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大,大人這,這是做什麽?”傳旨之人不過戴着個水晶頂子,被一水兒的紅頂子藍頂子大員嘩啦一圍,頓時驚的目瞪口呆,舌頭都有些發顫。
“假傳聖旨可是死罪,老子打了一輩子仗了,還從來沒見過傳口谕的情況,說,你到底是誰?這聖上口谕到底是不是真的?”觀音保年過五十,頭發都開始花白,說起話來卻像炮仗一般,震的人耳朵直嗡嗡,配合他那滿臉的橫肉,膽小的得把吓尿喽。
聽他先開了口,衆将皆把目光逼視那傳旨之人——都是飽經戰火洗禮的,就是和珅都殺了好幾十人,那目光絕對比刀子都鋒利,若那人果真假傳聖旨,定會露出馬腳。
沒想到那人卻反而鎮定了下來,怔了一下,突然呵呵一笑,說道:“原來諸位大人是爲這事困惑啊,難怪……下官李本昌,乃是永昌府知州,奉和碩琳達公主的命令過來傳旨,琳達公主就怕諸位大人不信,專門給了下官寫了這張紙條,說是請和珅大人一看便知真僞……”說着話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張兩寸來寬的紙條遞給了和珅。
衆将的視線全都集中在那張紙條上,那人也不躲閃,任憑衆人觀看。紙條上果然有兩行字迹,卻是曲裏拐彎的字母,沒人認識,明瑞卻有些見識:“善寶,你跟琳達公主相熟,她是大不列颠的對吧?這該不會是她們國家的文字吧?四夷館裏外國進貢的國書上我倒見過,就是不認識。怎麽,你認識?”
和珅後世畢竟是正牌大學生,雖然不是英文專業,到底過了六級,自然認識。點了點頭,将紙條接到手裏看去,面色一喜,接着撲哧一笑,弄的其他人稀裏糊塗的,不知他看到了什麽。
“上邊寫的什麽啊?小和大人就别賣關子了,快急死咱們了!”還是觀音保開口,衆人連忙附和:“是啊是啊,上邊究竟寫的什麽啊?”
“上邊寫的是雲貴專線已經全部貫通了,萬歲爺的谕旨就是通過專線傳遞到永昌的……”和珅見大家目光灼灼,趕緊說道,言語間又驚又喜,頗多感慨之意。
“這麽快就貫通了?太好了,以後再傳遞起消息來就方便多了!”
“以後遠有電報專線,近一些的,就派飛軍互通消息,再也不會贻誤戰機了,看誰還是咱們的對手!”
“是啊是啊,這下好了……電報都是小和大人搞出來的,小和大人功不可沒啊,難怪……”
“和大人就是厲害,不但做出了電報和熱氣球,還懂大不列颠的字兒……”
“就是……”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着,開心之餘,看和珅的目光中充滿了欽佩豔羨之意。
老子當初第一次用英文跟琳達對話的時候把她都吓了一跳,何況你們了。被這麽多人恭維着,和珅心裏不禁有些飄飄然的感覺,卻不說話,隻是笑看衆人。
“不對啊善寶,剛才你看紙條時最後那一笑有些古怪,該不會琳達公主上邊還寫着别的吧?”明瑞突然說道,嘴角咧着,一副意有所指的樣子。
有反應快的,已經恍然大悟了過來,紛紛應和,那觀音保卻心眼兒直,摸着腦袋,不知道大家再說些什麽。
“就是,善寶,那琳達公主在你府上住了那麽久,給老子老實交代,有沒有發生點兒什麽?别他娘的搖頭,你那花花腸子老子還不清楚?别想忽悠我!”福康安也道,雖然已經斷了對和珅的心思,說起來,仍舊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雲貴專線是老……是我的差事,如今這麽快就全線貫通,我自然開心,自然要笑,怎麽,還不許啊?”和珅白了福康安一眼,他本來要自充老子的,不過突然想起明瑞在場,臨時改了回來。
“得了吧,就你那點小心思?絕對還寫着别的,有本事你把紙條給老子,回京之後我找通夷語的翻譯……”
“琳達公主寫給我的,憑什麽給你……大哥,這小子老是給我充老子,你也不管管他!”後邊的話卻是和珅對明瑞說的,說着話狠狠白了福康安一眼,順手将紙條揣進了懷裏,一副“老子就是不給你,有本事你咬老子”的可惡樣子,把福康安氣的直哼哼,卻也無可奈何。
兩個人的關系好到能穿一條褲子,見他倆笑鬧,每個人都是一臉輕松的樣子。
說笑兩句,和珅突然想起一事,問那李本昌:“李大人,電報專線分段鋪設,能夠這麽快完工我不奇怪,我好奇的是,這麽遠的距離,電池的電量根本就不足以支撐,難道,琳達将發電機做好了不成?”
“和大人問的是那個琳達公主帶過來的大家夥吧?”李本昌躬身說道:“三天前琳達公主乘坐熱氣球到了永昌,還帶着好多笨重的金屬部件,讓知府劉大人在河邊蓋了一間大房,将那些金屬部件組裝了進去,一頭連着水車,一頭連着那機器,還接出了兩條引線,運轉之時,一名本府衙役由于好奇,用手觸摸了那電線露漆的地方一下,直接被扔出了一丈多遠,整條胳膊焦黑焦黑,跟本雷擊了似的,把人們吓了個半死……後來聽琳達公主解說,咱們才知道那個大家夥就是發電機……琳達公主還拿着兩條線碰撞一下,噼啪直冒火花,說天上打雷就是這種叫作‘電’的東西,還說這些都是和大人告訴她的……和大人,天上打雷不是雷公電母麽?怎麽會是那種東西,下官有些不明白!”
望着李本昌灼灼的眸子,和珅不禁口拙——怎麽解釋?說說正電負電?都是虛無缥缈的東西,怎麽說?本來後世都知道的東西,一旦拿到眼前這些隻知道子曰詩雲的老古董面前,饒是和珅口齒伶俐,也自撓頭。
見和珅不語,福康安問道:“善寶,李大人說的那什麽發電機又是你搞出來的?”
“這回可不是,那發電機是琳達公主做實驗的時候無意中搞出來的,倒是跟我參詳過,不過我也弄不清楚其中的道理,本來想好好研究研究的,結果萬歲爺将我打發到了這邊,就撂下了手,卻沒想到琳達還真的将它搞了出來……李大人,那發電機發出來的電危險的很,回去告訴你手底下的人,萬萬不可用手觸摸,搞不好就會出人命!”後一句話卻是對李本昌說的。
李本昌沒有得到答案,臉上有些失望,點了點頭說道:“琳達公主也是這麽囑咐的,有那殘了的衙役做例子,别人倒沒人敢再亂動了。”
“如此甚好!”和珅點頭稱是。
這一次衆将皆有封賞,尤其以明瑞爲甚。賞了李本昌将其送下去休息之後,明瑞叫住了本來要回去休息的衆人,邀請衆人進帳,一邊讓大家就坐,一邊自己坐到主位,收起笑臉,肅然說道:
“本帥叫住你們是有話跟你們說,”說着話起身沖北方一抱拳,這才轉回身端坐:“萬歲爺天恩浩蕩,咱們做臣子的不能辜負了聖恩,所以本帥決定,明日大軍開拔,直搗黃龍,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大帥說的好,直搗黃龍,抓住莽紀覺那個兔崽子,押着他回京給萬歲爺叩頭去!”觀音保原來是一等男爵,這一次被提了一等,還賞了雙眼花翎,正在興頭上,摩拳擦掌的附和道,聲音洪亮,震的頭頂帳篷上的灰塵撲簌簌往下直掉。
“末将也贊成大帥的想法,看地圖,咱們離着阿瓦已經不是太遠了,如今上有飛軍之利,下有電報專線,還有和大人率領的狙擊營兄弟,小小莽紀覺根本不在話下,早早抓住了他,咱們也好早日班師回朝,”哈國興說着嘿嘿一笑:“這回出來,末将的如夫人正大着肚子呢,回去正好抱兒子!”
哈國興與明瑞年齡相仿,本是正三品前鋒參領,這一次不但被提了一級,成爲了從二品的副将,将藍頂子換成了紅頂子,還被賜了三等男,立功的心也正熱。
被哈國興一說,衆人大笑,原本肅然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變的輕松了許多。出兵至今,曆次軍事會議上,這樣的情況還算少見,難得的是明瑞并不生氣,反而也随着衆人笑了起來,邊笑邊道:“你小子咋知道就是個兒子?聽人家說那事兒上越能幹的越生不出兒子,本事稀松的反倒一種一個準兒,瞧你那身腱子肉……”
“大帥還别說,我跟這小子逛過窯子,一叫起碼仨,能折騰半宿,我在隔壁早就收槍下馬了,他還在那邊鼓搗,震得床闆山響!”按理說男人在這上邊沒有服軟的,不過觀音保上了歲數,說這話的時候,不像是在自曝其短,倒彷佛是在炫耀一般。
無論身份多麽高貴的男人,說到這樣的話題,總是眉飛色舞,更别提這些常年與死神作伴的殺人狂魔,被觀音保一引,又見明瑞并不阻止,頓時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笑起來,自誇的,爆短的,鬧哄哄,不像在開軍事會議,倒像是在飲宴似的。
笑鬧了會子,明瑞擺手制止大家,視線從衆人面上一一掃視,最後落在和珅臉上,問道:“善寶,你腦子聰明,說說你的建議!”
“我不同意!”和珅沉默了片刻,悠然說道,話音未落,衆人臉上的笑容便即消失不見,觀音保沉不住氣,詫異問道:“爲什麽?”大家也都奇怪的看着和珅。
明瑞也想問,不過他素知和珅從不無的放矢,知道和珅既然如此說,定然有他的道理,便強忍着好奇,灼灼盯着和珅,想要聽聽他能說出什麽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