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幾歲就在飯店的後廚裏學徒。從摘菜洗菜幹起,後來是切墩和雕花。到了差不多你們這個歲數,我已經掌勺炒菜了。我這輩子沒什麽大本事,就是對做菜說不上來的喜歡。那時候也沒想着有什麽大出息,就想着攢攢錢,最後能開一個小鋪子,就非常知足了。當時的師傅喜歡我,我也願意吃苦。老闆也覺得我這個人踏實。這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的對吧?可是我就是沒好好珍惜啊。
那時候年輕氣盛,除了做菜之外,我在外頭還認識了不少狐朋狗友。
師傅也罵過我,可那時候我能聽懂什麽啊。總覺得在社會上混,我又沒啥背景,總得認識點兄弟能罩得住吧?
這一罩啊,就給我罩到号子裏去了。有次打架,我下手太重了。一票人裏就我判的最重。這一蹲就是四年多,等到我再出來,做什麽菜啊,洗菜都不見得有人願意要你了。
可是師傅還是記挂着我,我最走投無路的時候,師傅出錢在這條街上給我弄了一個夜攤。當時這條街沒現在看起來這麽繁華,一過了飯點,就沒什麽來吃東西的人了。所以幹了足有一年多吧,隻能是勉強維持。但人總得知足不是?我真的很感激我師傅他老人家,可是啊,也感謝不到了。
師傅沒兩年就去了,他走的時候拉着我的手跟我說了句悄悄話。這麽多年我一直沒跟别人說,師傅跟我說夜攤不掙錢别擔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當時我以爲師傅是放心不下我鼓勵我呢,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師傅指的就是黃仙。
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有天晚上大概已經到了後半夜三點了。
我正打算收攤,就見急急忙忙的來了一個客人。張嘴就要吃炒雞胸肉。
來客哪兒有不招呼的道理啊?我把爐子點起來又弄了個小炒,菜剛上盤,一扭頭那人就不見了。隻有一塊閃閃發光的大金子坐在凳子上。我哪兒見過這東西啊,但咱也不能昧着良心給偷了不是。我就隻好等着那人回來取,這一等直到天都大亮了,結果沒見人。
這麽值錢的東西人家丢了不可能發現不了。第二天我就再等啊。還是沒等到。
第三天,第四天,等了足有一個星期。就是不見那人出現。
反倒是我的生意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從出攤忙到收攤,一刻也不得閑。
那時候也想不到這中間有什麽不對的,隻是覺得自己努力得到回報了。我就更專心的研究做菜,每天昏天暗地的幹活。我弄了幾個招牌菜,口味不錯,逐漸也就有了名氣了。
那金子我一直就好好的保管在家裏,攤位的位置一直就沒動。我一直等着那失主回來尋。
可是這麽一等,直到我賺錢都開了鋪子,都買了房子了。失主再也沒出現過。
這條街呢後來政府統一規劃,我用所有積蓄再借了點錢,買下了這個建在我原來攤位位置的店面。也是自打這時候起,我逐漸發現我的财運似乎并不是我努力的結果,而是黃仙在幫我。
當然這是有代價的。”
老闆說到這兒深深的歎了口氣,又管我要了根煙。看看秦一恒,又看看白開。仿佛要說的東西是跟他們有關的。
老闆道:“店做大了,客人也就多了。生意就沒差過。那幾年我賺了很多錢,也是小時候窮怕了,恐怕這飯店黃了我又身無分文,于是那時候我投資了很多買賣,也是多虧了黃仙保佑,全都是穩賺不賠。但天上哪能随便掉餡餅啊,現在想起來我也是昏了頭了。
店裏沒人打更,有時候晚上閑得慌,我會一個人回來看看。怎麽說呢,可能是一種成就感吧。要不就是擔心這飯店自己跑了。反正感覺挺奇怪的,我每次夜裏過來,總覺得飯館裏鬧耗子。時不時能聽見響聲,但也看不見活物。我組織了員工搞了幾次清掃,沒什麽效果。這餐飲的生意跟你們做的不一樣,衛生就是招牌。後廚雖說幹淨不到哪兒去,但外人是進不來的。所以不用擔心。可耗子就不一樣了!我們是沒找見耗子,但萬一被吃飯的客人撞見了,那我們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那一陣子我很擔心這件事,夜裏來店裏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了。
終于有天晚上,真讓我撞見一個活物!這事說起來我現在還覺得毛骨悚然,你們肯定也能想到了,那活物并不是耗子,而是黃鼠狼。城市裏早已幾乎見不到黃鼠狼了,我小時候在農村長大,對它們還是比較熟悉的。按說我不應該害怕,可是那黃鼠狼太奇怪了。我看見它的時候,它就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看着我,不僅不跑,還用爪子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擊,像是在點菜一樣!那絕對不是黃鼠狼的眼神!
我當時一動也不敢動,直到那黃鼠狼自己悄悄的退去了。我才緩了過來。
當晚我回去就發了一場高燒,三天沒來店裏。等到我病好了,更讓我後怕的事情來了,店裏面一個服務員不告而别了。
誰也說不上來她是什麽時候走的,跟她住在同一個宿舍的人都不知道!
即便是她不想幹了,要回老家之類的。不跟我打招呼起碼也是會跟旁人說起吧?可是都沒有!
餐飲行業人員的流動性很大,除了我之外誰也沒太在意。隻有我不知道爲什麽,就是覺得這服務員失蹤跟那黃鼠狼有關系。
現在想起來我真是後怕啊。那之後店裏面再也沒有鬧耗子的痕迹了。黃鼠狼沒在出現過。
這麽消停了幾個月,我已經漸漸的不想這件事的時候。黃鼠狼又來了!
這時候我已經雇了打更的人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麽,偏偏就讓我撞見!而且這次來的不是一隻,是三隻!依舊坐在椅子上,敲着桌面像是點菜!跟我對視不久之後就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聽到這兒,我也是感覺後脊梁發涼。
然後呢?又有服務員失蹤了?我腦海裏浮現出兩個字,吃人。
老闆點點頭,是。又一個。嗚嗚嗚江老闆,都怪我。你懂嗎,都怪我。
老闆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我看着他,心情很複雜,既不是同情,也不是厭惡。想必這老闆現在割自己的大腿肉,也是無奈之舉。否則這吃人肯定是要持續下去的。
我道,你先繼續說,我們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幫你。你腿上的傷那麽重,不疼嗎?
老闆搖搖頭,沒有感覺。傷口很快就能止住血。隔了幾個月肉就全部能長回來,正好可以再割。這都是黃仙的法力。
我點點頭,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黃大仙對我而言還是比較神秘的,我不知道把它該擺放在一個什麽位置上,是正是邪一會兒得問問秦一恒。于是我道,你先講完,我們都在聽。
老闆抹了把眼淚道,我算過了,從飯館開張到現在,不見的服務員有八個人。服務員的家屬也曾找上門來過,我隻能用餐飲業人員流動來搪塞,但我心裏愧的慌啊,我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去哪兒了,可是我知道他們一定再也回不來了!
我把飯館改成了餃子館,目的就是減少店裏的人員。我不希望再有人不見了,于是我到處的去想辦法,問各路的高人。最後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黃仙在左右。我的财運就是黃仙給的,它能給我,當然也能輕松的拿走。我真的不想得來的一切重新歸零,我是貪财,我該死。我沒有關掉飯館,沒有想辦法送走黃仙。隻能盡量的打烊早一點,但有用嗎?我真該被槍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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