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有全力以赴過,跟蹤這些黑衣漢子找到這裏的春梅長長的籲了口氣,這才讓飛快跳動的心髒稍稍平靜了下,見那火折子仍舊在燃燒,慌忙縱身躍過去一腳踩滅,這才徹底定住了心,輕嘬紅唇,發出幾聲清脆的鳥鳴。
發完暗号,仔細檢查了一衆漢子,将其中一個尚有一口氣在的人脖子上狠踩一腳,讓其徹底了賬,再無遺漏以後,行至手拿火折子的那人旁邊,将釘在他手上的匕首抽出來,沿着火藥引線找下去,每隔三五丈遠,就在引線上斬一匕首,将其分開。如此而行,果然來到了和珅他們所在地涼亭之下不遠,便不再靠近,尋個舒适的角落,斜靠在草坡上,閉目凝聽着周遭的動靜。
不遠處和珅等人的笑語如在耳旁,想象着和珅此刻的樣子,春梅臉上忍不住浮現一絲溫柔的笑意,心裏則在想着,“此番輕易就被我找到了點火的引信,估計夫人猜的不錯,那舒敬定有後手,也不知道雪兒跟慕容她們跟蹤舒敬會不會出岔子,萬一……”用力搖了搖螓首,不敢再往下深想,若非怕打草驚蛇,早就出去讓和珅等人趕緊離開了。
不提春梅暗暗憂心,單說舒敬,五更未過領着幾個心腹屬下出了阜成門。他已經安排好了,要艾氏跟楊珠兒天亮後再出城,然後在盧溝橋等他,一待事成,立馬遠遁。
隻是他萬萬都沒有想到,在他剛剛出城不久,就有一隊勁裝漢子包圍了他們藏身的劉員外家。那劉員外的大兒子在江南做道台,小兒子在兵部做員外郎,在鑲紅旗這片,也算個望族。開門的管家居然并不如何害怕,扯着嗓子問來人是幹什麽的,卻被慕容一個耳光抽掉了三顆牙,口鼻冒血,再不敢呱燥,悄悄躲到了一旁。
“我隻要艾氏跟楊珠兒,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有阻攔者,殺!”慕容的俏臉依舊蒼白,下達命令的聲音如同從冰窖中發出一般,冷寒徹骨。沖一名漢子招了招手:“鐵柱,這裏就交給你,出了岔子,你提着腦袋去見居士!”說罷也不管那男子反應,縱身上馬,飛奔出城。不多時,便見一襲白衣頭戴面紗的賽雪兒牽馬等在路旁。
賽雪兒一見慕容遠遠而至,連忙上馬,與慕容并辔而行,一邊道:“你來的遲些,劉長老和李長老已經跟了上去……城裏如何?”
“我讓鐵柱負責,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量她們也翻不出天去,倒是少主那邊……”
“居士跟着,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面紗下的賽雪兒發出一聲輕笑,夾雜着一縷微微的酸意。隻可惜慕容滿腦子都在和珅的身上,居然并不反駁,隻是用力一夾馬腹,那駿馬吃痛,長嘶一聲,行的愈快。賽雪兒苦笑,急忙催馬跟上。兩人一黑一白,策馬急行,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側目,暗暗猜測兩人的身份。
有那江湖中見多識廣之輩,見了不免又驚又奇,猜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麽大事,居然讓百花樓的兩位高層青天白日之下如此疾奔,胡亂猜測之餘,不免又給閑着無聊的人們,制造了些茶餘飯後消磨時間的話題。
百花樓表面上倚門賣笑,做的是皮肉生意,私底下行的卻是打探消息出售消息的營生,線人無數,稍微有些江湖常識的人都知道。舒敬這次做的事乃是腦袋别在褲腰帶上的行爲,除了要保證一擊必殺以外,還想全身而退。所以,他在潭柘寺的布置分幾步走。
首先,埋炸藥的事情他不做,推給了和敬公主。和敬乃是乾隆最愛的固倫長女,額驸又有軍功在身,地位尊崇,有無數的人願意巴結他們,可以人不知鬼不覺的就将炸藥埋好。
其次,點火藥引線的事情舒敬不做,那隻是障眼法,能夠引爆最好,如果敵方發現,也能起到掩人耳目,放松警惕的效果——事實上他幾乎可以肯定那批人是送死鬼,事實也是如此。
真正的引爆裝置他已經連夜安裝好,那是一個類似于鍾表内裏的結構,擰上發條,可以按照設定的時間引爆炸藥,是琳達用了一夜的時間做出來的,做了幾次試驗,沒有任何失誤。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再次潛回安放引爆裝置的地方,等着和珅等人到達地點,然後設定時間,引爆炸藥,将和珅炸的粉身碎骨。
他比和珅等人出城略早一步,由于來過幾次,所以輕車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離着涼亭三十多丈的地方有口枯井,深達十丈,下去三四丈的地方,有一道暗門,門後乃是密道,幾乎可以通達寺院内所有的地方,其中之一,便可到達涼亭的正下方。
據提供密道的寺中僧人所雲,此乃梁武滅佛時期寺中僧人所建,曆經戰火,内裏密道縱橫,蛛一般四通八達。隻是近百年天下太平,便失去了作用,寺裏很多人都不知道地下還藏着這麽一條逃生的密道,他還是打掃大雄寶殿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探了一次,沒有發現什麽寶藏後,便藏到了心裏,沒有跟其他人說過。
舒敬不知道和敬用了多少好處買到的這條消息,他也不關心,他隻關心能不能殺死和珅。
小心的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動靜,此時旭日初升,山間已有拜佛的善男信女,隻是枯井的位置在幾叢灌木之後,很隐秘,倒沒有人注意這邊的動靜。
舒敬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迹象,對于百花樓不由有些輕視,冷笑着叫過一個手下,吩咐其他人在外邊警戒之後,領着他下了枯井,按照做好的記号來到涼亭之下。這裏地勢略高,距離地面已經不足三丈,被人爲的擴充到三丈方圓,甚至能夠聽到地面上的聲音。
舒敬在堆的滿滿的炸藥旁邊,找到引爆裝置,将設定的方法教給手下,叮囑他一定要在聽到自己的暗号之後,再啓動開關。說罷從懷裏掏出一隻栓有長長細線的銅鈴铛遞給他,自己則牽着線順着原路返回了地面。
他剛剛上到地面不久,地道深處的岔道内,便有幾個黑影摸了出來。其中一個直奔涼亭下方,另外幾個則來到枯井下的暗門之後,輕輕拉開暗門,側耳凝聽着上邊的動靜。幽暗的光線下,一人皓首白眉,臉色青灰,正是那日出現在和敬繡樓裏的薛護法,也就是當初用封魂印傷了慕容的魔門護法薛漢正。
當初在通州,高恒派出的人馬被風雅居士帶人殺了個七零八落,薛漢正受了重傷,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逃之夭夭,而是潛回了京城,投靠到了和敬的門下。他是利益至上之人,此次改換門庭,憋着一口氣要立個大功,所以對于這次的事情分外用心,早早的就來等着舒敬。
可笑舒敬猶自洋洋自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早就落入了别人的罄中。
舒敬沒有等到和珅他們,剛剛上到地面,就發覺情形不對勁——太詭異了,幾名屬下一動不動的趴在地面的嫩草上,雖然自己下去時他們就是這個樣子,可是自己上來的時候并未刻意隐藏,總有動靜,他們怎麽連動都不動一下呢?
尚來不及反應,他便感覺腦後生風——有人偷襲!
暗自一驚,身子猛往前沖的同時,順勢擰身,右手拂塵猛往後掃,雖未掃中偷襲之人,卻也阻止了對方的後着。不及站定,右側又有破空之聲,倉促間側臉一看,隻見一名灰袍老者淩空躍起,五指箕張,怒目圓睜的猛往自己肩頭抓來,急忙沉肩後撤一步,順勢踢腿點向來人肋間。
來人想不到如此情景下舒敬還能反守爲攻,吃驚之下,也自了得,淩空一個鐵闆橋,堪堪躲過舒敬點過來的腳尖,卻再也沒有繼續的能力,落地站定,與另外一位偷襲者一前一後包圍了舒敬。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通過兩個回合,舒敬已經感覺出兩位老者的功夫雖然不及自己,卻也不是三招兩式能夠解決的,萬一此刻和珅等人趕到,打草驚蛇之下,策劃了多日的行動說不定就要泡湯,腦子一轉,計上心來,松了栓鈴铛的細線,也不問來者何人,主動出擊,與兩位老者鬥在了一起。但見拂塵飄飄,舞起一團又一團白花,将三個人的身形團團照定,從外邊看,根本分不出誰是誰來。
兩位自然是百花樓的兩位供奉,一邊與舒敬打的難分難解,一邊暗暗期盼賽雪兒和慕容趕緊出現,分神之下,功力大打折扣,兩人合上,居然奈何不得舒敬分毫。
恰在此時,舒敬忽然抽身而退,急速掠往山上密林之間。兩位供奉以爲他要跑,急忙緊追而上。正好慕容和賽雪兒也跟了上來,見此情景,也沒多想,連忙追了過去。五人一前四後,在密林裏兜開了圈子,卻不知道,枯井之下,薛漢正的手下已經拿住了舒敬的那位啓動引爆裝置的手下,正在等待和珅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