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憶來了。”
楊逸轉頭看見嶽憶正過來,便提醒唐梓一句。
“董事長?”
唐梓怔了怔,回頭就見嶽憶和沈庭軒一起走了進來。
“怎麽他們也來了?這倒好,像開舞會似的。”
話又說回來,唐梓現在還是嶽憶手下的員工,沒有道理不過去打招呼,她小心地迎上去,“董事長。”
嶽憶看見她,突然就笑開了,“不敢當,三嫂。”
這一聲“三嫂”,把唐梓臊得,臉燒得像是要着火一樣,恨不得立馬消失。
沈庭軒知道嶽憶故意戲弄于她,也不開口,隻是低着頭偷偷地笑,又怕唐梓更難堪,隻好用力憋住,隻是雙肩卻掩飾不住地抖個不停。
唐梓不敢說話,等嶽憶走開之後,她才擡起頭,長舒一口氣。
看着嶽憶的背影,她由衷地說道,“其實我一直有個想法,你看董事長身材這般好,不去跳舞太可惜了。”
沈庭軒恰好在旁,聞言順口說:“你怎知他沒跳過?”
唐梓一怔,接着就得意起來,“我就說吧?那他一定跳得很好了?”
沈庭軒心下大驚,知道失言,立即輕描淡寫地說:“哦,那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忘了。”
說完這句,他立刻閃到一邊去,言多必失,真是太有道理了。
此時,大廳中已有不少人,不過都是傲家的親人,最親的人。
今天這樣的場合,是不适宜外人在的。
其實,盡管每個人在談天說地,臉上也都有笑容,但是誰心裏會不清楚,今天這個聚會,實際上是就是一個變相的告别?
因爲大家心裏都清楚,也許過了明天,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人就要永遠離開他們了。
音樂輕響,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随便說着什麽。
唐梓百無聊賴,看着嶽憶纖細的側影,她想起一件事,鬼使神差般地走到嶽憶面前,說:“董事長,聽說你是舞林高手?”
嶽憶一呆,尚來不及反應,唐梓又接上說:“能不能請董事長賞臉,跳上一段?”
刹時間,那原本就有些勉強的笑容凍結在每一個人臉上,大家萬料不到唐梓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什麽見鬼的提議?
在這裏的每一個人,哪一個不知道嶽憶同舞蹈之間的情結?
更何況,今天是什麽場合,她不知道嗎?
跳舞?
還唱歌呢,真是有夠神經病的!
眼見得嶽憶呆在當地,大家都不知所措起來,傲寒陽心中更是大怒,看向唐梓的目光像是要噴出火來:
這個惹事的人!
自從她到傲家,就沒讓人消停過。
但,怒歸怒,他心念電轉,想着怎樣來化解接下來的意外。
傲凝陽更是暗暗叫苦,不動聲色地接近嶽憶,以防止他一旦發起狂來,傷到唐梓。
而嶽寒凝則想着怎樣将這件事輕輕帶過,不要引起大家的注意。
總之大家各懷心思,臉上陰晴不定,隻有唐梓,看着嶽憶的雙目之中滿是期待,仿佛迷途的羔羊一般純潔,無辜。
這裏頭最後悔的人要數沈庭軒。
他知道自己多嘴了,他隻希望唐梓裝做沒有聽到,不要出什麽亂子。
眼看着唐梓走過來,沈庭軒預感到大事不妙,他阻止不及,唐梓話已出口。
沈庭軒心底一聲長歎:“天亡我也!”
他牙一咬,上前一步就要斥責唐梓,誰料嶽憶卻一把抓住沈庭軒的手腕,硬生生将他給拉了回來,同時不動聲色地一笑:“好。”
“好”字出口,竟若晴天霹靂,比之剛才大家受到的震動,猶有過之。
“嶽憶?”
沈庭軒呆住,有沒有搞錯,你幹嘛答應她?
嶽憶不管他,微笑着看着唐梓,“我上去換件衣服,馬上下來。”
他自顧自地上了樓,留下了一地目瞪口呆的人。
在等候嶽憶換衣服的時間裏,竟然沒有人說話,大廳裏一片寂靜,大家誰也不明白,嶽憶此舉究竟意欲何爲。
隻有唐梓,好像沒有感覺到大家的異常,隻是仰頭看着樓梯,等到嶽憶的身影重新出現,她才高興起來。
嶽憶換了一身寬松的,輕柔的棉質衣服,上身是乳白色的襯衣,下身是同色長褲,足蹬舞蹈鞋,整個人顯得清新,飄逸,而又滿是憂郁。
他一步一步走下樓梯,步子輕盈而緩慢,仿佛從天而降的天使,不食人間煙火。
唐梓毫不掩飾地低呼:“帥呆了!”
大家情不自禁地向兩旁退去,中間便空出一大片空地---那是嶽憶的舞台。
他走到中間站定,左足平踏,右足退後一步,腳尖點地,身子側過四十五度,雙肩放松,雙手自然下垂,頭略低着,仿佛在沉思。
音樂響起,嶽憶像是被驚醒一般,翩翩起舞。
他周身仿佛帶起了一圈煙塵,他就在這缥缈中起舞,這舞姿不僅美,更美得讓人心碎,讓人不忍,又不能不看。
而在沈庭軒眼中,又有着怎樣的觸動:
這就是嶽憶嗎?這就是當年的天使嗎?這就是那個恨舞蹈恨到不能回頭的人嗎?
如果他是當年的天使,爲什麽這舞姿不複當年的純淨,這般如泣如訴?
如果他不是,爲什麽卻又有着這樣令人不能呼吸的舞姿?
一曲終了,正在舞中的嶽憶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又回複了最初的那個姿态。
有人說話,所有人都沉默着。
“啪、啪啪---”
掌聲傳來,大家循聲望去,是唐梓,她忘情地鼓着掌,邊大加贊賞:“美,太美了,讓人不能想象!”
嶽憶嘴角一挑,露出一個久違了的笑,轉身上樓去了。
沈庭軒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些什麽,突然就笑開了。
唐梓上前問他,“沈先生,這個舞蹈叫什麽名字?”
沈庭軒恍若未聞,唐梓還待再問,他一把抓住唐梓的雙手,用力握了一下,喊了一句:“多虧了你!”
然後就扔下唐梓,跑上樓去。
唐梓兀自伸着被捏疼了的雙手,喃喃自語道:“多虧了你?好……有個性的名字……”
她擡頭再看時,依稀看見傲錦陽的影子消失在樓梯口。
沈庭軒追到樓上,見嶽憶的門并沒有關,他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嶽憶正站在窗口,望着窗外,卻并沒有換下那身跳舞的衣服。
沈庭軒想了想,上前叫:“嶽憶,你沒事嗎?”
嶽憶不回頭,隻是搖了搖頭。
沈庭軒想解釋:“我……她……”
嶽憶依然沒有開口,沈庭軒反而說不下去了,這事兒叫他怎麽解釋才好?
半晌過後,嶽憶回過頭:“你的話好像沒有說完?”
沈庭軒大窘:“我……我不是有意……”
嶽憶突然一笑,豔絕天下:“庭軒,你剛剛有沒有看我跳舞?”
沈庭軒一呆,繼而狂喜:“你---”
嶽憶挑挑眉:“我沒事,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坦然過。”
沈庭軒結結巴巴地,“你、你,你真的這麽想?!”
嶽憶不再廢話,又将目光移向窗外,那片遼闊的天空。
天亮了。
一夜的時間怎麽會這樣短?
如果可以,傲寒陽希望這一夜永遠都不要過去。
他怕見蕭潇,因爲他知道,隻要一見到蕭潇,就一定要簽那見鬼的手術協議書,天知道他不想簽。
可是,由得他嗎?
也許手術是唯一可以保住傲錦陽性命的辦法了,傲寒陽心裏亂成一鍋粥,卻又不敢表現在臉上。
這個時候,他是傲家的天,如果天踏了,那就什麽都完了。
相比于傲家人那凝重的表情,傲錦陽倒是一直就笑吟吟的,讓人心跳不安。
大家不知道他爲什麽要笑,就算是他看破生死,又或者是死而無憾,他有必要笑得這般“大徹大悟”,讓大家汗顔于自己的狹隘嗎?
所有人都在,能來的都來了,盡管護士一再說他們可以離開,卻沒有一個人挪步子。
傲錦陽半躺在床上,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臉色也漸漸凝重起來,“阿梓。”
唐梓本來一直藏在最後面,她萬料不到傲錦陽會第一個開口叫她,她怔了怔之後,馬上到前面,說:“我在。”
傲錦陽看着他,笑容依舊,“阿梓,你說過,你喜歡我。”
“我——”
唐梓一下紅了臉,當着這許多人的面,傲錦陽竟然毫不顧忌的說這個,怎不叫唐梓臉紅?
不過,換個立場考慮,一個連命都難保的人,還會有什麽顧忌?
唐梓雖然紅了臉,但卻很誠實,很認真的點頭,心裏卻在苦笑:
我喜歡你有什麽用?你從來就沒說過喜歡我!
傲錦陽像是滿意地很,點頭,“我知道了,你等着我,我做完手術,有話要對你說。”
唐梓無言,點頭。
傲錦陽不放心似地又加上一句:“你等我啊!”
唐梓更重地點頭,立刻轉開頭去,她怕自己的眼淚會奪眶而出。
“爸,媽,二哥,繡陽,阿南,阿逸,秦離,你們所有人,讓你們爲我擔心,我很過意不去。這知道這話很無聊,但我就是這麽想的,你們,都走吧,走吧!”
傲錦陽一一看過衆人,眼裏已有霧。
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