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董鄂虎尚未回答,大帳外便傳來鄭信的聲音,春梅簾子一挑,鄭信滿臉陰郁的走了進來,鄭彩霞和鄭廣仁跟在他的身後,神情疑惑,滿面憂慮。
“和大人,你說摩可那羅多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麽藥?該不會知道咱們在這裏等着他,怕了咱們吧?”鄭廣仁是個炮筒子,一見和珅就不解的請教。
“應該不會,”和珅思量着說道,皺了皺眉頭,回身走到巨大的軍事地圖前仔細看了半晌,考慮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摩可那羅多受莽駁知遇之恩,是莽駁政治軍事上的鐵杆兒盟友,如今莽駁戰死,損兵折将,如果換做你們,還會北上回援阿瓦,去就莽駁的哥哥莽紀覺嗎?”
鄭信突然想到了武閣,又想到了自己,由此及彼,馬上明白了和珅的意思,遲疑着說道:“你是說……?摩可那羅多率軍南下,是放棄了回援阿瓦的打算……他是要擁兵自重,保存實力了?”
“很有可能,”和珅點了點頭,用手指點着地圖說道,“以前咱們推斷摩可那羅多的意圖,都是從一個忠于王朝的元帥身份去考慮,從而忽略了摩可那羅多與莽紀覺之間的矛盾。以前莽駁活着,他是一定會全力幫助莽駁殺回阿瓦,迎去民心的同時,混亂中甚至可以将莽駁推上王位,可是現在莽駁已死,他的心思恐怕已經變了。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帝王将相甯有種乎’,大概他現在考慮的是大清即使真的攻打下阿瓦,也不會長久駐軍,到時候就算莽紀覺不死,經曆一次戰争之後,一定也是損兵折将,實力大不如從前。而他保存實力,休養生息之下,依靠強大的實力,無論是推翻莽紀覺自立爲王還是做一個擁兵自重的諸侯,都要比現在冒着巨大的風險去拯救莽紀覺要劃算的多……我還是小看他了!”
“若大人你所料不錯,暹羅南線各路府州可就危險了,”鄭信憂心忡忡的說道,邊說邊用手指着地圖,“大人您看,從大城一路順湄公河南下,曼谷,佛丕府,班武裏,甘碧府,北碧府,這些府州的兵力在我組建勤王軍北上之時基本上已經被抽空,如今兵力不足,偏偏又都是我暹羅比較富庶的地區,當時摩可那羅多自丹老入境北上時,急着圍困大城,沿途未作停留,現在麽,估計……”
“那我母親他們豈不是危險了?”鄭彩霞皺眉插嘴。
“甘碧府中我隻留下了兩千兵力,跟本就不是摩可那羅多的對手。我現在隻希望他貪心點,若是清裝南下,一路劫掠,咱們距離他們好幾百裏地,等到咱們追上他的時候,甘碧府早就城破了。”
鄭信的妻兒老小都在甘碧府,如今面臨危險,他自然要回軍救援,就連和珅都說不出什麽。不過不知道爲何,和珅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他隐隐有種感覺,摩可那羅多不應該是這種敢于認輸的人,就算他真的像自己考慮的那樣,不想回援阿瓦了,估計也不會這麽輕松的放過自己。畢竟,自己殺了莽駁,如果真像鄭彩蝶說的那樣,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一定會想辦法替莽駁報仇,而不是現在這樣遠遠的退避開。
隻是,摩可那羅多究竟有什麽陰謀呢?
“消息是從哪裏傳回來的?”和珅突然問道。
“是咱們留在大城附近的斥候飛鴿傳回來的消息,昨晚戌時末,摩可那羅多率軍攻破了大城,一夜殺掠之後,今早開始有部隊陸續南下,雖然尚未完全離開,不過是遲早的問題。”鄭信說道,董鄂虎送過來的消息是鄭廣義派人送過來的,是撿着最重要的送的,所以和珅知道的并不全面。
“嗯,”和珅點了點頭,“虎子,你去通知飛軍,讓他們升空,監視摩可那羅多的動向……公爺,你也派些熟悉地形的人,給我的部下做向導。”
“沒問題,”鄭信連忙點頭答應,吩咐鄭廣義去找人。
董鄂虎與鄭廣義自去不提,和珅說道:“公爺的家人都在甘碧府,回軍馳援是一定的,卻也不能太過着急,免得中了摩可那羅多的陷阱。對了,厄伽陀怎麽樣了?”
“在死衛的保護下趁亂突圍了,現在不知去向。”
“哦?居然能從數萬人馬的包圍下突圍?”和珅别有深意的一笑說道:“看來摩可那羅多并不想爲你做嫁衣裳啊!”
鄭信的野心并未瞞着和珅,聞言不以爲然說道:“他這是不想便宜我,給我留麻煩呢,”說着一頓,憂慮的說道:“我現在隻擔心厄伽陀來投奔我,畢竟當初起兵我打的是勤王的旗号,軍中不乏支持他的人,他若真的來了,倒還真是個麻煩。”
“奴婢倒覺得他未必來尋找公爺。”
“哦?春梅姑娘怎麽會這麽想?說說你的看法!”鄭信說道。
春梅沖鄭信微微一福,看了和珅一眼,見他并不反對,便坦然說道,“既然公爺問了,請恕奴婢直言。公爺北上勤王,卻過大城而不入,反而來到了洛布裏,雖然打着幫助清軍的旗号,明眼人都能猜到公爺的心思,那厄伽陀又不是傻子,躲着公爺還來不及,才不會自投羅,給公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機會。”
春梅說的直接,鄭信卻不以爲杵,呵呵一笑說道:“還真是春梅姑娘說的,讓你這麽說,我倒是應該盼着厄伽陀來尋我呢!”
“可說就是呢!”慕容也笑着說道。
“行了,咱們不說這個話題了,總之就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而已,相信公爺一定能夠處理好,倒是武閣的部隊,怎麽樣?沒有遇到什麽麻煩吧?”
“有幾個不服氣的,其中一個據說是武閣的親信心腹,本來挺順利,都已經歸附,順順利利的放下了武器,他卻突然跳了出來,叫嚷着要給武閣報仇,還說了不少難聽的話,将大人跟我都罵了進去,很快就有不少人響應,眼看着就是一場禍事,還是和琳見機的快,一槍打爆了他的腦袋,一下子鎮住了那些想要借機生事的人……”鄭信笑呵呵的說道,提到和琳的時候挑了挑大拇指,“多虧和琳了,别看年歲不大,難得的是遇事毫不慌亂,真有種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的氣概,行事果決,辦事幹練,日後稍加磨砺,成就不可限量啊!”
“他就是個愣頭青,天不怕地不怕,當不得公爺如此誇贊!”和珅客氣了一句,心裏暗道:“别看年輕,未來的兵馬大元帥,你以爲開玩笑啊!”
“和大人客氣了,說到和琳,我這兒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公爺有話盡管說,咱們雖然相交未久,不過一見如故,用不着客氣!”和珅說道,擡眼觀察着鄭信的神色,暗暗猜測着他的用意,卻見鄭信罕有的出現一絲扭捏之态,一時間還真的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麽。
“彩蝶,你先出去,我有話跟和大人說,”鄭信将鄭彩蝶打發了出去,這才搓了搓手,吞吞吐吐的說道:“彩蝶是我和她母親的長女,嬌生慣養,任性執拗,認準的事情,八頭牛都拉不回來……我是想問問,和琳可曾許下過婚事麽?”說着一頓,見和珅笑吟吟的,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下意識的摸出一支卷好的煙叼在嘴裏,卻未點燃,而是飛快的說道:“我明白,雖然我名義上是個公爵,不過比起大人來……大人身份貴重,我就是癡人說夢而已,高攀了,大人不必爲難,權當我沒……”
“這事我做不了主,”和珅擺手打斷鄭信,“高攀不高攀的說起來外道,彩蝶這孩子我看着也好,知書達理,難得智勇雙全,忠貞賢孝,我看着對福寶也是情有獨鍾,公爺的身份也絕不辱沒了他,我這邊是舉雙手贊成的,就隻一樣……”
“什麽?”鄭信匆忙打斷和珅。
見鄭信如此上心,和珅一笑,說道:“我家和别家不同,不講究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事情都由自己做主,這事關鍵還看福寶的意思,他若點頭,我額娘那裏自有我去說,他若不點頭,我這當大哥的也不能難爲他。”說着想起引娣,心裏不由暗暗歎息了一聲。
“這樣啊?”鄭信仔細打量和珅一番,見他不像是推脫自己,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看他們的緣分吧,順其自然,順其自然!”
“是啊,緣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唯有順其自然而已!”和珅附和一句,突然提高聲音:“彩蝶姑娘,别偷聽了,進來吧!”
大帳外鄭彩蝶滿面羞紅,耳朵貼在帳篷上傾聽,忽聽和珅這一嗓子,不禁一怔,隻感覺臉上火燒一般,跺了跺腳,沒敢進帳,擰身飛奔而去。
鄭信一愣,聽着外邊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微微一笑,“這孩子……”
“彩蝶姑娘聰明的緊,估計公爺剛才讓她出去的時候就猜到公爺要對我家少爺說什麽了,難得是敢愛敢恨,公爺放心,這個忙我得幫,二少爺那裏,我去說。”春梅笑着說道,腦海浮現彩蝶羞紅着臉的樣子,滿面憐愛之色。
“如此有勞春梅姑娘了!”鄭信大喜,沖春梅抱拳爲禮,春梅連忙福身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