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們已經搜尋了整個野象谷,沒有發現敵人埋伏的迹象,大軍可以通過了。”鄭彩蝶小聲的解釋着。
和珅聽那斥候又說了一句什麽,其中有個詞語好像再說大象,連忙又問:“這一句又是什麽意思?”
“好多大象,”鄭彩蝶解釋道,接着一笑:“這個山谷就叫野象谷,裏邊有大象并不稀奇。”
“像摩可那羅多那樣精通象語的人多麽?”和琳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鄭彩蝶一怔,搖了搖小腦瓜,遲疑着說道:“應該沒多少吧……會訓練大象的人倒是不少,不過,真正能夠做到像摩可那羅多那樣可以跟大象毫無障礙的交流的人絕對屈指可數。”說着話眨了眨明媚的眸子,“善寶哥,你該不會是擔心那些大象是敵人的埋伏吧?應該不可能,别忘了,那斥候不是說沒有發現敵蹤麽,就算是摩可那羅多親自來,也不可能一下子将那些野象全部馴服。再退一萬步說,就算他馴服了,光靠他自己,加上那些大象,就能打敗咱們這麽多人?沒有别人配合,一群大象還翻不起多大風浪的!”
和琳思量一下,覺得鄭彩蝶說的有道理,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真要說,又說不出來,隻能歸咎與自己太過謹慎,搖搖頭,不再多想。
鄭信也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笑了笑說道:“你擔心的也未必沒有道理,廣義,傳令下去,大軍保持警惕,盡快通過山谷,不得多做逗留!”
鄭廣義答應一聲,瞥和琳一眼,自去傳帥令不提。
鄭信微微一笑說道,“這下放心了吧?走吧,咱們也下去,時候不早了,盡快通過山谷,不去大城,咱們繞到華富裏府與信武裏府一線,那裏是緬甸軍回援阿瓦的必經之路……”
“公爺決定要打伏擊了麽?恐怕敵人已經得到咱們到達這裏的消息了……”和琳擔憂的說道,話沒說完,但是他相信鄭信能夠明白自己的想法。
鄭信原本往前邁動的步子突然停了一下,接着重重的一揮手,沉聲說道:“就算他們知道也沒關系,華富裏與信武裏森林茂密,咱們不跟敵軍接觸,隻做騷擾,即使不能打他們措手不及,也要纏住緬軍回援的步伐,爲大清攻打阿瓦創造條件……”說着一頓,“我想,這也是大清方面希望我做的事情!”
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可惜和珅不在,不然就憑這段話,就得将鄭信引爲知己。
鄭信是個行事果斷的人,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絕不拖拉。下山之後,馬上吩咐大軍開拔,全速通過野象谷,盡力在午夜之前到達華富裏與信武裏一線布防。
勤王軍中低層領導大多數由華人擔當,都是鄭氏家族的親信,所以執行起鄭信的命令時毫無折扣,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
鄭廣義先一步下山,已經讓大軍做好了準備,鄭信一聲令下,大軍很快進入了野象谷,在斥候的帶領下,踩着厚厚的落葉,快速的向内推進,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從山谷的一端來到了另外一端。
一路上甚是順利,坐在一頭高高的大象上邊,遙望着不遠處的谷口,和琳一直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谷口左側的山頭上,一名斥候不停的揮舞着一面紅旗,那是沒有危險的标志,鄭彩蝶看的真切,挽個鞭花,啪的一聲吸引和琳的注意力,嬌笑道:“福寶哥,這一回你失算了吧,看到那個斥候了嗎?眼看着就要出谷,根本就沒有……”
“咻——”
鄭彩蝶的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羽箭劃破空氣的聲音,随着聲音,一直揮舞紅旗的斥候應聲倒地。變起俄頃,鄭彩蝶驚的目瞪口呆,小嘴兒張着,能吞下一隻雞蛋。
還是和琳反應迅捷,他也看到了斥候被羽箭射倒,雖然吃驚,卻并不慌亂,噌的立到寬闊的象北上,大喊:“敵襲——敵襲——”
這個時候鄭彩蝶也反應了過來,随即扯着嗓子用暹羅話示警,同時前方也傳來了示警聲,緊接着就是不遠處鄭信的聲音。和琳聽不懂鄭信說的是什麽,但也能夠猜個**不離十,無外乎提醒大家小心,不要慌亂的意思。
隊伍經過了一小段小小的慌亂之後,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衆人子彈上膛,弓箭搭弦,舉盾牌的,架火炮的,很快就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奇怪的是,自從那一箭之後,谷外卻半天沒有傳來動靜,谷口依舊空蕩蕩的,并沒有出現和琳預料到的大軍壓境,或者大象沖鋒的情景。
身後也沒有動靜,不遠處的幾頭大象在茂密的柚木林邊緣安靜的吃草,樹林裏邊鳥鳴陣陣,一切都很正常,如果不是斥候中箭倒地,表達安全的紅旗不再揮舞的話,和琳甚至無法察覺到任何危險逼近的苗頭。
大概過了足有一刻鍾,仍舊無人進攻,難捱的寂靜中,勤王軍上萬人馬面面相觑,面上盡是疑惑之色,隊伍間出現了小小的騷動。自有人去安撫衆人,乘坐在大象上邊,鄭信爲首,高層領導全部都聚集到他的旁邊,商議眼前的詭異場景。和琳也趕了過去,鄭彩蝶自然也不落後。春梅一直騎馬跟在和琳的旁邊,眼看局勢奇詭,爲防不測,已經帶上了天蠶絲做的潔白手套,側耳聽着周遭的動靜,做好了應變的準備。
“丢呢老母的撲街仔,撈耶!呢幫緬甸佬玩我地啊?”鄭廣仁是鄭廣義的兄弟,外表要比他的哥哥粗犷,平日裏說暹羅語,着急的時候就會冒出半官方的廣東話。
“說華語,”鄭信看了和琳一眼,他的漢語要說的比鄭廣義鄭廣仁等說的地道的多,幾乎沒有什麽口音,和琳聽起來一點都不費力氣。
“他們究竟再打什麽鬼主意?既然有埋伏,怎麽不趕緊進攻呢,這麽拖着,根本就沒有突然襲擊的效果了嘛!”鄭廣義緩緩的說道,滿臉的不可思議。
鄭信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擰着眉頭沉思,并不回答鄭廣義。
和琳腦海裏突然掠過一下個想法,頓時驚呼:“我明白了,他們這是空城計,非是爲了别的,乃是在拖延時間!”
“你的意思是谷外跟本沒有敵人?”鄭廣義不屑的說道,“那他們搞出這樣的陣仗是爲了什麽?耍着咱們玩不成?”
鄭信卻已經明白了和琳的意思,眉毛一挑,頓時下了決斷,揮手命令道:“前鋒營出谷,構築防線,等待……”
“晚了,他們已經來了!”春梅打斷鄭信的話,蹙眉說道。
“一個娘們,知道個什麽?”鄭廣仁不滿的上下掃了春梅一眼,視線在她胸前的高聳上停留片刻,毫不掩飾的咽了一口吐沫。
“廣仁,不得無禮!”鄭信斥責了一聲,沖春梅一抱拳,“姑娘莫怪,這人……”話未說完,他突然感覺到地面出現了輕微的顫動,那是起碼上千匹戰馬同時急速前進才能出現的效果,頓時明白和琳的擔憂成爲了現實,來不及再跟春梅客氣,快速吩咐:“廣義,你去前邊,讓大家上山搶占有利地形,做好戰鬥的準備。廣仁,你去後軍,防備敵人從後邊出現,那些林子甚密,咱們的斥候未必全部都打探的清楚……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去!”
見鄭信發怒,鄭廣義兄弟不敢怠慢,躍下大象,從一旁侍衛胯下搶過戰馬,急抽馬鞭,潑風介去傳令不提。鄭信轉身沖春梅抱拳:“剛才姑娘提前預知敵蹤,可是有過人聽力麽?能聽出敵人究竟有多少人馬嗎?”
“都是騎兵,大概有四五千人,距離此地大概還有一裏多地,其中夾雜着沉重的步伐,應該是大象,足有上百頭!”說着話,春梅突然嗅了嗅鼻子,仔細分辨了一下,驚呼一聲:“不好,敵人要防火!”
話音未落,就見身後冒起了滾滾濃煙,眨眼間的功夫,暗紅色的火焰蒸騰而起,大概是引燃了厚厚的落葉,火苗足有兩三丈高,來路盡成火海,後軍大亂,人沸馬嘶,一片混亂。林間野象受驚,也來湊熱鬧,伸着長長的鼻子哀鳴,雖然隻有十幾頭,卻也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愣神的功夫,谷口的方向也傳來了動靜,地震一般的震動中,一大片黑壓壓的大象出現在谷口,遠遠看去,隻見它們身披戰甲,全副武裝,一人坐在中間最爲高壯的一頭大象上,雖然看不清楚他的相貌,卻也能夠猜到此刻他的臉上一定挂着開心的笑容。
正是莽駁,如同一個巡視天下的王者,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亂作一團的勤王軍,卻未馬上出擊,而是引而不發,貓捉耗子一般,仔細體會着戲弄敵人的樂趣。
吾命休矣!
鄭信端起望遠鏡,冷峻的注視着前方那片黑壓壓的大象,哪裏是一百來頭,起碼有近二百隻,将整個谷口堵的嚴嚴實實,隻待那爲首之人一聲令下,很快就能将自己的部隊沖的七零八落,到時候,騎兵跟進,好不容易拉起來的上萬勤王軍就是人家案闆上的魚肉了。
怎麽辦?饒是他心思堅忍,此刻也不禁慌了手腳,徒然的放下望眼鏡,遊目四顧,卻見和琳與春梅高高的仰着下巴,面帶驚喜之色,連忙順着他們的視線望去,見半陰的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三個形如拳頭般大小的黑點,黑點下隐有火光閃動,不禁喃喃自問:“這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