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一呆,好像沒有聽懂,等她慢慢明白顧南說的是什麽的時候,她瞪大了眼睛,卻什麽也不說。
“媽,您千萬别這樣,你不能吓我!”
顧南驚恐地扶住顧雲,他再也不想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了!
“現在我什麽都沒有了,他們一個個離我而去,你千萬不能再有事,媽!”
“我……沒事。”
顧雲經過短暫的異常之後,臉上馬上重新浮現出那個淺淺的笑容,安慰地拍拍顧南的手:
“我沒事,阿南,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則,人都有一死,我明白。”
顧雲這樣說,顧南反而一時沒法兒接受:媽她竟然----
“光顧着說話,菜還沒做呢,你再等等啊!”
顧雲剛一起身,卻覺得頭腦一陣暈眩,往前就倒。
顧南吓了一跳,忙扶住她:“媽,你怎麽了?!”
“沒事兒,我沒事兒。”
顧雲的臉很白,沒有血色,卻依然笑着搖了搖頭。
“媽……”
顧雲病倒了。
其實她早就發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便自己去了醫院檢查,是癌症晚期。
當得知這一消息時,顧雲腦子裏“轟”地一聲,沒有了意識,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會得這種病。
其實這并不奇怪,早年她做那種職業,每日裏接待客人時都會喝很多酒,自然會傷到身體;
後來懷了顧南之後,又得不到很好的照顧,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這許多年來又常常爲楊天海和顧南牽腸挂肚,身體怎麽吃得消?
現在病症已經是晚期,醫生要她住院治療,盡可能延長生命。
但是她知道治這種病需要很多錢,卻隻能買幾年的命,她不想給楊天海和兒子增加負擔。
她本來是想找機會與楊天海再見一面,囑托他好好照顧顧南,她也就沒什麽牽挂了。
可是,她說什麽也沒想到,楊家竟然出了這麽大的事。
她平日裏真是不大出門,對外面的事都不了解,再加上身體病了更沒有閑心理會,結果連楊天海最後一面也沒見上,她怎麽能不難過、不絕望?
在顧南面前,她表現得那樣淡然,那是因爲她不想讓顧南擔心,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那就讓顧南少擔些心吧,想來光是楊家的事,也足夠顧南忙的了。
這會兒顧雲躺在床上,咬牙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額上汗如雨下,真不知道,如果顧南看到她這副樣子,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家裏的事處理好後,楊逸也正好放了暑假,就先在家待着。
可他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就在街上閑逛,有時候去錦繡看看,可越看他心裏就越不是滋味兒,想起楊天海死時候的樣子,他就更痛苦。
這天他在街上逛了半天,肚子餓了,就随便買了個面包,一邊吃着,一邊東張西望,卻正好看見秦斷源的兒子秦離還着幾個人沖着他走過來。
看看到這些人臉上冷冰冰的,楊逸也不知是害怕,還是愧疚,手裏的面包掉在了地上,瞪着大眼睛,看着這群人慢慢走近自己,他甚至都不曾眨眨眼。
阿離走到他跟前幾步遠,站住,冷笑着,也不說話。
楊逸發現,僅僅幾個月不見,阿離身上沒有了做學生時的那種書卷氣,皮膚黑黑的,渾身上下若有若無的散發着一種血腥味。
也許是他的錯覺吧,不過,楊逸心裏知道,這個阿離,不再是昔日的那個善良的孩子了,這一切,都是他的老爸“造就”的呢。
“你……你找我?”
楊逸把嘴裏的飯咽下去,嗫嚅着問。
“你說呢?”阿離邪邪地笑着,又往前走兩步,“換做你是我,你會不會找我?”
“什麽?”
楊逸微一揚下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小子,少無辜!”阿離咬虐待,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表情陰森,“你那老爸做了什麽,你會不知道?”
“我知道,”楊逸打個哆嗦,掙脫他的手,“我也很難過,都是我爸爸的錯。”
“哈哈哈!”阿離狂笑一聲,“難過?你隻用一句難過就想了事?”
“那你還想怎麽樣,我爸爸他已經死了。”
話是這麽說,楊逸的臉色早變了。
“我知道,可你不是還活着嗎?”
阿離點點頭,表示明白。
“你……”“唰”一下,楊逸出了一身冷汗,“你、你、你說什麽?”
“聽不懂?小子,你裝什麽裝,虧大家都說你是個天才,這叫做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楊逸呆了呆:“還?你要我怎麽還?”
“就是這樣!”
阿離的眼神好像要将人撕碎一樣的狠辣,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已經打到楊逸臉上。
“啊!”
楊逸猝不及防,身子一歪,重重摔在地上,摔得他眼前金星直冒,臉也立刻腫起來,嘴裏鹹鹹的,用手一摸才知道,流血了。
“你……幹嘛打我?”
楊逸捂着臉,好一會兒都集中不起視線來。
“打你?這還沒完呢!”
阿離一招手,身後那幾個人都摩拳擦掌地走過來。
“你們---”
楊逸驚恐莫名,下意識地往後退着,但那些人将他圍在中間,毫不留情地一頓拳打腳踢。
“哦……啊……”
楊逸也不知道身上究竟中了多少拳多少腳,這邊情形一亂,就來那麽多人圍觀,議論紛紛的,他又痛又羞,都快要暈過去。
還好,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了的時候,有個憤怒的聲音傳來:
這些人還真聽話,果然都住了手,退了下去。
楊逸艱難地睜開眼睛,雖然臉上的血讓他眼中的世界一片鮮紅,他仍然能看出來,是傲錦陽。
“阿離,你這是幹什麽?”
傲錦陽走近他們,臉上表情雖然平靜,但眼神是憤怒的,他也不掩飾這一點。
“沒幹什麽,不就是教訓教訓這小子?”
阿離無視于他的憤怒,滿不在乎地接上一句。
傲錦陽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楊逸,“你憑什麽教訓他?他哪裏惹到你了?”
阿離冷哼一聲:“憑什麽?就憑我姓秦!”
“你---”
這句話一說出來,傲錦陽也沒了脾氣。
不管怎麽說,秦思源慘死,的确是楊天海一手造成的。
但,這跟楊逸沒有關系,阿離這樣做毫無道理。
“阿離,楊叔做的事和阿逸沒有關系,你不要這麽是非不分。”
傲錦陽歎口氣,氣不起來了。
“是非不分?姓傲的,你話别說這麽難聽,我就是太明白是非,太知道冤有頭債有主,所以才隻找他,如果我真的是非不分,現在躺在地上的,就不隻是他一個人了。”
阿離冷笑,說出來的話還真吓人。
難道跟楊天海有關系的人,他都不打算放過嗎?
“你在威脅我?”
傲錦陽心一沉,一個跨步就攔在楊逸身前。
“我哪兒敢?錦少,我那死老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逼着我立誓,任何時候都不能對傲家的人不利,所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不會動你們傲家人一根汗毛的,除非你們先惹我。”
阿離打個哈哈,擺明了不會放過楊逸。
“你---”
“小子,今天就到這裏,你不要太想我,我還會再來找你的。”
不等傲錦陽說出個什麽,阿離一揮手,那幫人都跟在他後面走掉了。
傲錦陽這才松了一口氣,上前扶起楊逸來,“阿逸,你怎麽樣?幸好我剛好路過,不然---”
“不用你管,走開!”
哪料楊逸毫不領情,猛一把将傲錦陽推了個趔趄,自己搖搖晃晃站起來就要走。
哪知才邁了一步,身子就軟下去,傲錦陽一把将他抱在懷裏。
乍一見到被打到渾身青紫的楊逸,顧南吓得差點暈過去!
“是誰?!是誰?!”
他像瘋了似地揪住傲錦陽,眼睛裏滿是血絲。
從小到大,他都不舍得動楊逸一根手指頭(除了楊逸罵楊天海那次以外),是誰敢、誰又這麽忍心這樣毒打一個隻有十六歲的孩子?!
因爲沒有照顧好楊逸,傲錦陽愧疚莫名,任憑顧南這樣責難他,一聲不出。
倒是躺在床上的楊逸沉不住氣了,顫抖着爲傲錦陽辯解:
“又、又不是錦少,你、你對他嚷、嚷什麽---”
“我知道不是他!”顧南頭也不回地回一句,眼睛仍看着傲錦陽,“錦少,是誰,你說,是誰?”
“你知道是誰,想怎麽樣?”
傲錦陽不驚不怒,目光清涼。
“當然是替阿逸讨回來!”
顧南想也不想的喊一句,然後他發現傲錦陽目光變得非常奇怪,他心裏一動,臉容一變:
“秦離?”
那這樣說的話,這一回他根本就讨不得。
因爲是楊天海間接害死了秦思源。
可是,這不對,這---
“哥,不用你管我。”
楊逸冷冷說一句,閉上了眼睛。
“我---”
顧南沉默下去。
這天過後,楊逸更加地沉默寡言,不願意和人來往。
他身上的傷讓他足足養了一個月才全都好起來,傲錦陽不敢讓他單獨出門,哪知他卻死活不肯呆在傲氏,非要回自己家。
傲錦陽實在拿他沒辦法,又不好過分相逼,不過好在顧南還在,他多少可以放心。
哪知就在楊逸收拾好東西要走的時候,傲錦陽接了個電話,出去一下,顧南去也在公司參加會議沒有回來,楊逸就先在那邊等着。
他呆坐在地上,看着那簡單的行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眼神不甘卻又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