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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林續文等前來津海的林家人洗塵接風完畢,林夢得都沒有出現。
午宴後,林縛留在後宅子裏繼續跟林續文談私糧入京之事,他與林續文隻确定大原則上的問題,具體的細節還要林夢得過來交待林續宏,但等了許久,都沒有見林夢得出現,覺得奇怪,心想他過來時看到馬朝将林夢得拉走,到底是什麽事情就讓林夢得一去不複返?
心裏想着可能是湯浩信将林夢得喚去談什麽事情,林縛也不便派人去催,便先回渦水河南岸駐營。
回到駐營,林縛看到林夢得已經先他一步回來,跟曹子昂正在他的大帳裏談事情。
看着林夢得、曹子昂站起來,林縛将大氅解下來,問林夢得:“不是說好在北邊用午宴給林續宏他們洗塵接風,你怎麽不吭聲就先回來了?”
“嗨!”林夢得拍了拍腦門,說道,“臨時想起來一件事情要跟子昂商議,盡想着這件事情了,倒把接風洗塵的事情給忘記了。”
“什麽事情能讓你将眼鼻下的事情都給忘了?”林縛看着林夢得眼睛裏遲疑不定,談話時還與曹子昂交換眼神,愈發的感到疑惑。
“湯少保找我過來,問了一些事情,我一時琢磨不出什麽意思,便先趕回來找子昂一起合計”林夢得說道。
湯浩信官居太子少保,林夢得等人慣以湯少保稱他。
“嗯,你說。”林縛在書案後坐下來,将要處置的公文從桌角搬到眼前,暫時不急着看公文,手擱在微涼的案面上,等林夢得繼續往下說。
“湯少保對你迄今未婚之事頗爲關心,問起你是否特别鍾意某家的姑娘才拖延至今未娶,”林夢得摸着鼻尖子,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說道,“湯少保這話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琢磨了,我才想着回來先找子昂幫我分析這話是什麽意思”
“啊!”林縛微微一怔,手擡到半空就沒有放下來,沒有想到湯浩信趕着飯時候将林夢得喊過去就是爲說這事。
林縛心裏知道林夢得也絕不會琢磨不出湯浩信這番話背後的意思,林夢得早就說過,他的婚事已經是一樁牽涉甚廣的大事,不能草率行之,林夢得急着回來是要找曹子昂一起分析其中的利弊,是要将利弊都讨論清楚後再供他做決策!
“若是我所料不差,湯少保的意思是”林夢得猶豫不決的說道。
“好了,”林縛揮了揮手,斷然說道,“這事我自有分寸,派個人去北邊告之一聲,我馬上就去見湯公,問湯公是否有暇見我?”
“這”林夢得欲言又止,見林縛一副拿定主意的樣子,曹子昂又給他遞眼色不要再說,便說道,“那我先過去一趟,親自跟湯少保說一聲,在北邊等着你過來。”
“行。”林縛點點頭,說道,“沒有别的事情,你們先出去,手頭都有一堆事情要做,湯公要是有空,你派個人回來告訴我一聲,我就過去。”
林夢得、曹子昂退了出去,林縛将桌上的公文都推到一邊,目光透過挑起的簾子看着外面的天空,一時感慨,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
東虜退出關去、勤王事畢,林夢得與曹子昂他們也早就有預料過他的婚事不再是無足輕重的小事,隻是沒有想到湯浩信會在這時候會提出來。
林縛的婚娶之事,按照風俗,說起來湯浩信更應該直接找林續文商議,畢竟林續文的身份、地位遠比林夢得要高,在林家的地位又相當的特殊,在商議林縛婚事之事上,林續文比林夢得更有資格。但是湯浩信先找林夢得試探,話裏的意思很明顯,卻故意把話說得含糊,實際上就是給雙方留下足夠的下台階的餘地。
即便是這邊拒絕,也不會使雙方的關系破裂,一是湯、顧實際需要他們這邊的支持,再者換一個勢利的說法,婚嫁女之事在河口私傳也非一日兩日,顧家不動聲色到今日,便是這個借口,便足以使這邊理直氣壯的、不動聲色的回絕掉這門親事:難道之前許顧家嫌棄林縛身份低下配不上顧家小姐,就不許林縛今日賭一口氣拒絕了這門親事。
林縛隻要讓林夢得回去順着湯浩信的意思說是他早就有了心儀之人,這件事便給雙方風清雲淡的徹底的忘到腦後。
林縛能猜到林夢得、曹子昂他們是什麽意見,既然湯、顧也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對待此事,給雙方留下足夠的緩沖餘地,爲以後計、爲長久計,還不如直截了當的拒絕掉這門親事。
“唉!”林縛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他撐着桌案站起來,想起君薰那嬌羞驚怯的神态,一時間倒有些癡了。他也曾考慮過好事難成的根源,說起來還是湯顧氏的态度暧昧不明,特别是婚娶之事在河口私傳開之後,湯顧氏的态度就明顯冷淡了許多,此外顧嗣元對他的感觀一向不好,想來也是極力反對這樁婚事之人。再加上私傳開的謠言裏也拿他爲仆婢之子的身份說事,最終使顧悟塵也變得猶豫不決,并不讓人意外。
以前,這樁婚事的阻力在顧家,林縛無計可施,但是現在即使有一萬個理由,即使以後會因爲這樁婚事産生諸多不利的因素,但沒有一個理由、沒有一個因素能充分到讓自己狠下心來去傷害一個女孩子,特别是盈袖早就在暗中跟君薰暗示過此事,是他讓她心裏有了期待,這便是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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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夢得派人回來告之湯浩信在北邊臨時的寓所裏等他過去,林縛特地換了一身便袍,又帶着護衛到渦水河北岸去。
林夢得雖然沒有說什麽話,湯浩信心裏已笃定此事能成,林縛有意拒絕這樁婚事,也絕不可能親自過來拒絕這樁婚事,不過事情如此順利,他還是有些意外,心裏想:難道林縛真就對顧家的遲疑沒有一點抱怨?
林縛走進明堂,朝坐在高背椅上的湯浩信長揖緻禮,說道:“見過湯公,聽夢得叔午後傳話,我心裏有些期待,卻又怕是癡人做夢,心裏忐忑不安得很,想着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在陽信城頭不畏東虜刀鋒,難道就沒有跟湯公問個準信的膽氣?請湯公不要怪我冒昧。”
“哈哈哈,”湯浩信哈哈笑道,“盡管說來,你我之間說話還顧慮什麽冒昧不冒昧的?”
“那我就抖膽直說了,”林縛說道,“我對君薰妹妹心儀已久,隻是之前身份低微,有癡心而不敢有妄想,今日算是稍有成就,便厚着臉皮來請湯公請我做這個主!”說着便雙膝跪地,給湯浩信行大禮。
林夢得微微一怔,心裏想林縛便是同意這樁婚事也無需如此屈了自己。
湯浩信哈哈大笑,邊站起來邊說道:“君薰這丫頭片子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也是希望她能嫁個偉男兒,這話你不提,我也有這個心思搓和我這便寫信去江甯提這樁事。”伸手将林縛從地上攙起來。此前他身爲太子少保、從一品大員、今上身邊紅人,林縛對他最重的禮節也隻是長揖而拜;這時他身爲君薰的外祖父,這樁親事成了,他便也是林縛的長輩,如此大禮自然受得起。
林縛就勢站起來,還是不斷跟湯浩信拱手作揖,表示心裏受寵若驚。便是爲了君薰,他也不覺得如此這般就屈了自己。
林夢得見事情既然如此定了下來,也滿臉堆笑的說道:“有老大人搓和,這事便算是成了。這樁喜事,是不是要先告訴大公子一聲,免得大公子事後抱怨我們瞞他?”告訴林續文,倒不是怕這事還會有什麽波折,隻不過把這消息暗中遞出去,堵住其他說親人的嘴,眼下可不是隻有顧氏一家想着将閨女嫁給林縛。
“好,好,老夫也饞酒,不如夜裏找續文一起喝酒再說這事,”湯浩信笑道,“從此之後,大家便算是一家人了”
這時候在宅子外守候的護衛匆忙走進來,跟林縛禀告:“孫文炳渾身浴血趕回來,有要事求見大人,話沒有說完,人已經暈了過去,曹指揮請大人趕緊先回去”
孫文炳乃孫敬堂之次子,林縛率軍北上勤王,西河會首孫敬軒使孫文炳率數十名西河會衆支援江東左軍的後勤補給。
江東左軍到濟南後,由于北方河流都已經冰封,西河會無法再在後勤補給上給江東左軍提供有力的支援,按照先前的約定,孫文炳便應該率這部分西河會衆南下返回江甯去。
林縛在濟南做出率軍獨進燕南的決定後,在諸多人看來是極爲大膽的冒險尋死之決策,但是孫文炳讓其他西河會衆先暫返西河縣,他本人毅然決然的追随林縛北上。
孫文炳作爲林夢得的副手,協助林夢得負責北進燕南後勤補給之事,爲在滄南取得大捷立下汗馬功勞。
滄南大捷後,林縛又命令孫文炳率部分工辎營兵馬與滄南鄉民僞裝大軍南撤之假象,誘使反撲滄南的那赫雄祁分兵南追,爲小泊頭寨大捷立下功勞。
之後,孫文炳先在即墨與孫豐毅等人安置好滄南鄉民,随後江東左軍所繳獲物資與登萊等地商戶交易之事也是孫文炳代表江東左軍趕過去一力促成,在登萊等地爲往津海輸送物資包括這次開海漕都做了大量的工作與貢獻,當之無愧是江東左營一員重要人物留在登萊地區協調諸多事項。
這時候護衛闖進來說孫文炳渾身浴血的受重傷趕回來,讓林縛、林夢得等人如何不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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