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這個昔日曾經輝煌過、現今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帶着深深恨意的女強人,楚揚并沒有流露出憐憫、歎氣、或者是幸災樂禍的神色。
他隻是盯着她過了片刻後,才淡淡的說:“副主任?凡靜,我覺得依着你的‘才能’,去市政協擔任一個副主任都是高配。你這種反複無常的牆頭草,比大街上掃馬路的大嬸強不了多少。”
就像是被一把刀子狠狠的紮了一下那樣疼,凡靜在渾身打了幾秒鍾的哆嗦後,忽然歇斯底裏的撲了過來,擡起右手手就向楚揚的臉上抓去,咬牙切齒的嘶叫道:“你這個混蛋敢這樣說我,你有什麽資格這樣……”
啪!
楚揚左手一把抓住凡靜右手的同時,甩起右手就結結實實的抽在了她的左臉頰上。
清脆的耳光和嘴角迸出的血絲,一下子讓凡靜呆在了那兒。
楚揚很少打女人,隻要不是在急了的時候……可現在,他卻對着曾經的凡阿姨揮起了手。
“你敢、敢打我!?”望着楚揚,凡靜呆了老大一會兒,才一臉不信的吃吃問。
“自己當了biao子,就别埋怨腰帶不結實。”
楚揚嘴角chou動了幾下,後退一步望着她的眼神中帶着厭惡:“如果你不是周糖糖的母親,我也許都懶得抽你!凡靜,你也不想想,周糖糖能夠落到這一步是誰造成的。你當初背叛楚家的時候,爲什麽不想想你的新主子會不會在你出事時護着你?周糖糖都這樣了,你這個當母親的還他媽的死要面子,拒絕花漫語等人的協助,你以爲你這樣做很有骨氣嗎?狗屁!你要是有骨氣的話,就不會晨秦暮楚了。”
世上就是有這麽一種女人,當被罵狠了、抽疼了,才會從那無限哀怨中清醒過來。
現在凡靜就是這樣。
任由嘴角淌出的血絲順着下巴滴落到胸前,她初見楚揚時眼中的暴戾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深深的悔意和要抓狂的痛苦。
楚揚望着全身都在打哆嗦的凡靜,剛想問她周糖糖在不在時,卻見她噗通一聲的跪在地上,給他砰砰砰的叩了三個響頭。
“呵呵,怎麽?是不是又要求我去京華說說,看在周舒涵的面子上讓你官複原職啊?”楚揚嘴角微翹起一抹譏诮,心中對凡靜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告消失:我以前怎麽會欣賞這樣的老女人!
“不、不、不是!”額頭上帶着白灰的凡靜,擡起頭來後雙手抓住楚揚的褲腿,淚水順着眼角淌下,顫聲說道:“楚揚,我給你磕頭不是爲了想當官,我隻是想求你看在糖糖在發病期間都一直牢記你名字的面上,能夠好好保護她,保護她不再受人欺負。嗚嗚,我、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我害了糖糖,我求求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能夠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好好保護我女兒!求求你了!”
凡靜說着,再次不停的磕頭。
雖說凡靜也是副省級幹部了,而且還戴着個市政協副主任的帽子,按說不該這樣落魄才對。
可在華夏官場,大家最看不起的就是她這種牆頭草。
鼓破萬人捶、痛打落水狗的現象,在官場尤爲的明顯。
凡靜被花系無情的抛棄後,雖說還是在市政協擔任副主任一職,但卻沒有人把她當回事,就連政協大院看大門的大爺,都懶得搭理她。
就像是連雲成那樣,這種從雲端跌落凡間的巨大差距,使得凡靜的心理極爲的扭曲,她固執的認爲:假如楚揚真心要幫她的話,她就算得承擔‘撞車事件’的責任,可萬萬不會落到這種下場。
尤其是女兒遭受連雲成等人的刺激患上精神病後,凡靜對楚揚的恨意到了一個無以爲繼的地步。
所以呢,今天一看到楚揚這個‘殘害’自己幸福一家的罪魁禍首出現後,凡靜這才要把這小子的那張小白臉抓花!
不過,愛惜自己‘容顔’僅次于###的楚某人,是斷斷不肯答應的,所以才先下手爲強的給了她一耳光,又說了許多正常人聽了都無法忍受的話。
既然這些天對正常人來說是無法忍受,那麽對思想很不健康的凡靜來說,卻恰恰是醍醐灌頂的良藥。
由此看來,楚三太子的一言一行都包含着巨大的禅意啊,阿彌陀佛……
假如凡靜給自己磕頭是爲了她的前程,楚揚肯定是置之不理的。
但她這樣做卻是發自内心的爲了女兒,頓時就讓心地善良的楚某人心軟了,于是乎他老人家仰天長歎一聲的說:“唉,你起來吧。我今天既然來這兒,就是爲了周糖糖來的,妄想羞辱她的那些人,我是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謝謝你楚揚,謝謝你!”聽楚揚這樣說後,凡靜再次磕了幾個響頭,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如果不是因爲那些變化,也許你就能成了我丈母娘,那我就得給你下跪了……望着凡靜,楚揚忽然感覺很好笑的搖了搖頭,淡淡的說:“依着制藥廠産生的利潤,不可能會沒錢給糖糖看病,更根本不用拍賣制藥廠,這是這麽回事?”
“我娘家急需用……數額很大。”凡靜咬了下嘴唇,低着頭說:“不讓糖糖去醫院,是因爲她在醫院期間,總是會有人去騷擾她。爲了躲避那些麻煩,我隻能這樣做,盼着别人能夠看在孩子可憐的份上,能夠放我們一馬。”
楚揚沉默了片刻問:“她呢?”
凡靜當然知道楚揚所說的那個‘她’就是她女兒,連忙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灰塵和嘴角的血漬,吸了下鼻子指着二樓:“糖糖就在上面,我帶你去。”
你告訴我她住在哪個房間,我自己上去不就是了,用得着你帶?
楚揚嘴唇剛動了動,卻見凡靜腳步極快的向樓梯口走去,他也隻好将這些話咽進了肚子。
當楚揚跟着凡靜順着狹窄的樓梯來到二樓、看到一扇鐵門橫在樓梯口、凡靜掏出一把鑰匙後,才明白她爲什麽要帶自己來了。
“糖糖在患病祝願期間,專家曾經說過,藥物治療對她的作用不大,她的病根在心中……唉,可我們沒臉去找你,所以隻能希望她能夠慢慢恢複。不過,不管是在院裏還是家中,她經常會一個人衣衫不整的亂跑,說是要去找你。我怕她再受到傷害,所以才在這兒安裝了一扇門。”凡靜解釋着的工夫,打開了門上的鎖頭。
楚揚邁步跨進鐵門後,心裏忽然一酸:糖糖那樣朝氣蓬勃的女孩子,怎麽可能受得了這種監獄式的生活?
想起在街頭初見周舒涵的那一幕,這也讓他更是痛恨連雲成等人,恨不得現在就去把他們的腦袋踹下來!
凡靜帶着楚揚快步來到二樓最東邊的一個屋子後,又掏出了一把鑰匙。
這間屋子的窗戶被一張白鐵皮遮的嚴嚴實實,就連房門上的窗戶也是這樣。
打開鎖頭後,凡靜低聲說道:“糖糖最近很怕光,所以才……”
“快打開!”楚揚鼻子一酸,趕緊的扭頭向遠處望去。
凡靜拿下鎖頭,用手推門……卻沒推動。
再用力,那扇門才緩緩的打開。
随着房門被打開,一個頭發遮住面孔、穿着一身素白色睡袍的女孩子,就像是一個地獄中的幽靈那樣,站在門後一動不動。
“糖糖,你怎麽又藏在門後面呢?”看到女兒在門口後,凡靜強笑着說道:“害的媽媽剛才推門都推不開。”
“媽,楚揚來了沒有?”周舒涵木木的站在門口,擡起頭來後,那雙昔日異常靈動的雙眸透着讓人心疼的呆滞:“剛才我好像聽到他在樓下說話呢。”
“糖糖,你真厲害,這麽遠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不錯,他、他來了,這次是他真的來了,媽媽沒有再騙你……”凡靜強笑着替女兒梳攏了一下發絲,然後猛地轉過身子擡手擦了一把淚水,看着楚揚嘴唇動了動,看樣子好像要說什麽,但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就擦着他的肩膀,小聲哭泣着向樓梯跑去。
楚揚慢慢的走到門口,望着木立在門内的周舒涵。
兩個人默默的對視着。
望着周舒涵那蒼白憔悴的臉龐,楚揚就感覺喉頭一緊,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一個音節。
而周舒涵,就這樣呆呆的望着他,過了片刻後,才緩緩的向門外走來。
“糖糖……”楚揚後退了一步,才低聲叫着她的名字,随即就張開了雙手做出要擁抱她的姿态。
可周舒涵,卻像根本不認識他那樣,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的波動,就慢慢的走出了門口。
因爲從黑暗中乍一來到陽光下,她的眼睛肯定适應不了強光,所以就閉上了眼。
望着眼前這個身子淡薄、臉色蒼白、好像随時都能倒下的女孩子,楚揚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慢慢的放下手,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十幾秒鍾後,周舒涵輕輕吐出一口氣後才睜開了眼,望着楚揚的眼裏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是用剛才問凡靜的語氣問:“媽,楚揚來了沒有?剛才我好像聽到他在樓下說話呢。”
聽周舒涵這樣問自己後,楚揚頓時就覺得心中被一個大錘子狠狠的砸了一下那樣,使他身子晃了晃差點一頭栽倒在地,趕緊的抓住了走廊的欄杆:原來,原來她不管看到誰,都會把那個人當作她媽媽,都會和人家問這一句話!我爲什麽不早些來?爲什麽不早些來!?
頓時,楚揚以前對周舒涵所有的不滿和狠心,都随着她的這句話化爲灰燼。
周舒涵見楚揚沒有回答,就木木的從他身邊走過向樓梯口那邊走去,嘴裏始終喃喃的說着:“剛才我好像聽到他在樓下說話呢。”
“糖糖,我就是楚揚!”曾經發誓絕不會再流淚的楚揚,在聲音嘶啞的說出這句話後,就緊走兩步,在伸手抓住周舒涵的胳膊,将她摟到自己懷中時,淚水就再也忍不住的的淌了下來。
周舒涵的身子顫了一下,擡起頭望着楚揚,雙眸中仍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從容、或者說是滞澀:“你就是楚揚?那麽以前來的那些人是誰呢?他們也說他們就是楚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