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不禁對這個看起來剛剛二十出頭的莊二公子生出了一份欣賞之意,心說若有機緣,倒不妨将其收在麾下——穿越回來也有好幾個月了,從一文不名的窮小子到如今的欽差大臣,也到了該組建自己班底的時候了。
春梅忽然面露忸怩之色,湊到和珅耳邊小聲說了句,匆匆離開。和珅便拽着卿靖在走廊裏找地方坐了。旁邊有美女陪伴,加之戴的面具讓他看起來非常普通,所以雖然穿的不俗,百花樓裏的姑娘倒沒有過來騷擾他的。
“兄弟,二哥夠意思吧?”楊夢凡颠颠的跟了過來,一屁股挨着卿靖坐下,跟和珅表功,一邊惱着臉揮斥跟過來的姑娘們,想來是想在卿靖面前表現一番,同時看了看左右,好奇問道:“你那俏丫鬟呢?剛才不是還在麽?”
“人有三急,這事玉皇大帝也得由着!”和珅呵呵笑道,接着道:“看那孔家公子,好像跟二哥你們不對付,不知是……”?
“切,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嘴臉!”楊夢凡不屑的道,接着将楊希凡跟孔冥結怨的過程說了一遍,末了看一眼卿靖,搓搓手道:“其實剛才那小子是給二哥臉子呢,瞧他那熊樣,一副急色坯子樣,還想那範家小姐?哼,哪天惹禍了我,非找人廢了他不可,也讓他知道知道馬王爺長着幾隻眼!”
聽着楊夢凡吹牛,和珅微微一笑,沖着孔冥那邊看去,發現那小子仿佛已經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不快,此刻被一群花枝招展,體态風騷的女人們圍着,如魚得水,丢了這個摟起那個,摸摸這個**,拍拍那個的屁股,惹得一衆女子輕呼癡笑不止。
倒是個久經沙場的積年,胭脂粉陣中的能手!和珅心中評價了一句,對于他頓時輕視了許多,不再看他,将視線轉到了楊希凡和莊達的身上。
這二人同樣立在女人群中,那些女人卻不敢像對待孔冥那樣橫着身子往上湊,個個規規矩矩的綽手立着,不像陪春賣笑的姑娘,倒似名門閨秀般矜持,仿佛生怕一個不慎,引得兩人反感一般。
兩人氣度不凡,身後群女環侍,腳下名商富賈,談笑風生,居然讓人産生一種指點江山的大氣感覺。
這真是龍生九子個個不同,那莊達之于孔冥,楊希凡之于楊夢凡,簡直就是天壤之别。不過說起來,和珅倒覺得在這四個人裏邊,楊夢凡更加可愛些。
“賽雪兒呢?今兒個這麽大的場面,怎麽不見她出來?”孔冥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楊夢凡便是一怔,見和珅與卿靖都看他,不禁賠笑解釋:“那小子說的是這百花樓的頭牌清倌兒,賣藝不賣身,彈得一手好琵琶,平素出面,必以紗巾遮面,從沒露過真容,乃是咱這蘇州城老少爺們心裏神一般的人物,好多人欲一親芳澤而不惜一擲萬金,至今也沒一個得手的——不過要我說,還是妹妹好看!”
說了半天,末了來上這麽一句,讓卿靖聽的撲哧一笑:“二哥又來取笑小妹了……賽雪兒是吧?要我說啊,長的未必多漂亮,不過是青樓女子慣用的把戲,專門針對你們男人的好奇心下手……”
“表姐說的是,男人都是賤毛病,越是輕易得到的越不知道珍惜,越是得不到的,才越覺得有吸引力。”和珅附和了一句,将目光掃向大廳門口,“這位子墨先生好大的架子,一幹人等他半天,居然還不來?”
“好飯不怕晚,兄弟你着什麽急啊?”楊夢凡笑道,瞥一眼卿靖,壞笑沖和珅道:“不是從沒來過這種地方麽?正好你那俏丫鬟不在,不如去找個姑娘……你放心,今天的帳全算在二哥身上便是!”
“行了二哥,你說點别的吧?你仔細看看,一個個的,濃妝豔抹擋不住額前眼角的魚鱗細紋,胭脂俗粉,熏的人頭暈,這樣的貨色,兄弟自問好色,可也瞧不到眼裏。倒是你說的那個什麽賽雪兒,讓我有點興趣。”
“喲呵,小子口氣不小麽?先是在生花墨染上插一腳,如今居然敢對咱們蘇州城的花魁動心思,你怎麽不撒泡尿照照?”孔冥陰鹜的聲音忽然傳來,想來是一直在注意着這邊的動靜。
“就是,咱們孔爺還沒得手的女人,憑你也想染指?可别逗咱們姐妹了!”孔冥往過踱步,旁邊吊着他胳膊的一個女子陰陽怪氣的說道,惹得一衆女子咯咯嬌笑,卻被楊夢凡一瞪眼,全都憋了回去。
又被挑釁,和珅反而不生氣了——爲了自己的女人,賠上性命他都不會皺一皺眉頭,爲了個連面都沒見過的青樓女子,他卻覺得殊爲不值。這麽想着,他愈發瞧不起這孔子歸,便扭了頭,正好瞥見門口青翠的竹簾子被人一掀,南宮子墨昂首挺胸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小厮打扮的年輕小夥子,個個精神煥發,給人一股朝氣蓬勃的感覺。
喧鬧的大廳中頓時一靜,少頃,便見莊達與楊希凡面帶微笑,坦然迎了上去。孔冥也無心再理和珅,想要下樓,卻又自矜身份,挪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卿靖聽和珅說也要對那生花墨染摻一腳,雖知子墨便是和珅的奴才,卻也要裝裝樣子,站了起來,不想和珅居然沒動,視線看着二樓的某個方向,不禁一怔,忙順着和珅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是四個女扮男裝的姑娘,爲首兩人一個端莊大氣,一個嬌憨可愛,隻是沒有見過,便覺奇怪,忙問和珅道:“大爺,這兩人你認識?”
兩人自然便是範雯雯與範曉彤了。
和珅一路微服私訪,跟京城的聯系一直不順暢,尚不知道範雯雯爲了他離家出走的事,此刻相遇,自然吃了一驚,都沒聽到卿靖小聲的問話,喃喃自語道:“臭丫頭,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來來來,子墨先生,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莊少保的二公子莊達莊文遠,這位是蘇州孔太尊(知府的别稱)的公子孔冥孔子歸。這位是内府大臣英廉大人的女公子,範小姐。這位是介休範氏,内務府廣儲司範清洪員外郎的女公子,範曉彤小姐。這位是京城‘一元茶館’的老闆娘卿靖小姐,這位是她的表弟,葉凡。”
南宮子墨在大廳一幹人的目送下,随着莊達楊希凡上樓。和珅此刻已經從初見範雯雯的驚訝中清醒過來,強壓下将她叫到一邊打問清楚的**,沒事人似的跟在卿靖後邊聽楊希凡給大家做介紹。
沖大家一一抱拳行禮,說着久仰的話,輪到卿靖與和珅的時候,南宮子墨卻打千兒跪倒在地,朗聲道:“奴才南宮子墨,見過卿靖小姐,葉凡表少爺。”此舉一出,頓時将莊達與楊希凡孔冥驚呆了。
卿靖開頭還以爲南宮子墨沒有反應過來,心說你家主子戴面具又不是第一次,如今既然戴着面具,自然就是不願暴露身份了,你小子怎麽能……?忽見對方微微眨眼,再想他對和珅的稱呼,頓時明白過來,不禁一笑道:“子墨先生快請起來,你這大禮,咱們姐弟可是受之有愧呢!”
“兩位是我家主子的好友,自然便是奴才的半個主子……要是讓我家主子知道我目中無人,就他那脾氣,非得家法收拾奴才不可!”南宮子墨見和珅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随機應變得到了他的贊賞,心中不由大定,一邊起身一邊笑道,突然一拍腦袋,懊惱的面對範雯雯噗通跪倒,自抽了個嘴巴,哭喪着臉道:“範小姐,您這一扮上男裝,奴才幾乎認不出來你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回頭可千萬别告訴我家少爺,不然他要是知道我見了你居然不行奴才禮,非得大耳刮子抽我不可。”
子墨跟了和珅之後,範雯雯仍舊去找過和珅幾次,自然認得他,見到他後,自然萬分驚喜,見他對自己愛答不理的樣子,反而沖着和珅與卿靖行大禮,不禁心中惱火,俏臉兒如霜,小鼻子微微的皺着,此刻聽他又如此說,怒火馬上不消而散,大眼睛彎成月牙兒一般,俏聲道:“滾起來吧,臭奴才,善寶哥哥呢,你不是跟着他嗎?怎麽沒看但見他?”說着話往大廳門口看,仿佛和珅便在門口未曾進來一般。
“主子讓我把‘生花墨染’的生意開到江南來,自……”子墨本想說從揚州分手的,又不知道和珅如何編的瞎話,改口道:“早就分了手,奴才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這樣啊……”範雯雯好看的眉頭一皺,歎息一聲道:“聽那位楊先生說你要來蘇州,我還以爲善寶哥哥必定也跟着呢,想不到……我出來就爲找他,怎麽偏偏就是……”欲言又止的,長長的睫毛一眨,大眼睛裏猛的泛上一層水霧。
此情此景,要說和珅不感動,那絕對是矯情了。心一軟,忍不住開口道:“這位範小姐,您口中的善寶哥哥莫不就是那欽差和大人吧?要是他的話,我倒可以将他的行蹤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