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話,莽駁突然閃電般的出手,一把捏住他昆的咽喉。
東窗事發!
他昆很早以前就被莽紀覺收買,一直潛伏在莽駁的身邊,自問表現的一直很不錯,實在想不出來莽駁究竟是如何發現自己秘密的。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能夠做到莽駁的侍衛長,他的身手自然十分厲害,雖然莽駁出其不意,他還是很快的反應了過來,下意識的後撤躲避,伸手格擋,同時大喝:“贊昆,事發了,還等什麽?”
進來禀告消息的侍衛是他昆一手提拔起來的,像贊昆這樣的,在莽駁的貼身侍衛裏還有十幾名,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即使莽駁發現了秘密,他昆也有信心可以安全逃離。
莽駁出手不像用盡全力,倒像是虛應故事般,動作雖然快捷,卻沒有包含多大的力道。他昆用手一擋,輕易的便格開了莽駁抓向自己咽喉的手,就像續足了力道卻擊打在棉花上一般,氣血一陣浮蕩,心裏不喜反驚,一種危機感油然而生,卻想不通危險究竟出現在哪裏。
莽駁并未因出手無功而懊惱,相反,嘴角翹着,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眼神依舊冷厲,被他盯着,他昆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不由再次招呼自己的同伴:“一起上,抓他做人質……”等了一下不見贊昆動靜,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卻見刀鋒一閃,後背心口處好像被毒蛇噬咬了一口,渾身像突然間被人抽去了骨頭一般,“你,你,爲,爲什麽……”口中湧出大股鮮血,說話都變的十分費力。此刻他已經明白莽駁爲何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了,他不怪莽駁,他隻是迫切的希望明白,曾經在佛祖面前發過毒誓的兄弟爲何要背叛自己。
強撐着不倒,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贊昆的肩膀,他昆惡狠狠的瞪着贊昆,如果可能,他恨不得生啖了贊昆。
“‘識時務者爲俊傑’,”贊昆面上帶笑,輕輕扒開肩膀上他昆的手,“莽紀覺陰險狡詐,弑君奪位,人人得而誅之,遲早是要下地獄的,跟着他,你的良心真的過的去?禍不及家人,你的妻小我會替你照顧的,安心去吧!”
“你卑鄙……噗——”他昆圓睜雙目,猛的噴出一大口鮮血,就此氣絕,至死也沒有閉上眼睛——在阿瓦,他有一個漂亮的老婆,還有個**歲的小女兒,跟她的母親一樣,十足的美人坯子,莽紀覺曾經答應過他,将來世子繼位,會選擇他的女兒做王後的……
“畢竟跟了我這麽多年,拉下去厚葬吧!”鏟除了内奸,莽駁的臉上卻無喜色,眼底反而彌漫着淡淡的惆怅,“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侍衛長,你說的對,禍不及家人,日後要好好照顧他的妻小,誰要是敢觊觎,莫怪我不客氣。”
“屬下替他昆謝謝大人了,”贊昆誠懇的說道,招呼人将他昆的屍體擡了出去,自己卻未離開,而是問道:“大人真的要先吞掉鄭信這支部隊才回援阿瓦麽?屬下倒有個想法,不知道大人願不願意采納?”
“說來聽聽!”莽駁随意的坐了,又指了指下手的椅子示意贊昆坐。
贊昆卻并未坐下,而是走到地圖前,用手指點着說道:“大人你看,這裏是野象谷……”
和琳他們找到鄭信的經過很順利。正當鄭彩蝶還沉浸在大城被困的焦躁中時,他們就得到了鄭信已經從甘碧府起兵,一路北上勤王的消息,匆忙去迎接,很快就在半路上碰到了鄭信的大軍。
鄭信是一個有見地的人,早在暹羅與緬甸開戰之初就預見到了今日的困境,這才會派自己的女兒去大清求援,同時将大城中的親人全部都接到了甘碧府,是以這次大城被困,他自己的家人倒是沒有受到傷害,讓鄭彩蝶空自擔心了一場。
甘碧府地處暹羅東岸,靠近暹羅灣,距離大城甚遠,急于攻打大城的摩可那羅多爲求突然襲擊之效,沿途并未開戰,這才讓甘碧府躲過了戰火。
鄭信本來就有五千多名忠心于他的士兵,卻也知道自己不是摩可那羅多的對手,等到南路緬甸軍過境,傳來包圍大城的消息之後,這才聯絡周邊各城市,打出北上勤王的旗号,很快就拉起了一支人數過萬的部隊,一路上浩浩蕩蕩的北上而來。
見到鄭彩蝶帶着大清的使者出現在自己的中軍大帳,鄭信真是意外之喜,一番暢談,殷切招待之後,馬上就授予了和琳勤王軍參贊的職位,同時邀請和琳出任自己的高等侍衛,擁有參議軍事的權利,禮遇之隆,引無數人豔羨。
和琳也不推辭,并将大清的消息與鄭信共享,積極的爲其出謀劃策,很快就憑借出色的軍事能力取得了鄭信的信任,成爲了他的心腹。
這一日大軍行到一個叫做野象谷的地方,距離大城已經不遠,鄭信命令大軍紮營,派斥候入谷查探。
野象谷是一條長大十裏的巨大山谷,兩邊是綿延的柚木樹林,有大量野生大象栖息其中,是以得名。
和珅出發的時候已經提前放飛了信鴿,剛到野象谷,和琳就得到了明瑞與李時升的大軍已經出兵阿瓦的消息。此刻幾人站在野象谷谷口左邊的山頂上,一邊眺望遠處綿延的群山,和琳一邊将消息禀告給了鄭信。
鄭信今年剛剛三十三歲,并不像大清子民那樣梳着大辮子,而是剃了光頭,卻非但沒有醜畫他的形象,反而愈發凸顯他眉清目秀,相貌不凡。他穿着一襲青灰色長袍,上身套着土黃色湖綢對襟馬褂,山風拂動他袍子的下擺,讓他看起來飄飄欲仙,不像手握重權的統帥,倒像是一個儒雅出塵的學者。
和琳沒有見到鄭彩蝶的母親,不過,想來也差不到哪裏去,也隻有這樣的父母,才能生出鄭彩蝶這樣出塵的女兒,剛剛十三四歲,就已經有了傾國傾城的趨勢,再大上一些,不知道還會發展成什麽樣子。
“阿瓦被困,莽駁和摩可那羅多一定會全力回援罷,可惜咱們速度太慢,若能半路設伏,倒是可以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鄭信悠然說道,濃黑的眉頭微微蹙着,毫無半分大城解圍應該出現的喜色,反而有些淡淡的不滿。
和琳隐約能夠猜到一些鄭信的心事,卻不點破,而是附和着點了點頭,接着說道:“公爺,”披耶達信在暹羅語中的意思就是公爵,是以他如此稱呼鄭信,“莽駁和摩可那羅多費時良久,困城已近一月,就算如今阿瓦被困,估計也不會全軍回援吧?莽駁與莽紀覺有矛盾,依着末将猜測,倒是他率軍回援的可能性大一些,如果能夠将其半路擊殺,大清那邊再攻破阿瓦,活捉莽紀覺,到時候緬甸群龍無首,必定會陷入混亂當中,到時候群雄并起,摩可那羅多必定也要回國加入争奪權力的戰争,緬甸就會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之中,段時間之内再無攻打暹羅的可能,籌措得當的話,沒準兒咱們還能占到些便宜呢……”
鄭信詫異的看了和琳一眼,平心而論,對于和琳,他一直當孩子看,不過是個剛剛十五歲的娃娃罷了,若是沒有大清這個強大的背景,他才不會将其放在心上。以前的禮遇不過都是看大清的面子,有求于人,不得不擺出一副信任有加的樣子罷。可是現在聽和琳侃侃分析兩國局勢,不由他不刮目相看,暗道大清派這個小娃娃充當使者,果然有些道理。
多日以來對于大清的不滿突然消失,鄭信朗聲笑了笑,打斷和琳的話說道:“你說的不錯,小小年紀能夠将當前形勢分析的如此透徹,殊爲難得。聽彩蝶說,你大哥比你還要聰明……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你都如此厲害,我倒對你那大哥更好奇了……”
“我大哥也要來暹羅了,不,按照日程推算,他應該離着咱們已經不遠了,搞不準突然就出現在咱們眼前呢!”和琳說道,和珅放信鴿的時候,提到了自己要親赴暹羅的事情,按照時間推算,确實應該早就進入暹羅了,倒不是騙鄭信。
“哦?”鄭信一怔,“和大人也要來麽?帶領大軍還是獨身前來?”
“不會帶太多人的,”和珅信上沒說帶多少人,不過卻說了要乘坐熱氣球,所以和琳如此猜測。
鄭信臉上失望之色一閃而逝,身邊的親信鄭廣義卻撇了撇嘴。
難怪他們失望,當初鄭信派鄭彩蝶親赴大清,是爲了向乾隆求得援兵的,如今先是派了個十五歲的娃娃,現在又要來個十七歲的娃娃,“在你們大清的眼裏,咱們暹羅就這麽不值錢麽?”
當然,這樣的不滿隻是隐藏在暹羅人的心裏,都是成年人,非但不會因此撕破臉皮,甚至還要裝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太好了,早就想見見你大哥了,他的事情在咱們暹羅可是傳的神乎其神的,總算可以如願以償了!”
鄭信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松自然一些,雖然明知道言不由衷,還是不遺餘力的演下去。
和琳不傻,将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冷笑,也不點破,打個哈哈,正要客氣客氣,見一名斥候打扮的士兵飛快的爬上山來,便住了口,想聽聽他們打探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