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他就是福康安?”善寶大驚失色,一顆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來——這就是那鼎鼎大名的福大帥啊,和珅官場上最大的宿敵之一,生封貝子,死授郡王,終乾隆一朝,也找不出比他更富傳奇的人物了——居然就這麽突兀的出現了?
“怎麽?你莫不是得罪他了吧?”馮雯雯看善寶面色奇怪,不禁擔心的問道,接着又道:“可不能得罪他,這人最是驕橫,前兩年十一阿哥不知道因爲什麽事得罪了他,他居然拿着腰刀追殺了半個皇宮,這事你也聽說過吧,到最後怎麽樣,還不是不了了之,沒辦法,他是萬歲爺的妻侄,萬歲爺對他比對自己的兒子都好呢!”
靠,這麽厲害啊?善寶暗暗咋舌,想起方才跟福康安的對話,心中不由湧上一絲不安,不過也隻是一瞬而已,緊接着他就想起自己可是從後世穿越而來的,心中暗道:“不就是一個福康安嘛,老子難道還怕了你不成?”
這麽想着,見馮雯雯面有憂色,不禁一笑:“傻妹妹,沒事我得罪他幹嗎?行了,壽宴快開始了,咱們過去吧!”
此刻戲台上已經停了鑼鼓,英廉和馮夫人已經進了正廳,等着人們一個個進入當面賀壽,有人在旁邊捧着禮單唱名:
“内務府梁大人,如意一柄,紋銀百兩!”
“刑部趙大人,黃金十兩,字畫一副!”
“禦前三等侍衛福康安大人,範寬《溪山行旅圖》一副,瑪瑙一串!”
念道福康安的禮物時,人群大嘩,啧啧有聲,紛紛用豔羨的目光看着英廉夫婦。英廉面泛紅光,沖福康安拱了拱手:“世兄太客氣了,如此重禮……”
福康安聽英廉與自己平輩論交,顧盼生輝,得意的沖門口站着的善寶掃了一眼,這才上前一步,展顔一笑道:“老大人折煞小子了,你老先朝雍正爺時就中了舉人,在朝的時間比我阿瑪都要早的多,就算我阿瑪見您,也得稱呼您一聲前輩呢。阿瑪常常教導我們要尊老愛幼,你這話讓他聽了,估計一頓闆子我是跑不了咯。”
傅恒官居首輔,卻一生謙和,隻對家人要求甚嚴,福康安此語倒非虛言。
英廉哈哈一笑,“如此倒是老夫想的不周了,賢侄莫怪才是。想傅恒大人位居高位,卻謙沖依舊,實乃吾輩楷模也!”
兩人你來我往的互相恭維一番,全不将衆人放在眼中,偏衆人卻無一人有何不耐之色,反而呵呵賠笑,真乃官場獨有之景況。
這樣的場面善寶經的多了,隻在門口冷眼旁觀,毫無拘束之色。
猛然便聽福康安呵呵一笑道:“這不是鈕祜祿家的善寶嗎?聽說也是來賀壽的,不知帶了些什麽壽禮啊,讓我們也開開眼界!”
他這是存心要善寶下不了台,以報善寶頂撞之仇,同時也想看看,這善寶老是一副雲淡風輕諸事無礙的樣子,到底會怎麽應對。
英廉早就看到善寶站在門口,當初他之所以退婚,不過是聽說善寶命不久矣,害怕耽誤了孫女終身。如今善寶醒轉,按理說應該收回成命,再續佳緣——他本就看善寶聰明,家中又無靠山,這才給孫女定下的婚約。隻是覆水難收,他既說出了退婚的話,礙于面子,實在是不好說出收回成命的話。
所以當馮雯雯和馮氏都勸他收回成命時,他才會勃然大怒。如今善寶醒了,還親自登門賀壽,便如同有人當面給了他一個耳光一般,疼的他心都直抽抽。
他隻求沒人再提善寶這茬,就當他是空氣一般,好歹混過今天,不想福康安卻當着這麽多人提了出來,心中不禁暗暗祈求,這善寶可千萬不要不識好歹,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要真是那樣,可真的就是不死不休了。
善寶冷眼看着諸人面色的變化,尤其是福康安那戲谑的眼神和英廉威脅的目光,不禁啞然失笑,上前一步,抱拳行禮,朗聲說道:
“有勞福三爺牽挂,我還真是過意不去了,我父早亡,比不得三爺,自然拿不出《溪山行旅圖》這樣的重禮,不過,我幼時曾偶然識得一西洋人,随其學習過西洋畫技,略有小成,今日恰逢夫人聖誕,願當場作畫一幅,恭祝夫人年華不老,青春永駐!”
“胡鬧!一副人物畫作,少則三五個時辰,多則一天兩天,如今這麽多大人在場,便要大家都等着你嗎?”英廉不悅的說道。
馮夫人張口欲言,卻終究閉了口,什麽也沒說,隻是歉意的看了善寶一眼。
“還有你,大姑娘家的,成何體統,還不過來!”英廉又沖善寶身後站立的馮雯雯喝道。
馮雯雯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不時回頭看善寶一眼,那目光中神色複雜,又是祈求又是期盼,還帶着三分哀怨。
“老大人這又是何必?年輕人嘛!”福康安眼看冷場,出聲道,接着嘻嘻一笑:“我倒是對善寶口中的西洋畫技挺感興趣呢,要準備什麽東西嗎?得畫多長時間啊,老大人說的對,咱們大家夥可不能都等着你!
“一張白紙,一盞茶時間足以!”善寶不慌不忙的說道。
“哦?那倒是得看看了,老大人,不如給他一次機會?”福康安确實好奇,要知道如今正是乾隆時期,國人畫像仍循舊曆,以工筆爲主,用筆巧密精細,用時良久,一盞茶時間便可完成的人物畫作,他還真的沒聽說過。
“老爺,不如就讓他試試吧,妾身也好奇呢!”
“是啊爺爺,就讓善寶哥哥試試吧!”
英廉遲疑了,良久一歎,“好吧,就讓你試試,來人,筆墨紙硯伺候!”
早有下人匆匆拿了白紙,還擡了張長條木桌上來。
善寶胸有成竹的走到桌子前,淵渟嶽峙,自有一股氣勢。他拱了拱手:“如此恕我無禮了。”說着話從袖子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幾塊木炭,放在桌子上擺好,擡頭仔細端詳了馮夫人片刻,這才拿起一塊,往白紙上畫了起來。
可惜沒有鉛筆,這木炭還真是不順手啊!善寶便畫邊琢磨着,心說以後有了機會,定要找找石墨,做做這鉛筆買賣。
後世他是美術專業,速寫是最基礎的東西,略略幾筆,就将馮夫人的大概勾勒了出來,再稍作補充,大緻區分出明暗,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畫像便從他的筆下誕生了。
隻見畫中女子遠山如黛,秀目含春,全無半分老态,反而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獨有的韻緻,端得是一幅素描的佳作,就算考試,估計老師也得給個高分。
福康安在善寶開始作畫的時候就站到了他的身後,起初還未當真,越看越奇,面上自然帶了出來,惹得馮雯雯也忍不住走下了台階,一見之下,不禁大是佩服,妙目猛掃善寶,一顆心也噗通噗通的狂跳了幾下。
衆人雖則好奇,大部分還是源自福康安和英廉的面子,看個紅花熱鬧而已,如今見福康安和馮雯雯的神色,已經明白到善寶定是有些過人之處,不過礙于身份,或是不屑,或是不敢,居然并無一人上前圍觀,隻把一顆心癢的如同被蚊子狠狠叮了幾口仿佛,想抓卻抓不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