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好怕的?青天白日之下,就算他鄂勒哲特是萬歲爺的外孫,還真就敢強搶不成?那樣倒好了,看老子怎麽收拾他!”
“奴不是說他,是說夫人……奴從小是夫人帶大的,最了解她,能夠感覺到她對你的情意,隻是,她是你的義母啊,而且……你就真的不怕?”
“怕又如何?”和珅沒想到春梅說的居然是棠兒,苦笑着搖了搖頭,歎息說道:“聽說過飛蛾撲火麽?佛祖欲令衆生厭舍五欲而說偈子:譬如飛蛾見火光,以愛火故而竟入,不知焰柱燃燒力,委命火中甘**。隻是,又有誰能真的放下呢?譬如你,如果現在讓你爲我去死,你舍得麽?點頭就是舍得吧?我也一樣,你們都是我最看重的女人,爲了你們,我不怕死。你怕麽?”
“奴當然不怕,”春梅的臉色有些蒼白,“爲了少爺,讓奴做什麽都行。”
“死都不怕,那這個人還怕什麽呢?”
“閑話!”春梅輕聲道:“你不知道,外間已經傳出閑話來了,不光是說你犧牲色相取悅三爺之類的話,其中就有說你不顧人倫,勾引義母,做出不倫之事的話頭,甚至還……”
“還什麽?”和珅原本摟着春梅的手一顫,驚坐而起,側臉瞅着春梅。
“還……還說……還說,”春梅遲疑片刻,見和珅目光始終不動,終于狠心說道:“說你當初受傷欲死乃是亵渎繼母,被夫人推了一把,撞上了桌子角……”
春梅說到棠兒和伍彌氏時都稱呼爲夫人,有的時候能把人搞迷糊了,不過此刻,和珅卻知道她口裏所說的夫人到底是誰。猛然回憶起當初自己剛剛穿越,尚未睜眼時伍彌氏那些模棱兩可語焉不詳的話,頓時沉思起來:
空穴來風,非爲無因。自己的内心深處,确實對于伍彌氏有一種非常特殊的感情無法言表,一直以爲是因爲她像後世自己的嬸母,現在想來,莫非也有這軀體自己的因素?雖然沒有繼承這副軀體的記憶,可是,難道他的靈魂真的完全磨滅,對自己一點影響都沒有?那爲何還會在很短的時間内對伍彌氏和福寶生出親情呢?
看來春梅轉述的那流言不假,原來的和珅也一定十分喜歡自己的額娘。
微微點了點頭,和珅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從小被伍彌氏帶大,加上滿人夫死從弟,父死從子的思想作祟,在明知道二者沒有血緣關系的情況下,加之伍彌氏貌美如花,原來的善寶很容易就會對其産生影響——青春年少,血氣方剛,一時無法自控也是有的。
“和珅啊和珅,看來老子還得謝謝你呢,若非你的急色,我又怎麽會有機會來到這個世上?隻是,額娘又是個什麽意思呢?難道在她内心深處,也是喜歡我的麽?還有,按理說這樣的事情額娘不會跟外人說啊,這流言又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呢?”
和珅百思不得其解,暗下決心,肅然對春梅說道:“這事你替我好好查查,不用急,慢慢查,我不着急,就隻一樣,悄悄的來!”
春梅會意,點了點頭,遲疑片刻,還是小心說道:“奴會盡力而爲,不過,兩位夫人那裏,少爺還是稍稍避嫌的好,不是奴吃醋拈酸,實在是……”
“我知道,”和珅拍了拍春梅的肩膀,一把将她攬到自己懷裏,一邊隔着衣服把玩她的豐挺,一邊說道:“你的心我還不知道麽?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氣……當初在蘇州的時候我就說回來要禀告我額娘,給你如夫人的身份,這些日子忙忙亂亂的,居然都忘了,今兒個回去我就告訴額娘……”
“你的肩膀還傷着呢,”春梅羞道,一邊盡量不觸碰和珅的傷口,一邊深情說道,“奴不稀罕什麽如夫人不如夫人,隻要跟着少爺,一直做丫鬟我都願意!”
“嗯,”和珅沒有說話,此情此景,他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心情,隻能将右臂收緊,再收緊些。
得女如此,夫複何求?伍彌氏怎麽辦?以前和珅不知道當初善寶爲何受傷,現在知道了,他一直平靜的心湖頓時如同被一個頑皮的小孩兒投入了一粒石子,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伍彌氏且不必說,棠兒呢?春梅說棠兒對自己也有感情——兩情相悅,這本是一件好事,隻是傅恒那裏呢?就算自己能夠眼睜睜的看着傅恒過兩年去緬甸送死,福康安那裏又怎麽說?難道就說“老子喜歡你額娘,你額娘也喜歡老子,你看着辦吧?”
真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啊!
和珅的臉皺的跟苦瓜仿佛,清秀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穿越至今,他還從來沒有如此發愁過。想了半天不得要領,不禁歎息一聲,心說感情這東西,就算老子多了一世的經驗,事到臨頭,依舊是個無可奈何,怎麽也是穿越了,當初怎麽就不穿越到傅恒身上呢?也省卻了這麽多的顧忌!
“我告訴你鄂勒哲特,我馮雯雯生是鈕祜祿家的人,死是鈕祜祿家的鬼,我勸你趁早别再費工夫,不然我雖惹不起你,大不了拴繩子上吊,逼死官宦之女的罪名,怕你就是萬歲爺的外甥兒,也承受不得吧?”
馮雯雯的聲音将和珅從沉思中驚醒,不及挑簾看,就聽車夫“籲,”的一聲,知道到了家,擔憂馮雯雯的安危,不等馬車挺穩,他便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唬的春梅花容失色,匆忙蹿出,一把扶住踉跄欲倒的他,有心埋怨兩句,擡眼見他臉色鐵青,到嘴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怪和珅生氣,春梅一看眼前場面,頓時也來了氣。隻見伍彌氏發髻散亂,馬甲被撕了一道口子,棉花露在外邊,屁股上還沾着土,像是跟人推搡時被推坐到地上過似的。紅杏在一邊攙扶着她,滿臉的怒容,倒是衣衫齊整。旁邊的引娣卻花着小臉兒,慘白的面龐上全是淚痕。劉全手裏握着個扁擔,領着府中一衆下人,正與鄂勒哲特帶來的人對峙。
鄂勒哲特是固倫和敬公主的長子,與和珅同年出生,長的卻比和珅高出半個腦袋,一身的腱子肉,将衣服撐的高高隆起,配着濃眉大眼,倒是一條威風的漢子。
他的外祖母就是已故的孝賢皇後,與福康安是表親的關系,按照輩分,要叫一聲表舅的。和珅與福康安結拜,并且得到傅恒認可的事情,天下皆知,論起來,也算他的長輩。不過,他的母親是乾隆最寵愛的女兒,他自己也打小在宮中長大,因着孝賢皇後的緣故,乾隆對其特别喜歡,他的名字,鄂勒哲特穆爾額爾克巴拜的名字便是乾隆親自爲他改的,意爲鋼鐵。固倫公主與他的父親對其也是寵愛有加,便養成了他目空一切,驕橫跋扈的毛病,别說和珅,就是福康安,他都瞧不上眼。
所以,馮雯雯的話嚴重的挫傷了他高傲的自尊,看都沒看和珅這邊,格格一笑說道:“好剛烈的丫頭,上吊?哼,本世子不讓你死,你想死都做不到!抓住她,誰敢攔着,往死裏打,出了事本世子兜着!”
話音一落,他手下的奴才嗷的一聲,狂撲着就要去扯範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