進來吧!”
鄂勒哲特領命而去,李時升也推言累了,出殿休息,殿内隻餘明瑞與福康安,福康安便說道:“大哥,我看那女人不是什麽好東西,此來沒準是美人計,你可得把持好……色是刮骨鋼刀,古今多少英雄豪傑敗在了這上頭?”
“還用你說?”明瑞瞪了福康安一眼,緩緩尋了把椅子坐了,看都沒看主位上那把雕龍刻鳳的王座,“沒聽那些俘虜們說嗎,莽紀覺重病之後,朝政都是由這個女人處理,想來是個厲害角色,倒讓我有些好奇,莫非還是個武皇那樣的女人不成?行了,先不說他,如今咱們總算是不負聖望,打下了阿瓦,這報捷折子怎麽個寫法,咱倆先參詳一下。”
福康安見幾上有橘子,抄起一個扒皮撕下一瓣往嘴裏塞,笑着說道:“參詳什麽,調度指揮全殲全勝這功勞誰也不敢跟你争,即使不寫,主子爺心裏也明鏡兒一般。首功不用說了,無論是當初木邦大捷,還是今日不費吹灰之力拿下阿瓦,全賴飛軍的熱氣球,這些都是善寶弄出來的,您也說了首功要給他,有此一功,他的爵位起碼也得提三級吧,主子爺一開心,伯爵沒準兒也不在話下。剩下的李時升哈國興觀音保等人,甚至包括遠在暹羅的和琳他們,都有功勞,都不能拉下。”
“你說的在理,不過,善寶年歲還小,現如今咱們富察家已經兩個公爺了,樹大招風,包括你在内,都不宜再出大風頭,我是這麽想的,首功給李時升,畢竟此戰除了你的飛軍,他出力最多,不能寒了他的心。至于咱們弟兄 ,除了将戰争過程一絲不拉的說明,其餘一筆帶過,不提我,不提你,更不提和珅和琳,主子爺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孰是孰非一眼就能看明白。這樣,即顯得咱們謙虛,又能收買人心,何樂而不爲?”
福康安眨巴了眨巴眼,塞入最後一瓣橘子咀嚼着說道:“還是大哥想的周全,平日裏我看我阿瑪軍政民政理财治安,都是全挂子本事,還有些不服氣,心想宰相不過是協理陰陽之責,百官各有所司,何至于事無巨細樣樣躬親,把自己累成那樣?……今天聽大哥這麽一說,就這麽個報捷折子都有這許多學問,我覺得實在是學到了不少……對上要示之以忠,對下,還要顧忌方方面面的人情利益。雖隻蜻蜓點水般一觸,倒比打仗費心的多。現在想想,觀音保哈國興沒事,一直跟着你,李時升與阿桂走的近,阿桂與咱家是世交,不能不顧他的面子,就連和琳,都是他推薦過來的,還有那鄂勒哲特,和敬皇姐的獨子,皇姐的面子要不要顧?額驸的面子要不要顧?那李時升說着首功都是我的,估計也是謙虛之詞,真要抹煞了他,就算當面不敢說什麽,背後保不齊就敢說咱們串通一氣……這還隻是咱們自己個的家事,緬甸這邊,莽紀覺病重,真要綁縛京城的話,估計連緬甸都出不了就得嗝屁,還有那些文武,全部投降了,殺之有亂民心,不殺的話,留着沒準兒就是禍害……”
“瑤林啊,你果然長大了!”明瑞拍了拍福康安的肩膀,接着又道:“你能想到這些,足見你用了心,好了,這些先不說,報捷折子就依着剛才咱倆議的,晚上将衆将召集過來共同完成,暹羅那邊,也要想辦法通知和珅,告訴他這個消息,等過些日子局勢定了,由你帶領飛軍親自去支援他!”
“啓禀制台大人,人帶到了!”殿外鄂勒哲特的聲音響起,明瑞與福康安頓時住口,同時将視線望向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