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和珅一把抓住春梅的胳膊,匆忙問道。
“少爺果然有先見之明,開始時他還真的不相信我的身份,見了你的侍衛腰牌,這才相信。不過,我問他究竟藏了什麽東西,他卻依舊不說,隻央求我救他出去,還說什麽必有重謝之類,我也無心去聽,害怕你們着急,又怕被人發現,匆匆就趕了回來。”
“聽你這麽一說,這人身份倒是不似作僞,”和珅遲疑一下轉而問福康安道:“對了瑤林,這兩淮鹽運使叫什麽你可知道?”
“盧建增之後,好像換了個叫什麽拔士的,名字怪,隻是姓啥我卻記不清了!”
“可是尤拔士嗎?”和珅一愣,一個名字躍上他的腦海,慌忙追問道,心中已是肯定了隔壁那人的身份。
果見福康安點頭不疊道:“沒錯,就是他,‘尤拔士’,你們聽他這名字可有多怪,真不知道他的父母當初給他起名字時是怎麽想的!如今也是從三品的高官了,人前人後的叫着,好聽麽?”
和珅不理福康安的打趣,仔細回憶着腦海中關于尤拔士有限的記憶,心中已是做出了決定,一定要将這個人救出來,還得讓他欠下自己的人情。
隻是怎麽去救卻讓和珅撓了頭——若那些海匪們抓他的目的是自己懷疑的那些東西,恐怕這些海匪的來曆就更加複雜了。真的跟那件案子攪合起來,眼前的局面真可謂是盤根錯節,混亂不堪。自己又該如何在這亂局當中抓到有利于自己的線索,爲那朝堂上的乾隆老兒再立一件大功呢?
福康安卻不知道和珅在煩惱什麽,見他皺眉沉思,雖然被面具遮去了原來相貌,眼睛卻未變化,靈動的眸子中有煩悶之色,心中不由心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把道:“想什麽呢善寶,這尤拔士有什麽不妥嗎?那兩淮鹽運使是肥的流油的缺,準是撈了大批的銀子,被這幫海匪盯上了,這才将他抓了來。這樣的人,犯不上爲他憂心,還是琢磨琢磨咱們自己吧,眼瞅着天快亮了,也不知道船行到了哪裏?”
說着話他便起身掀開船戶上挂着的簾子向外看,隻見外邊依舊黝黑一片,在油燈的照耀下,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不禁歎息一聲,重重的坐到了床上。
和珅也琢磨不出什麽頭緒,挨着福康安坐下,沖春梅和卿靖道:“你們也别都站着了,坐下休息休息,萬一等會兒有事,也好有精力應付。”
春梅和卿靖點頭,在和珅對面的床上坐了,四目相對,一時都感前途渺茫,不知如何話說,便都閉了嘴,靠着牆壁閉目養神,靜靜的等待天亮。
和珅的腦子裏一直沒有停下來,不住的思考着各種關系,時間便覺過的飛快,偶爾睜開眼睛時,發現白紗做的窗簾上,不知何時透過一絲曙光,将整個簾子映的紅中泛黃,艙室内的光線也亮了很多,不禁心中一掃頹勢,振奮起來。
見福康安和春梅卿靖都閉着眼睛呼吸均勻,正要叫醒他們,忽的感覺船身一震,好像停了下來,正自疑惑之際,便看到春梅倏地從床上飄然而下,美眸盯着和珅問道:“怎麽了少爺,船怎麽停了?”
“我也不知道,難道靠岸了?”和珅皺眉道。此刻福康安和卿靖也醒了過來,聽聞和珅此話,面上都露出詫異之色,正要動問,就感覺腳下一晃,船又繼續行駛起來,幾人更覺奇怪,正沒道理處,便聽門外傳來動靜,有人匆匆奔了過來,不多時便聽敲門聲響,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外邊叫道:“裏邊的人起來了嗎?軍師來了,我家瓢把子吩咐我請大家上去與軍師一見。”
上了甲闆,和珅終于見到了那所謂的軍師,也就是那天圓教的護教尊者,發現對方是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身穿一身天青色粗麻道袍,腳下踩着雲鞋,襯着他紅光滿面的臉龐,佛塵揮動,倒真有一股出塵之色。
“春梅妹子快來,這位就是我們軍師洞玄真人,”宋三想來是從端木兄弟處知道了春梅的名字,一見她上來,便匆忙招呼,對其他諸人卻不聞不問,心說軍師也是謹慎,不過是個富家公子哥帶着一幫奴仆而已,何必全叫上來過目,等出海的時候全都宰了,還怕留下什麽隐患不成?
那真人雖一副仙風道骨之相,目光卻如鷹隼一般,瞥了衆人一眼,沖春梅一個稽首:“貧道洞玄子,昔年玉蘭老母在河南陝州開壇布道,普救世人時,吾曾與其有過幾面之緣,甚是佩服其仙法高明,心思良善。可惜自乾隆四年一别,老母居然放下世人,重歸天堂,實乃生平大憾。今日忽聽宋三宋五當家雲其後人在此,特來相見,還望女施主不吝賜教!”其聲如洪鍾,中氣十足,話罷也不作勢,身子離地而起,炮彈般沖向春梅,佛塵揮動,如千萬道銀針般,罩住了春梅周身大穴。
“好功夫!”宋三爲首,海匪一方見洞玄子身法高明,忍不住齊聲叫好,讓和珅一方暗暗爲春梅捏了一把冷汗。
春梅卻看出了洞玄子這招乃是虛招,看着厲害,卻未灌注多少真力,不過是逼迫自己後退,想要看看自己的身法而已,展顔一笑,居然不動如山,任憑佛塵攻到了自己眼前,眼睛都不眨上一眨。
洞玄子面露異色,佛塵猛收,一個千斤墜落在春梅面前,一擺佛塵贊歎道:“女施主好定力,就憑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志,絕對是老母**出來的人才,貧道多有得罪,還望女施主莫怪!”說着回頭沖宋三微微點了點頭,沖春梅道:“頻道交淺言深,說句不該說的,昔年玉蘭老母開壇授法,救生民無數,不知爲何女施主卻流落紅塵,老母神目如電,天堂之上見了雖不責罰與你,豈不傷心?”
春梅心說那老母在時,自己還是個三五歲的娃娃,連她相貌都記不清,不是小姐不離不棄,不定有沒有自己這條命在呢。面上卻裝出一副神傷之色,歎息道:“前輩說的晚輩也自清楚,不過自從老母踏火而去,教中七分八散,晚輩一介女流,空有濟民之心,卻也無能爲力,徒喚奈何?”
說完還怕和珅與福康安誤會,偷眼輕瞥,見二人面上并無異色,心中暗定。
“說的有理!”洞玄子符合一句,轉而道:“既然你有濟世之心,可知如今正是良機?”
春梅忙道:“往望前輩不吝指教!”說着一躬到底,意甚恭敬。
洞玄子心懷大暢,呵呵笑道:“指教不敢當,不怕實言相告,可知那天圓教的創始人舒思硯教主嗎?渡劫飛升後将其衣缽傳與其孫舒敬,如今在浙江開壇授法,廣收信徒,信者雲集,已有十萬餘數。你若真的有心,可随我去,我乃護教尊者,定要推薦你做個護法之職,也不負當年授你功法之玉蘭老母一片苦心,你看如何?”
春梅假裝遲疑,回頭去看福康安與和珅。
二人聽到洞玄子口中那天圓教信衆居然已有十萬之數時,早就心驚,如今見春梅望過來,知道她是在求救,和珅靈機一動,突然上前一步沖那洞玄子道:“這位老仙長請了,聽您說貴教信衆如雲,敢問一聲,拜的是哪方神靈,信的又是何種人士?若能當面露上一手,莫說春梅,就我家少爺,也願誠意拜在門下,做一摯誠信徒!”
福康安一聽和珅此言,馬上順着道:“說的沒錯!終日聽人神鬼仙魔的說,卻從未見過,我這心中實在迷糊,今日你若讓我看看眼界,不但春梅,就連我,也願做貴教信徒。“說着話鋒一轉”不過嘛,江湖上不乏招搖撞騙之徒,你要沒有真本事,我可不準春梅跟着你去受苦!”
天圓教信徒雖然勞苦百姓居多,卻也不少達官貴人,不然偌大一個教派,全靠着老百姓布施,根本就無法運轉。洞玄子聽福康安和和珅如此一說,正中下懷,呵呵一笑道:“那有何難?”
說着話身子點地,居然淩空漂浮了起來,好像頭頂上有跟繩子拽着他似的,離地三尺有餘,穩穩的停了下來,然後雙腿一曲,竟然淩空盤起腿來,佛塵一擺,空着的手望空輕輕一招,喝聲“疾!”便見晨曦之中,一把紙片如雪花般散了開來,飄飄灑灑,居然并不落下,呼呼撲棱,長出了翅膀,變作了斑斓的蝴蝶,在晨光的照射下,輕輕舞動,如萬千精靈般,場面實在是震人心魄。
衆人已是看傻了眼。
“現在可信了?”洞玄子不知何時落回了甲闆,笑着沖目眩神迷的福康安與和珅問道。
“真神迹也!”福康安喃喃自語。和珅雖也贊歎,心中卻知道這定是某種障眼之法,隻是想破頭都想不出大冬天的從哪裏找的這麽多蝴蝶,忽見春梅面露不屑之色,心說對方口口聲聲說春梅是什麽玉蘭老母一派,又是開壇又是授法的,想來也是邪教,應是知道其中貓膩,這才面露如此神情,等下有了機會,倒要向她細細打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