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經理知道财神上門了,馬上堆起一臉的笑:“好說,好說,請吧。”說着話将他讓到裏面坐下。
傲寒陽一邊跟在他身後,一邊裝作不經意地環視一下四周,這裏面果然不簡單,光是這派頭,就不是一般的小地方可比。
于經理彎下腰,笑得越發谄媚,問:“不知道先生你喜歡玩點什麽?”
傲寒陽裝模作樣地用手敲着桌子,瞄了一眼場子裏正跳得瘋狂的少男少女們,“我?當然是最刺激的,還用問?”
于經理忙點頭哈腰的,“那是,那是,那就請跟我來吧。”
這樣的大客人一定得釣住,所以他心裏早就想好,不管怎麽也得叫嶽憶上台,由不得他不做。
這樣想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陰狠地表情,将傲寒陽領到一個好的位子上坐下,然後去後面找江之格。
江之格正在忙着叫人上台,于經理一把抓住他,“那小子肯上台了嗎?”
“老闆還不知道那小子,倔得要命。”
江之格搖搖頭,面無表情。
于經理火了,咬着牙罵道:“媽的!還硬,我白白養個吃閑飯的?帶他過來!”
嶽憶被帶到了後台,他的傷剛剛好了五成,臉上還有一些於痕。
他知道沈庭堂一定會去找人救他,所以他心裏有了生的渴望,更加不會去跳那見鬼的舞了。
于經理一見他這個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嶽憶胸前的衣服,惡狠狠地問:“臭小子,你到底做是不做?”
嶽憶冷笑,連話也懶得說。
于經理被如此蔑視,大怒,揚手就打了嶽憶一個耳光。
“經理?”
江之格吃了一驚,這邊可是前台,要讓人看見,不太好。
嶽憶一下偏過頭去,再回過頭來時,嘴角已經有血流下來,卻仍然不發一言。
“你這個---”
于經理才要發沖天之怒,有人卻突然在後面不涼不熱地開口:
“老闆,忙着呢?”
于經理慌忙回頭,竟然是傲寒陽,他一時有些尴尬,掩飾着說:
“啊,啊,你到前面等着看就好,這後面空氣不好,不要熏到你。”
他沒有注意,嶽憶看到傲寒陽的一瞬,那是一種怎樣的狂喜,他渾身顫抖着,嘴唇哆嗦着,想要說什麽,卻看到傲寒陽的眼神,什麽也沒有說。
傲寒陽臉上沒有一絲異樣,淡淡地說:
“我是在外面等的,半天也沒什麽好玩的,你們這裏是空有其表吧?”
于經理一聽,知道壞事了,忙陪着小心:“哪裏,哪裏,請到外面坐,我馬上安排,馬上安排。”
傲寒陽“嗯”了一聲,像是剛看見嶽憶似的,問:“這個---”
于經理忙擋在嶽憶身前,說:“沒什麽,隻是一個不聽話的,我馬上會讓他聽話。”
傲寒陽很感興趣的看着嶽憶:“長得倒是滿讨人喜歡的,唉,我身上正又酸又疼的,這樣,讓他給我捏捏。”
于經理臉上現出一個意外的表情:“難道先生---哦,好好,請上這邊來。”
他哪裏會不明白,這裏雖然招的是一些舞男,表面是爲了那些寂寞的女人來消遣的,但是對于一些有特殊癖好的男人,他們也一樣招呼,反正,不管他們有什麽愛好,隻要肯掏錢,要找誰随便。
于經理怕嶽憶又不肯,偷偷咬着牙在嶽憶耳邊警告:“臭小子!我先警告你,那可是個大财神,你敢得罪他,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嶽憶裝做萬分不情願的樣子,什麽也不說。
進了包間,直到房間裏面隻剩下了嶽憶和傲寒陽,傲寒陽看着嶽憶那傷痕累累的臉,心裏一痛,真想将他抱進懷裏。
嶽憶不敢看傲寒陽,但眼睛裏已經有淚,他顫抖着聲音,問:“是寒哥,還是凝哥?”
傲寒陽依然是不變的反問:“你說呢?”
嶽憶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裏痛哭失聲:“寒哥!你救我!”
傲寒陽動也不動地任由他趴在自己懷裏,眼睛卻看着嶽憶顫抖的雙肩,什麽也不說。
嶽憶突然想起什麽,哽咽着問:“寒哥,那個沈庭堂---”
“沈庭堂是誰?”
“就是那個去找你們的人。”
“哦,他在前面,是他暗中告訴我你在這裏,我才找到你的,你放心,他們沒有懷疑他,等我把你的事解決了,就會安排他離開這裏。”
嶽憶擦一把眼淚:“你打算怎麽辦?我知道這個地方很難惹。”
“放心吧,我有辦法,你等着就好。”
嶽憶不再多說。
半晌過後,傲寒陽找到了于經理:“經理,這個人我很滿意,不如讓我帶走吧。”
于經理馬上皮笑肉不笑的說:
“這可不行,我供他吃,供他住,他還沒有給我掙到什麽錢,怎麽能讓你帶走?再說,他還欠我十萬塊呢!”
傲寒陽不再多說,簽了一張二十萬的支票給他,說:“這樣,算你的夥食費和欠您的錢,如何?”
于經理一看這二十萬,馬上動了心,要知道這嶽憶就算長得再好,怎奈性子如此剛烈,來了這許多時候,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沒辦法讓他上台,當然也就沒有辦法賺錢。
他正頭疼怎麽辦,見傲寒陽如此大方,他馬上高興得跟什麽似的,搓着手,想接又不敢接:
“這個---怎麽好意思?”
傲寒陽知道他已經同意,便将支票塞到他手裏,說:“沒什麽,經理,我們交個朋友嘛,以後有什麽好玩的,别忘了通知我一聲。”
于經理馬上谄媚地笑道:“那是,那是。”
“那就這樣,經理,再見。”
直到傲寒陽帶着嶽憶走了好一會,于經理才醒過神:“咦?這嶽憶怎麽肯跟他走的?難道他想通了?”
終于,自由了!
這對于嶽憶來說,意味着什麽?
他站在陽光下,擡頭讓那陽光直照到他臉上,仿佛要讓陽光融化所有的恥辱。
回到錦繡花園,早就等在那裏的嶽憶的父親嶽寒冰,母親譚念兒搶着上前去抱他,見到嶽憶臉上的傷,譚念兒早就心疼的哭成淚人:
“我的兒,我的兒,你受苦了!”
而嶽憶卻出奇地冷靜,他隻是任由父母抱着他,不動,不說話。
嶽寒冰伸手摸他的頭:“嶽憶,你沒事嗎?”
嶽憶向蒼白着臉,向他笑笑:“爸,我沒事,我隻是有些累,我先回去睡一會兒。”
譚念兒忙說:“好,好,你先去睡,有話等一會兒再說。”
嶽憶點點頭,進了房間。
傲凝陽問:“大哥,事情都解決了嗎?”
“嗯,我給了他二十萬,他讓我把人帶走。”
傲寒陽點頭,到現在還一身冷汗。
要是那個人怎麽也不肯人,那---
嶽寒冰一驚:“什麽?寒陽,二十萬?這、這……我們怎麽還---”
“舅舅,你說哪裏話?嶽憶今天會這樣,也怪我當初沒有堅決阻止他,事到如今,這隻是我們唯一能夠做的,你就不要再說什麽我們更加内疚了。”
傲凝陽忙對他安慰地笑笑,示意他們不必放在心上。
分明是嶽憶自己閱曆不夠而上當,傲寒陽卻偏偏要自己攬上身,這算什麽事。
“大哥,那個孩子呢?”
傲凝陽問的是沈庭堂,别連累了他才好。
“我找人安排了,如果他願意,我會讓他離開那個地方,他那麽小,應該是上學的年齡,如果他想上,我會讓他去上學,如果他不想,就看看他需要我們幫他什麽,這個不是問題。”
傲凝陽點頭,“那嶽憶應該知道他需要什麽,我去看看嶽憶有什麽事沒有。”
他上了樓,打開房門,結果看到的情景讓他大吃一驚:
嶽憶竟然拿着一把匕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雪亮的刀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傲凝陽怕吓到他,盡量溫和地說:“嶽憶,你想要做什麽?”
嶽憶擡頭,問:“你是寒哥,還是凝哥?我就是分不出來。”
傲凝陽故做輕松的笑笑,“是我。”
嶽憶點點頭:“哦,凝哥,你說,我長得好不好看?”
傲凝陽一怔,這什麽問題?
“你長得很好看啊,我們大家都知道,你是最好看的。”
“可是,現在,我讨厭我這張臉。”
嶽憶突然咬牙,樣子好吓人。
傲凝陽意識到不妙,他慢慢接近嶽憶,并不停地說着話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說什麽,嶽憶,你的臉怎麽了?”
嶽憶轉動着刀尖,慘白着臉笑:
“要不是我這張臉,人家也不會老以我是女孩子,也不會有人因爲看上我的臉而要我讓跳什麽脫衣舞,是不是?”
傲凝陽忙說:“不,嶽憶,你想得太多了,是那些人太狠,不是你的錯。”
嶽憶突然叫起來:“可是我真的讨厭我這張臉!我再也不想看見我這張臉了!我要毀了它,我要毀了它!”
說着話刀光一閃,他竟然真的向着自己的臉劃去!
傲凝陽大叫:“嶽憶不要!”
慌亂中他也看不見刀子到底在哪個位置,隻是胡亂一抓,竟真的給他抓住了刀身。
但刀尖依然在嶽憶的臉上劃下,從右耳垂處直到右嘴角,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馬上流了出來,再加上嶽憶滿臉的痛苦絕望,使得他這張臉有了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恐懼感。
傲凝陽吓壞了,他用力握住刀子,鋒利的刀刃劃破了他的手,鮮血從指縫間流出,但他顧不上這些:
“嶽憶,你不要這樣,這不是你的錯。你傷害自己有什麽用?”
嶽憶還要來搶,傲凝陽一邊用手擋住他,一邊大聲叫:“大哥,快來!”
傲寒陽早就聽到動靜,跑上來一看,他心裏怒火一下就起來了,他拉過嶽憶,将他推到牆上,憤怒地叫道:
“好啊,你好有骨氣!啊?你覺得這樣很了不起,是嗎?好,我幫你!”
他搶過傲凝陽手裏的刀子一揚,傲凝陽大急,他本來是叫傲寒陽來阻止的,沒想到傲寒陽竟跟着起哄,他忙抓住傲寒陽的手,埋怨道:
“大哥,你幹什麽?”
嶽寒冰和譚念兒也早上來了,一見臉上還在流血的嶽憶,譚念兒抱住嶽憶,又哭起來:
“嶽憶,你這是何苦?你這是何苦?你還嫌媽不夠傷心嗎?”
嶽憶哭了,淚水流過面頰,流過傷口處,一陣鑽心地疼痛。
他能不哭嗎?他的未來,他的夢想,他的爲之癡狂的舞蹈……
嶽憶真的不再跳舞了,他瘋狂地砸爛了所有與跳舞有關的東西,将那些舞蹈服之類的東西用剪刀剪得碎到不能再碎。
他像是恨宿世仇人一樣恨上了跳舞,甚至要有人提到這個舞字,他也會與人拼命。
他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從這種打擊中恢複過來,隻是每天躲在房間裏,什麽人也不見,什麽事也不做,他走不出自己編織的、如天蠶絲一樣堅硬的網。
從沈庭堂那裏聽到消息的沈庭軒,火速趕到了嶽憶的家。
傲家的人都從沈庭堂那裏聽說過關于沈庭軒的事,所以雖然沒有見過沈庭軒,卻在想象中将沈庭軒當成了一個可依賴的人。
沈庭軒第一眼看到正低頭坐在地上的嶽憶時,竟有些不認識他了。
頭發那麽長,臉那麽白,右臉的那條疤痕那麽吓人,衣服那麽不合體,眼神那麽空洞,這還是星昔日那個純潔的天使嗎?
他分明就是行屍走肉!
“嶽憶,是我,你看看我。”
沈庭軒蹲在他身邊,嗓音都有些嘶啞。
嶽憶慢慢擡起頭,那一直以來如死水一樣的眼睛裏,總算有了一絲波動:
“是你呀,庭軒,你來看我了?”
沈庭軒點點頭,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他強笑着:“嶽憶,沒有事,你還年輕,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嶽憶呆呆地說:“好日子?不,我已經不會再有好子,我隻想死,隻想死。”
沈庭軒斥道:“你說什麽,嶽憶,你難道忘了,你的夢想,你的舞蹈---”
嶽憶突然像是被人抽了一鞭一樣跳起來,大叫道:“不要再跟我提什麽舞蹈,不要再說,你出去!出去!”
沈庭軒吓了一跳:“嶽憶你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
嶽憶大叫大嚷着:“走,你走!你出去,我再也不想聽見什麽舞蹈!你走啊!”
他用力推着沈庭軒往外走,沈庭軒拉住他,也叫道:“你難道忘了,你是天使!你是天使!你是屬于舞蹈的!
”嶽憶突然停下來,嘴裏喃喃着:“天使?天使?”
他露出牙齒,森森地笑着:“你見過臉上有疤痕的天使嗎”
沈庭軒看着他的笑容,打了個冷顫,他心裏隐隐明白,昨日的嶽憶,真的不複存在了。
“嶽憶,你别灰心,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你臉上的傷一定可以治的好的。”
“不,”嶽憶出人意料地平靜下來,搖搖頭說:“不,庭軒,我不會去,我要留着這條疤痕,它會讓我永遠記着,我曾經受過的侮辱,它會時時提醒我,什麽叫做自做孽!”
沈庭軒搖着他的肩:
“可是,嶽憶,你真的不想再跳舞了?你說過,你喜歡跳舞的!還有,你難道忘了,你的舞蹈,你的<天使之翼>,你的飛向遠方的翅膀呢?”
“我的翅膀,斷了。”
沈庭軒呆住,再也說不出話來。
來到客廳,沈庭軒坐到沙發上,他想着嶽憶說話時的樣子,竟有些無法接受。
傲寒陽拍拍他的肩,“算了,沈庭軒,我們都勸過他,沒有用的,他自己的心結還得他自己來解開。”
“心結?”
沈庭軒記得很多時候以前,嶽憶不也幫他解過心結?可是嶽憶的心結,要誰來幫他解?
晚上,傲寒陽正準備睡覺時,嶽憶突然來到他的房間。
傲寒陽以爲他又要尋死覓活的,沒想到嶽憶卻開口:“寒哥,我決定聽你的話,我要去你的公司做事。”
傲寒陽非常意外:“你認真的?”
嶽憶點頭:“但是,我不想呆在這個地方,我要遠遠的離開這裏,我知道你在各個地方都有公司,你讓我去一個很遠的,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
“這個不是問題,你随便挑好了。可是你要去遠處,那舅舅他們---”
嶽憶搖頭:“他們沒事,我來告訴他們,我隻想離開這裏,我不想看見你們,我看見你們,就覺得自己好可恥。”
傲寒陽心頭一震:“嶽憶,你---”
嶽憶笑笑:“放心吧,寒哥,我不會再要死要活的,我想通了,我還是得好好活,不管怎麽說,生命本身沒有罪過,對不對?”
傲寒陽點點頭,十分難得的,他竟然笑了。
嶽憶竟似看得癡了,半晌才說:“寒哥,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
于是,傲寒陽将嶽憶安排到了XX市的天宇電子公司,由他出任董事長。
雖然他并不會做生意,但他主要的目的也不在此,而且他将沈庭軒硬生生從學校裏挖到了自己身邊,讓他做自己的助手。
說是助手,其實還不就是有個可以說話的哥們兒?
于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嶽憶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正慢慢地忘卻那令他感到恥辱的過去,而将新的生活重新填滿記憶。
曆經生死的洗禮,受盡身心的折磨,如今的嶽憶,已經脫胎換骨,而他的心,正一點一點的,百煉成鋼。
不過,在那時時充滿挑戰和危機的、緊張忙碌的天宇電子,卻時常飄出悠揚的笛聲,如果你仔細聽,你會聽出,那是<高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