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哭了很久的謝妖瞳,在淚水淌幹了後靜靜的看着窗外,一動不動。
直到輸液瓶中的藥劑輸完後開始回血,讓她感覺到疼後,她才将針頭拔下,然後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天花闆,思維也慢慢的僵化,就像是個沒有生氣的充氣娃娃。
外面的煙花是何時停止的,謝妖瞳不知道。
不過,當又一陣急促的爆竹響聲再次響起時,她卻知道新年到了。
新年,到了!
這個新年,是謝妖瞳有生以來一個人過的。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正坐在離開菲律賓的飛機上,那一次雖然是出去殺人,周圍的人也全是她不認識的,但她卻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孤獨。
漸漸的,外面的響聲再次消沉下去。
謝妖瞳也終于有了一絲困意。
可就在她準備閉眼休息時,卧室外面卻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咔嚓聲。
這是鑰匙開鎖的聲音,雖然細微,但卻瞞不過謝妖瞳這種受過嚴格訓練的殺人專家。
謝妖瞳慢慢的扭過頭,看着卧室的那扇門。
十幾秒鍾後,門開了,一個名字叫‘楚揚’的家夥,手裏拿着一瓶白酒和幾根香腸,一臉笑眯眯的走了進來。
頓時,謝妖瞳剛才那充滿陰暗、落寞和恐慌加仇恨的心,一下子就被激動灌滿,使她的眸子蓦地亮了起來,就像是不久前在窗外騰起的那朵煙花。
“新年快樂啊!”楚揚走進屋子,腳後跟一撩将門關上,然後走到花漫語曾經坐過的椅子上,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床上。
楚揚看着謝妖瞳的臉上,帶着熱情的自顧自的唠叨起來:“聽漫語說你醒了後,我本該馬上趕來陪你看煙花的,可想了想還是得守着老爺子他們守歲。呵呵,這麽多年了,我這可是第一次在京華過年……”
楚某人一個人絮絮叨叨的,就像是在和朋友聊天那樣,不但沒有前兩天的冷冰冰,而且更像完全忘了謝妖瞳之所以躺在這兒不能動彈,完全就是他的黑手所緻。
等楚揚唧唧歪歪的說了很多話後,謝妖瞳才問:“你這是來專門看我的?”
“是啊。”楚揚點點頭,很認真的說:“不管怎麽說,你能夠躺在這兒,我得擔負很大的責任不是?”
“你還記得你有責任?呵呵。”
微微的一笑後,謝妖瞳挪開看向他的目光,低低的聲音:“楚揚,你最好現在就把我從窗口扔出去,要不然,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在床上躺一輩子!”
楚揚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卻沒說什麽,隻是撕開一根香腸,啓開白酒,仰頭喝了一口。
等楚揚吭哧咬了一口香腸後,謝妖瞳才奇怪的問:“你究竟有沒有聽明白我剛才的話?我可告訴你,我不是在開玩笑的。”
“聽明白了,你還有什麽打算一塊說出來吧。”
楚揚再次喝了一口酒後,嘴裏嚼着香腸含糊不清的說:“反正我一向對老娘們的威脅當作狗屁的……别生氣,别生氣,我隻是形象的比喻一下。”
謝妖瞳咽了口吐沫,順便将狠話一并吞進肚子裏,然後扭過了頭,不在理他。
不管她有多麽的憎恨這個家夥,畢竟他沒有像花漫語對她那樣無動于衷的。
而且,在除夕夜能夠舍了家人來這兒陪她的事實,這本身就是一種關心不是?
雖說這家夥的嘴巴很損……可謝妖瞳卻發現她其實很享受這種感覺!
我,這是在犯賤嗎?不!他有什麽資格讓我這樣對他?就憑他年齡比我小還是和我那個……謝妖瞳呆呆的想。
謝妖瞳心裏是怎麽想的,楚揚才不管。他隻是在獨自幹了半瓶子白酒、吃了一根香腸後,就掏出電話走到了窗前。
今年的除夕夜雖然是京華過的,但他并沒有忘記給遠在冀南的商離歌等人拜年。
剛才楚揚對謝妖瞳說話時雖然是笑着說的,可他隻是想營造一點過年的氣氛罷了。
僅此而已,遠遠談不上什麽關心!
當謝妖瞳聽楚揚給商離歌打電話,才知道什麽是關心。
“九兒,新年快樂……我想你了,很想。”楚揚在撥了商離歌的電話後,還沒有來得及聽到裏面有嘟啊嘟啊的聲音傳來,那邊的電話就接通了。由此看來,她是一直在攥着手機等這個電話的,這不禁讓他心中一暖。
“新年快樂……楚揚,你不用擔心我沒有人陪,現在顧明闖兩口子和胡力都在,你要不要和他們說話?”
楚揚笑笑,低低的罵道:“草,他們跑你那兒去幹啥?弄得想和你說幾句知心話都沒有機會。”
手機那邊的商離歌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在頓了頓才說:“手機,手機的免提是開着的。”
“啥?你、你這個笨妞!”楚揚一楞,随即哈的笑了一聲:“哈,老八,狐狸,新年快樂啊!”
顧明闖那罵罵咧咧的聲音馬上響起:“靠,早知道你是這樣沒良心的話,我和狐狸肯定不會過來了!”
“哈,别生氣,哥們不是和你鬧着玩麽?”
“屁啊,你心裏隻有九兒姐……哎喲,疼!”
兄弟幾人在電話裏聊了足有十幾分鍾後,楚揚才在笑罵聲中扣了電話。
得知胡力和顧明闖兩口子都在陪着商離歌,楚揚心情真的很不錯,連帶着給夜流蘇打電話時,都大着膽子的說了幾句很暧昧的話,讓那邊的夜妹妹一時半會的都沒有适應過來,還沒有說再見就慌慌張張的挂了。
第二次扣掉電話後,楚揚明顯的琢磨了一下,才撥通了那夜璀璨的手機。
不過,那邊卻提示關機了,看來日本人民還是不習慣過華夏的春節。(日本一年中最重大的節日,就是華夏的元旦。)
“唉,這下倒是省了電話費了。”想到那夜璀璨母女十幾天前就眼巴巴的來到華夏,楚揚卻一直都沒有去見她們,心裏還是感覺很愧疚的。
既然那夜璀璨等人不過華夏的春節了,那麽李孝敏和沈雲在也肯定不會過。
這兩個韓國妞,此時正傻傻的呆在花殘雨的玉龍山别墅,等着楚揚給她們安排會見楚龍賓的機會呢。
楚某人這兩天挺忙的,一時半會的也沒有顧得上她們。
按說,楚揚能想到的拜年對象就這些了。
可他在剛想裝起手機時,卻總覺得心裏空落落,好些不見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渾身都不得勁。
左手摸着下巴右手捧着手機的想了很久,楚揚才按照記憶中的一組手機号碼摁了下去。
136586xxx86,一個很好記的手機号。
這是柴慕容的私人手機号,多少年了,她一直沒有換過。
在撥打這個号碼的過程中,楚揚猶豫了好幾次,但最終還是撥了出去。
當摁下最後一個數字後,他明顯感覺出心底有個東西升了起來,就挂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嘟……嘟……
當手機中傳來第四聲嘟嘟聲、就在楚揚剛想挂掉時,柴慕容那平淡的、沒有絲毫睡意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了出來:“喂,我是柴慕容,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楚揚。
這四個字,是楚揚在心中說的。在手機那邊的柴慕容問他是誰後,他一時間竟然有了局促感,不知道該說什麽。
“請問您是哪位?”正倚在床頭上看雜志的柴慕容,沒有聽到手機那邊有人回話後,皺着眉頭的又問了一遍剛想挂掉,可心中卻猛地一動,然後就放下了手中的雜志,默默的看着手機屏幕上那組陌生的手機号碼。
楚揚站在這邊的窗前,柴慕容坐在那邊的床上,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卻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柴慕容才低笑一聲的擡手擦了擦小鼻子:“呵,是楚揚吧?”
沉默被柴慕容打破後,而且楚揚聽她的口氣好像很和善的,頓時就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呵呵,是我,新年快樂。”
雖然楚揚不可能在手機那邊看到柴慕容的動作,但她仍然輕點了一下頭,笑着說:“新年快樂。”
然後,兩個人再也不說話,卻也不扣掉電話。
楚揚點上了一顆煙,而柴慕容卻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搓着雜志的一角,就這樣互相沉默着。
一直等到香煙燃盡,燒到了楚揚的手後,他才舔了一下嘴唇再次說道:“新年快樂。”
已經将雜志一角都搓的起了毛的柴慕容,馬上就說:“新年快樂。”
然後,兩個人同時扣掉了電話。
楚揚倚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黑漆漆的夜空,眼角一跳一跳的。
柴慕容倚在床頭上,閉上的眼裏卻有淚水滑出。
原來,有種叫做‘互相牽挂’的感情,絕不是一本綠色離婚證所能隔阻的。
唉,我什麽時候學會這樣多愁善感了……楚揚心裏重重的歎了口氣後,搖着腦袋的剛轉回身,就聽謝妖瞳的聲音響起:“其實你很在乎柴慕容,對吧?”
如果有人在一年半之前或者一周前問楚揚這句話,他肯定會嗤之以鼻。
但現在,他卻很誠懇的說:“是的,我的确很在乎她。”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呢?”
看到楚揚眼裏閃過的落寞後,謝妖瞳忽然感覺很爽,連帶着說話的口氣都充滿了幸災樂禍:“呵呵,讓我想想啊……你肯定會在當初剛回國時,就跑到她身邊深情的說愛她!唉,可惜呀,啧啧,你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而她應該也很快就成爲别人的新娘。本來一對好好的郎才女貌組合,卻因爲一場誤會而分道揚镳,我都替你們感到遺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