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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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袁城夾于在贛湘大山之中,進入八月中旬,雖說滿目蒼翠,但人立城頭,已覺涼意,暑氣盡消矣。

袁州兵馬名份不政,将卒可穿戰衣,文吏卻不能穿越廷官袍,周知正站在城頭,一襲皂衫,望着四周的層巒疊嶂,一顆心揪得極緊。

離城東去,前部兵馬已經進入小屏山西面山麓,那邊的驿道細如棉線、兵卒微細如蟻,隻能辨個大概,而後部兵馬還在源源不斷的出城往東開拔。

四日前,黃秉蒿制定出兵新渝的方略時,計劃調兩萬兵馬東進,但到臨行時,黃秉蒿又臨時決定再增派一萬兵馬。

以陳子壽、張雄山爲正副帥、以其子黃立章爲監軍使,率三萬兵馬進駐新渝,黃秉蒿在下袁僅有五千兵馬留守。

要是豫章方面針對之前的情報定策,必然會嚴重低估袁州發往新渝的兵力。

淮東在豫章總共也隻有一萬六七千步騎,扣掉留守豫章等城的基本防守兵力,也就能不調一萬步騎進入新渝。

淮東軍雖說jing銳無比,在城外野戰,對袁州兵馬能一以敵二,但還能以一敵三嗎?

再者,從下袁到新渝,僅一百三十餘裏,而淮東在豫章的兵馬,要經陽樂西進新渝,要走三百裏地。即使淮東在豫章的兵馬能比這邊提前一天出發,也不可能比這邊先抵達新渝城。

要是叫陳子壽率部先進入新渝城、據城以守,淮東兵馬再jing銳,也難猝然克之,那you袁州兵馬出城野戰的計劃就會告吹……

即使相信淮東的整體實力遠非袁州能敵,但具體到即将暴發的新渝遭遇戰,周知正猶擔心淮東在豫章的兵馬能否獲勝。

心懷憂慮,周知正忍不住回頭打量站在稍遠的扮成他扈從随行登上城樓的吳敬澤。

在城樓上觀望兵馬拔營的黃秉蒿,看到周知正轉回頭去,也回頭看了一眼。

黃秉蒿這一望是無意,但叫周知正吓得魂魄差點飛掉;好在吳敬澤神sè如常,視線望過來,似問周知正有何吩咐。

黃秉蒿也沒有生出疑心,即轉頭繼續去看兵馬開拔出城。

周知正雖得黃秉蒿信任,能與唐士德等人随黃秉蒿并肩站在垛牆前,觀兵馬出城,但吳敬澤扮作周知正的扈從,則不可能靠近前面去,給黃秉蒿的親衛隔着在外圍。

不過黃秉蒿的親衛也沒有十分警惕,吳敬澤看着黃秉蒿與他之間,就隔着三五人,而且大家的注意力都給城下開拔的兵馬吸引起來,他此時拔刀沖進去,還是有些把握一擊将黃秉蒿斃于城上。

吳敬澤雖說臉sè如常,但見刺殺黃秉蒿的良機就在眼前,也難免氣息緊促、嗓子發幹。

過了好一會兒,吳敬澤才輕籲一口氣,壓制住伸手去拔刀的沖動。

待三萬兵馬分三撥先後起營開拔出東城,已經過了午時。

周知正擔心繼續留在黃秉蒿身邊,會一個不小心漏了馬腳,惹來殺身之禍,便借督糧的名義,要回袁州走一趟。

黃秉蒿也不疑他,許周知正回袁州去,督運下一批糧草過來。

離開下袁城往西而行,周知正坐車而行,吳敬澤做馬夫,坐在車前駕車,另有四名扈從挎刀騎馬跟在後面随行保護,都是追随周知正多正的家仆。

周知正往前挪坐,憂心忡忡的問吳敬澤:“黃秉蒿臨時又增加了一萬兵馬,豫章那邊要是沒有防備,怕是要出問題啊!”

“河中府在汝陽三萬兵馬,叫陳芝虎三千jing銳奔襲打潰,何故?”吳敬澤倒沒有太多的擔心,兩軍對壘,影響勝負的因素太多,兵力多寡隻是一個方面,但不是決定xing的因素,不然的話,劉安兒這些匪首,早就奪了天下,袁州兵馬雖有四萬之衆,但到後期,奢文莊也有限制黃秉蒿之意,袁州軍兵甲都談不上皆全,更何況将無鬥志、兵無士勇,又怎能跟淮東jing銳對抗?

周知正是文官,從來都沒有怎麽接觸過軍事,吳敬澤爲打消他的疑慮,又解釋道,“黃秉蒿到此時都不敢公開他意投燕虜、出兵新渝替燕虜牽制我淮東兵馬的真實意圖,又如何叫其麾下兵卒有決心與淮東jing銳對陣?對豫章那邊來說,這邊出兵多少,都沒有大的問題,最難掌握的還是這邊出兵的時間……”

見吳敬澤有如此信心,周知正稍稍心安,感慨道:“崇國公初起時,在燕南用兵以寡擊衆,于野潰胡馬萬餘,天下畢驚。想來袁州兵馬再多,都難擋淮東jing銳,隻是這出兵時間不好把握。黃秉蒿在豫章也有眼線,豫章行動太早,必會引起警覺,引蛇之策難成;然而下袁去新渝,僅一百三十裏,而豫章往新渝,三百餘裏,又如何能恰好在陳子壽軍在新渝城野遭遇而戰?”

的确,要是叫陳子壽率部先進入新渝城、據城以守,淮東軍也難猝然攻之,吳敬澤放眼眺望大道兩側連綿起伏的山巒,說道:“下袁去新渝道短,但道狹路險,難以速行。三萬兵馬行狹道,即使晝夜不歇,張雄山所率的先鋒兵馬能在明天午中之前進入新渝城,已算不慢。而從豫章沿錦水西進到陽樂之後,再從méng山與末山之間的谷道南下新渝,道路相對寬敞,利于馬軍通過。即使豫章的先部兵馬也是選擇今日開拔,騎兵先行,進入新渝的時機也不會晚過陳子壽!”

周知正想想也是,袁州三萬兵馬開拔就用了半天的時間,恰恰是從下袁往新渝而去,道狹路窄,難以速行。

從下袁往新渝,有水陸兩道。

水路即袁河,袁河下行到仙台山南麓時,水道給仙台山與钤崗嶺的堅崖夾住,僅寬十餘丈。袁河是袁州府的主河,源出武功山,承接武功山、禾山、méng山等縱橫數百裏的諸大山系溪河,到夏秋雨季,在下袁縣境内,袁河的水勢就變得極大。

這麽大的一條河流,夏季雨水總量,甚至比源出上饒流下的信江還要大,但在下袁縣境内,給钤崗峽谷的狹窄水道夾住,難以下洩,遂在钤崗峽谷上遊、在下袁城南形成水域廣袤的鏡鄉湖。

鏡鄉湖的湖域随雨水枯瘦變化極大,在夏秋雨季,上遊來水極大,而下遊又給钤崗峽谷夾住,湖面廣逾百裏,也使得钤崗峽谷下遊的水勢在夏秋季變得異常的兇惡,極不利航船通過。

所以在夏秋雨季,水路從來都不是行軍的選擇。

在下袁城的正東面,在鏡鄉湖的東北岸,在筆架山與小屏山之間谷地稍平緩,遂成下袁東出之道。

不過,說是谷道,但給兩側丘山夾峙,也是狹險,不利大股兵馬快速通過。

周知正對兵事算不上擅長,但早遊學各地,對江西各地的地理形勢十分的熟悉。

在上饒戰事之後,林縛沒有緊接着率大軍進攻袁州,而是派人來招降黃秉蒿,主要原因也就是從新渝到下袁之間地勢險狹,到新渝往下,地形才開闊些。

雖說從下袁往新渝,道路裏程不及從豫章往新渝的半數,但兩軍從下袁、豫章同時往新渝開拔,下袁這邊先部兵馬以兵卒爲主,而豫章那邊以騎兵先行,未必就會比這邊稍慢。

想到這裏,周知正搖了搖頭,爲自己的憂心辯解一句,說道:“關心則luàn……”

吳敬澤笑了笑,又與周知正商議聯絡主降派官員将領一事。

從五月議降以來,袁州軍就分爲三派,一派主降、一派中立、一派主戰。

真正立場堅定的主戰派與主降派都是少數,更多的人還是打着騎牆觀望的心思:即使知道淮東勢大,但也怕事後給清算,而又想保住當前的官位跟權勢。

黃秉蒿既然決心跟淮東對抗,即使一時不能清洗袁州的主降派,也不會放松警惕,除開拔往新渝而去的兵馬外,留在袁州、下袁的近萬兵馬,大多都是需要警惕跟監視的主降派。

隻要陳子壽率往新渝的袁州軍主力給擊潰,周知正若能聯絡主降派官員、将領,就能控制袁州、下袁的局勢,脅迫黃秉蒿一起投降。

快馬拽車而行,趕到袁州也是深夜。

袁州下一拔運往下袁、新渝的糧草已經裝好車,正等待天明開拔。

周知正說是回袁州督糧,就在袁州城裏停了半夜,天明之後又随辎糧往下袁而行。

除了脫離黃秉蒿的視野外,周知正也不能算空跑了一個來回,押運糧草的領軍校尉不是旁人,恰是周知正的族侄周其昌。

周其昌僅是營将,也非黃秉蒿、陳子壽的嫡系,甚至因爲早期周知正與黃秉蒿關系不睦,而受牽連在軍中受到壓制。

袁州兵四萬兵馬,營校尉以上的将領多達兩百多人,周其昌根本就不起眼,甚至在袁州諸人爲招降争議不休時,都沒有周其昌表明立場的餘地。

周其昌麾下有四百多兵勇,其中有一百五六十人都是周氏宗族子弟或同鄉。

雖說這點兵力在之前也不大起眼,起不了什麽關鍵xing的作用,但是陳子壽率袁州軍主力往新渝而去,黃秉蒿在下袁城的守兵不過四千人,在袁州城的留守兵力不過兩千,要是這四五百人能完全聽命于周知正,那意義就大爲不同了。

辎車運送糧草,除押運的兵馬外,還有五百多給強征來的民夫,行速自然快不了,半天才走不到三十裏地,周知正看着日頭火辣,與身邊披甲跨馬而行的周其昌,說道:“日頭火辣,其昌,你吩咐下去,先歇上一個時辰看日頭再走不遲。”

聽着周知正的話,先勒缰繩停下馬車,回頭看了周其昌一眼。

“這批糧食要直接穿過下袁城往新渝而去,”周其昌抹着額頭的汗水,說道,“要是這時歇一個時辰,怕是不能正好趕在明天入夜前穿過下袁城……”

“陳子壽率部先行,軍卒都備有五六天的幹糧,到新渝後,從地方也能籌糧,倒也不怕我們晚一兩天——你且去這麽吩咐就是,”周知正說道,“此外,你把其盛以及周修那幾個周氏子弟,都給我喚來,也好些日子未與你們這些小輩相聚了。”

周其昌雖說心裏不解,但也照周知正的吩咐叫隊伍停下來歇息。

即使不說周知正在袁州都督府明面上的官職要遠遠高過周其昌,以周知正在周族的地位及聲望,周其昌也不會抵觸他。

黃秉蒿當初編練江州,以鄉勇爲主,也就難免叫軍中将職控制在鄉豪、大族子弟的手裏。同時黃秉蒿又要利用宗族、鄉裏的凝聚力來增加營伍的戰鬥力,也隻能縱容将卒以鄉裏、宗族爲單位聚集、編伍,形成兵爲将有、宗族利益至上的局面。

雖說黃秉蒿此時還能控制袁州軍的大部分兵馬,但在眼前營将及小校要麽是周氏子弟、要麽是周知正同鄉晚輩的四五百兵卒面前,黃秉蒿的話就未必比周知正管用了。

“樞密使前次派人來袁州招降,言袁州必割新渝才得自安,沒有退讓的餘地。在樞密使給出的期限之前,都督就派陳子壽去奪新渝,”周知正下車來,走到道旁一塊巨石坐下,問周其昌、周其盛、周修等周氏子弟,“你們怎麽看這事?”

周其昌、周其盛、周修一時都愣怔在那裏:之前周知正特别警告他們不要就這事随便議論,周知正在這事上的态度也是中立,怎麽會在陳子壽都率兵前往新渝、事情成定局之後,才在族裏讨論這事?

“此時羅、奢都降燕虜,聯合對南陽用兵,黃秉蒿也有意效之。其出兵新渝,非爲袁州自立,而是要替燕虜在袁州牽制淮東兵力在江西腹地,使其不能渡江參戰,”周知正說道,“黃秉蒿剛愎自用,他拿定主意,旁人絕難更改,我也不得不屈從之。雖我等不得不暫時屈從之,但裏面的道理,我還是要說明白給你們聽的……”

“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狗,”相貌粗犷的周修最耐不住xing子,既然周知正都表明不滿的态度,他們這些周氏子弟自然就沒有必要再作城府,徑直罵出口來,“等過下袁,在méng山之間有條小道可以去陽樂。依我所見,也不管那些鬼撈子,我們将這些辎重燒毀,直接去投豫章得了……”

“休得luàn說,”周其昌将周修喝止,壓着聲音,說道,“你倒走得爽利,袁州城裏的妻小怎麽辦?”說這話時,還警惕的看了周知正身邊的吳敬澤一眼。

吳敬澤倒是頗爲欣賞周其昌的警惕。

周修給周其昌訓斥得無話可說,他們這些人的家小都在袁州城裏,周知正又是周族大宗,不算仆役,妻妾子侄等親族在袁州城裏有三十餘口,焉能盡棄而獨自逃奔豫章?

周知正也不會一次就将說透,隻是拍了拍周其昌,故作無奈的一歎。

周氏子弟都十分的沮喪跟無奈。

這時候東面有數騎快馬加鞭馳來,行到近前,勒住馬,爲首一人徑直對周知正說道:“周大人,大人有令,着你督糧草速行,路上不得有遲誤!”

來人是黃秉蒿身邊的親衛小校,他騎跨在馬背上就對周知正傳達黃秉蒿的命令,流lu出對身爲文吏的周知正的輕視,叫周其昌等周氏子弟看在眼裏十分的不滿。

周修最是沉不住氣,臉yin得很凝出水來,要不是懾于黃秉蒿的餘威,都要上前将那人揪下馬來打一頓。

周知正也不氣惱,他知道黃秉蒿不會單爲催糧就派身邊心腹走一趟,問道:“大人叫陳将軍過來催糧,可是新渝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新渝那邊與淮東軍打起來了,”小校渾不在意的說道,“子壽将軍在新渝一時進不了城,那就無法從地方籌糧,還要周大人你們走得快一些。”

“……”周知正強壓住狂跳的心,故作鎮定的問道,“怎麽會,淮東軍怎麽可能來得這麽快?”

周知正心髒狂跳,手指都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不過叫小校看在眼裏,隻當周知正是畏懼淮東軍,心裏對這些沒膽氣的文吏越發的看不起,說道:“應是豫章派來議降的使隊,就六百多人而已,比上回使隊人數雖多一些,故意也是來袁州耀武揚威的,剛好給子壽将軍祭旗!周大人驚慌什麽?”

“啊!”周知正内心抑不住的失望,強忍着不去看吳敬澤問他這是怎麽回事,強作鎮靜說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可千萬不要出什麽意外壞了都督的大計!”

“壞不了,”親衛小校驕狂的一笑,說道,“淮東兵卒也是rou身,不是鐵打的,僅張雄山将軍就有以一敵百之勇,六百餘騎,祭族都還不夠。如此也好,挫淮東銳氣,袁州兵馬必然士氣大振!”

淮東軍打得奢家jing銳跟狗一樣,袁州将卒本身就敗于奢家,淮東軍兵鋒指來,自然叫袁州諸人喘不過氣來、生不過抵抗之心。

如今有機會吃掉淮東小股兵馬,提振士氣,周知正都能想象到黃秉蒿的興奮之情。

周知正知道淮東軍在豫章有四千多騎兵,從豫章發兵争在陳子壽之前先奪新渝城,怎麽也不應該低于三千騎兵啊!

但聽到黃秉蒿身邊的親衛小校說張雄山的先鋒在新渝城外僅遭遇淮東六七百人的兵馬,周知正的心就一直往下沉,隻當豫章那邊出了什麽難以預料的大事情。

爲出其不意的拿下新渝,黃秉蒿用張雄山爲先鋒将,所率三千開路先鋒都是黃秉蒿的親兵;而陳子壽率中軍主力兩萬人就在其後;淮東僅派出六七百先鋒兵馬,即使先一步趕到新渝,但又如何抵擋陳子壽進入新渝城?

周知正強作鎮作的将黃秉蒿的親衛小校打發先回下袁城去,再才壓制不住心裏的擔憂,将吳敬澤拉到一旁,壓着聲音,擔憂的問道:“豫章派出的先鋒兵馬怎麽隻有這麽一點?”

吳敬澤笑道:“黃秉蒿、陳子壽問淮東如虎,此舉是他們孤注一擲,怎可能不小心謹慎?陳子壽率三萬兵馬往新渝而行,其在新渝東面及北面的méng山、末山之間,不可能不派出大量的斥候監視着陽樂、豫章那邊的動靜。沒有極夜與大雨、大霧等極端天氣的掩護,淮東軍很難出其不意的伏擊。要是叫陳子壽提前發現淮東有三千jing銳騎兵突然出現在新渝北境,可不是要将他吓走?”

吳敬澤又拉周知正蹲下來,在地上畫出袁州地形,分析給他聽,“從下袁到新渝,路狹道窄,兩翼又是險峻山巒,難以從側翼偷襲。張雄山率先部行在前,而陳子壽的中軍、後部,甚至都還沒有出下袁縣境。要是我部與張雄山接戰之後,陳子壽就率主力掉頭往下袁城逃,我部必然要将張雄山徹底擊潰之後,才能再追擊陳子壽所率主力,而沒有迂回包抄的可能——我想豫章那邊先派少量兵馬,一是防止張雄山先部奪新渝,二是要将陳子壽所部主力都引到新渝城周圍,不給陳子壽有逃回下袁城的機會!”

“哦,”周知正畢竟不知兵事,見吳敬澤如此鎮定,也就不那麽驚慌,但還不放心,說道,“随張雄山先行的三千兵馬,是追随黃秉蒿多年的jing銳,而且張雄山又有以一敵百之勇,豫章那邊派出六七百人先行,能不能将他們拖住?”

吳敬澤笑道:“随張雄山先行的三千兵馬,是袁州軍jing銳,不過我想豫章派出先行的六七百人,也應是淮東軍的jing銳。不知道是袁州軍的jing銳更厲害,還是淮東軍的jing銳更厲害——不過了,豫章那邊先遣兵馬,主要目的應該是拖延住陳子壽的主力不得進新渝殘城,沒那麽容易給吃掉。”

“關心則luàn,關心則知正自嘲道,想想也是,林縛人在豫章城裏,要是先行的兵馬,都是他的親衛jing銳,那可是從三十萬淮東軍裏挑選出來的百戰悍卒,是轉戰天下的jing銳中的jing銳,說不定随便一個小校都有以一敵百之勇。而黃秉蒿的親衛,隻不過選自江州而已,陳子壽、張雄山在江州府境内難遇敵手,但放在天下,非必就能排得上名号。

周知正又說道:“吳先生對兵事如此熟悉,怎麽不領兵作戰?”

周知正見吳敬澤又知地理、又知水文、又識兵将、又知謀略,怎麽都是一個難得的将才。這麽一個人物,淮東軍不用來獨擋一面、領軍作戰,卻用他潛伏袁州爲間,多少有些可惜了。

吳敬澤笑了起來,說道:“淮東良将多如繁,敬澤本事些微,實不堪領兵重任……”他有機會留在長山軍第三鎮帥給虞文澄作副手,但是袁州這邊的事情也十分的緊要,林縛臨時調他過來。

不過在淮東軍裏,林縛極重視軍情司的工作,吳敬澤他們可不會覺得有給忽視。

吳敬澤又說道:“既然确保豫章已派兵馬趕到新渝,那我們這邊就要加快步伐……”

“哦,”周知正問道,“爲哪般?”

“我估算着,”吳敬澤說道,“豫章那邊的騎營主力最遲會在明天午前趕到新渝戰場,這差不多也是陳子壽率主力給吸引到新渝進退不得之時。豫章方面的步營主力,會再晚一天趕到新渝,但陳子壽有可能在我騎營主力趕到之後就掉頭往下袁逃。算一算時間,我們應該要在明天入夜之前穿過下袁城,趕在後天午前,将辎車隊停在小屏山東北麓的峽口!”

“要堵住陳子壽西逃的口子?”周知正問道。

“也不用完全堵住,到時候,我們丢掉辎車也跟着逃就成。”吳敬澤笑道。

這邊就四五百人,還未必都能聽命于周知正,本身就給黃秉蒿作爲押糧兵使用,戰力有限。倘若陳子壽率部往下袁逃來,用這四五百人都堵道,都不知道最後能活下幾個來——要是淮東jing銳,可以如此爲了大局的勝利而不惜生命,但吳敬澤沒有指望能說服此時還給méng在鼓裏的周氏子弟能這麽替淮東拼命。

吳敬澤所說的小屏山東北麓峽口,是下袁與新渝之間最狹險的口子,最險處都不足十丈寬,兩側山崖高立,将上百輛載滿糧食的辎車以及拉車的騾馬,都丢在那個口子,引起hunluàn,至少能将往下袁城逃命的袁州大軍堵在峽口外小半天。

至于最終能不能發揮效果,但事先要謀備齊全。

吳敬澤将計劃與周知正細細解釋,周知正輕呼其妙。到時候陳子壽都率部回逃,他們先一步丢掉辎重逃跑,黃秉蒿即便會暴怒,也不會想到疑心别處去。

周知正雖說下定決心投附淮東,但也沒有将四五百鄉族子弟的xing命丢掉争富貴的用意。他之所以投淮東,一是淮東勢大,叫人生不出對抗之心,更主要的還是爲了保全鄉族。

要不是這個,周知正早就跟黃秉蒿謀燕胡的富貴了。燕胡許黃秉蒿封王,手下核心的那幾個文臣武将,自然少不了封公侯。周知正可不認爲淮東會給他公侯的富貴,他也沒有那麽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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