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憶跑得跌跌撞撞,直到跑到小湖邊,沈庭軒突然停了下來,霍然回身,看着嶽憶,眼中充滿憤怒。
嶽憶心裏一震,知道自己這回玩過頭了。
沈庭軒狠狠地看着他,問:“你真的是男生?”
嶽憶輕而肯定的點點頭。
沈庭軒眼裏掠過一抹傷心的絕望,火冒三千丈:
“你有病吧你?明明是男生,幹嘛說自己是女生?你耍我?”
“庭軒,你不能這樣罵我,我又沒有病,何況,我什麽時候說我自己是女生?”
嶽憶覺得很委屈,做爲一個男生被這樣罵,他也會生氣好不好?
不過,看在是他欺騙了沈庭軒的份上,他隻好隐忍着不發作。
沈庭軒看嶽憶還覺得委屈,心頭更氣,再加上聽嶽憶如此申辯,他怒叫道:
“你是沒有說!可你幹嘛一副、一副---”
他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詞來說,隻有更加兇狠地看着嶽憶,像是要咬他一口似的。
“庭軒,我以爲你知道了,是我的錯,你如果氣的厲害,就打我幾下,出出氣吧。”
豈料他話音未落,“啪”面上已着了沈庭軒一巴掌。
這人,竟真的動了手,他打得很用力,嶽憶的嘴角立刻流出血來。
嶽憶也不惱,緩緩擡起頭,說:“那,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不要再氣了吧?”
沈庭軒氣乎乎地扔下他,揚長而去。
嶽憶這才伸手撫了撫火辣辣的面頰,埋怨道:“好你個沈庭軒,叫你打你就打,你真下得了手!”
沈庭軒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其實仔細想想,他又忍不住地想要笑,什麽跟什麽啊?虧他一路暢想着兩個人的美好未來,卻原來連對方是雄是雌都還沒有弄明白。
他想起嶽憶的樣子就生氣,看他駕輕就熟的樣子,不知道戲弄了多少人了。
他又有些後悔打了嶽憶,不管怎麽說,嶽憶是沒有什麽過分的表示,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但是,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滿腔柔情化作了如此大的諷刺,叫他的自尊一時之間如何下得了台。
所以他一看見嶽憶就遠遠躲開,嶽憶主動去找他,他也不理,一點也不給嶽憶“贖罪”的機會,偏偏嶽憶知道這件事錯在自己,非得要想得到沈庭軒的諒解,一來二去,兩個人越糾纏越亂了。
這天,嶽憶直接去沈庭軒的宿舍找他。
剛走到宿舍樓下,幾個男生看見他,立刻響亮地打聲口哨,說:“嗨!美女,臉一起吃個飯吧?”
嶽憶冷冷地開口:“我是男生,少來。”
自從沈庭軒事件後,他再也不敢開這玩笑,總是在第一時間表明身份。
那些男生顯然不信:“哄誰呢?男生會長成你那樣?來來,讓哥兒幾個證實證實。”說着話竟真的嘻嘻哈哈地湊上來。
嶽憶吓了一跳,有些驚慌:“我真的是。”
“沒錯,我證明。”
嶽憶一聽大喜,不用看就知道是沈庭軒,哇,他來得太是時候了。
“庭軒,你認得他?”
沈庭軒笑笑:“認得,被他騙慘了,别看他長得一副美人樣兒,其實真的和我們一樣。”
大家又開始搗亂:“你怎麽知道?啊?你看過?”
嶽憶“唰”就紅了臉,這話好暧昧。
沈庭軒森森笑着:“那倒沒有,不如,叫他脫了衣服,驗明正身?”
大夥“轟”一聲:“好主意!好主意!”
嶽憶吓白了臉,看這些人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的,他慌亂的想要跑,但大夥早已把他圍在中間,一個個邪邪地笑着,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嶽憶看看這個,望望那個,最後看向沈庭軒:“庭軒,你報複我?”
“報複你?有嗎?是大家的意思,不信你問他們?”
沈庭軒笑得很無辜,眼睛裏卻的确有惡作劇一樣的笑意。
嶽憶盯着他的臉,心裏暗暗叫苦,果然善惡到頭終有報,他戲弄了沈庭軒,如今沈庭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圈子越圍越小,嶽憶緊張地将身子縮成一團,他試圖曉以大義,高聲說:“你們好歹也是大學生,不至于如此低俗吧?”
大家隻當沒聽到,有個人已經扯住了嶽憶的衣袖,嶽憶用力一甩,甩脫那人,但另一個人已經又夠到了他。
嶽憶臉色陡變,大吼一聲:“住手!”
大家同時一震,竟真的住了手。
嶽憶漲紅了臉,說:“你們要看是嗎?那就看個夠!”
他兩隻手扯住衣襟,眼看着就要裸袒相對,一隻大手伸過來,按住了他的手,是沈庭軒,他向周圍打個招呼:
“各位,玩笑開到這裏就夠了,看我薄面,放過他?”
大家應道:“要得!要得!”
他們隻是好玩,并無惡意,一下便走沒影了,想來是不想讓嶽憶太過難堪。
嶽憶見他們走遠,這才放下心來,他渾身一軟,差點沒坐到地上。
“算你狠,我都說是我錯了,你還不肯罷休,現在我讓人戲弄,你開心了?”
“被人戲弄的滋味,不好受吧?”
嶽憶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從來不曾想過,堂堂男兒遭人戲弄,的确不是好滋味。
他想了想,突然笑了笑,說:“好,一人一次,我們算扯平,好不好?”
沈庭軒很意外:“你不生氣了?”
嶽憶伸手攬上他的肩,指手劃腳地說:“行了吧,我們都是男生,不要這麽扭扭捏捏的,走吧。”
沈庭軒怔怔地被嶽憶拉走,說不出該哭,還是該笑。
雖說沈庭軒可以不再那樣熱烈地喜歡着嶽憶,也試着将他當成一個男生來看待。
但是,這有多難,嶽憶一開始在他心裏種下的根,無論如何也拔不掉了。
他可以明白,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他不敢面對嶽憶,因爲一看見嶽憶,他就會不自覺地想起,自己曾經喜歡過他。
他盡量避免跟嶽憶見面,沒事做的時候就會靠着大樹下坐着,想自己的心事。
蓦地,頭上一暗,他不用擡頭,光是那随風飄來的、隻屬于嶽憶的味道,他就知道是他。
嶽憶蹲下身子,笑着叫:“庭軒,你到這裏做什麽?叫我好找。”
沈庭軒冷着一張臉說:“找我做什麽?我又不是窈窕淑女。”
嶽憶不以爲意,在他身邊坐下,沒想到沈庭軒馬上往旁邊挪了挪。
“庭軒,你用得着躲這麽快嗎?我的身上有病毒?”
嶽憶老大不高興,臉色也變了。
沈庭軒沒好氣地說:“我身上有病毒,行不行?”
嶽憶氣得一下站起來,就要離開。
沈庭軒心下懊悔,但又開不了口叫他。
沒想到,嶽憶卻一屁股坐了下來,說:“好吧,你還在生氣,我不怪你,你要說什麽隻管說吧。”
沈庭軒一時之間有些不齒于自己的刻薄,說什麽也不好意思口出惡言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庭軒實在受不了這種叫人難堪的局面,他不耐煩地開口:“你到底有什麽事?”
“沒什麽,我隻是想幫你解開心結。”
沈庭軒鬼笑一聲:“好,我的心結就是你,把你大缷八塊,我的心結就解開了。”
嶽憶斜他一眼:“你舍得?”
沈庭軒“哈”了一聲,想了想,又重重地“哼”了一聲,神情滿是不屑,心裏卻說:“舍得才有鬼。”
沈庭軒不再理他,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支長笛。
嶽憶一下來了興緻:“你喜歡吹長笛?”
說到樂器,沈庭軒顯然來了勁,他撫摸着光滑的笛子,語氣明顯的柔和起來:
“嗯,所有的樂器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長笛,也吹的最好。”
嶽憶饒有興緻地問:“爲什麽?”
沈庭軒眼珠一轉:“這還用問嗎?就屬長笛最輕,那些樂器都太重,不好帶。”
嶽憶“哦”了一聲,沈庭軒見他居然信了,狂笑起來。
嶽憶略一琢磨:被涮了!他氣得将手裏的一摞書全灑在了沈庭軒頭上。
鬧了個夠以後,沈庭軒突然問:“我吹笛子給你聽?”
嶽憶大喜,狂點頭:“好啊!好啊!好啊!”
沈庭軒笑笑,舉起長笛,剛吹了兩個音符,嶽憶一怔:“化蝶!”
他突然伸手,将長笛扯得離開了沈庭軒的唇邊,笛聲戛然而止。
沈庭軒皺起眉:“你幹嘛?”
嶽憶搖頭:“我不喜歡聽這支曲子,庭軒。”
沈庭軒避開他的目光:“那你喜歡聽什麽?”
嶽憶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高、山、流、水。”
沈庭軒很明顯地一震:“我不會。”
“你會,你不肯爲我吹這支曲子?”
沈庭軒退無可退,他大怒:“我不會!我爲什麽要爲你吹這支曲子?你怎麽不肯爲我跳支舞?”
話一出口,沈庭軒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什麽亂七八糟?這跟他要給嶽憶吹笛子有關系嗎?
正不知道怎麽收場,嶽憶卻突然笑了:
“好,庭軒,話是你說的,雖然我曾經立誓學有所成之前不在人前展現,但現在,我去跳,隻爲你一個人。不過你不要忘了,我爲你跳支舞,你也要爲我吹一曲高山流水。”
他把話摞下,不待沈庭軒反悔,便大步離去。沈庭軒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