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門,吓了我一跳,我用了足有半分鍾才分辨出來眼前的這人是白開。
雖然是夜裏,可氣溫并不太低。卻眼見着白開穿着一身老式的軍大衣,圍巾遮住了半張臉。隻覺得黑不溜秋的皮帽子底下,就倆眼球是白的。
白開一擡手,丢了一件軍大衣到我身上。小缺你抓緊收拾收拾,車在樓下等着呢。
沒等我抱怨,他就推搡着我往洗手間去。
匆忙的拾掇了一下,披着白開的軍大衣就下了樓。果然樓下已經停了一輛車了,我認識這車,是萬錦榮上次開的,拉開車門果然見他扶着方向盤,也沒跟我打招呼,從後視鏡裏看白開也上車了,立刻開車上了大路。
這一切對我來說實在有些匆忙,本來我計劃着如果要出行,肯定是很艱難的。還在國外訂購了一套專業的驢友用品。沒成想弄的跟逃犯跑路沒什麽區别,頭本來就暈暈乎乎的,加上萬錦榮的車開得實在很野蠻,我就一直沒騰出精神來問爲什麽出發得這麽突然。
車沿着城市的主幹道開,夜裏路上的車很少。隻覺得風馳電掣霓虹燈在眼前一晃就過去了。
我不由的暗想,這個世界誰知道我江爍今晚上悄悄默默的就走了,又有誰知道我們是去找一件驚天動地的東西。
車開了很久,不過始終沒駛出市區。最後等到停下來,無非隻是在外環的邊上。這一片有很多地方還沒完全開發,一大片城中村。住在這裏的都是起早貪黑的勞動人民,路邊上能看見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加上交通環境也開始變糟了,車這才慢了下來。
等到車停下來我雙腳終于踩到了地面上,我才發現我們到了一條很陌生的街道裏。
這時候離天亮還早,正是最冷的時候。多虧有了軍大衣,走了兩步身體竟然有些微微的出汗了。萬錦榮穿着打扮跟我們一樣,仨人顯然都是一個監獄逃出來了,他頭也不回的朝前走,走過了一條小街。我跟着他進了拐角的一個小胡同,這才看見裏頭已經有不少人頭在來來回回的走動了。
白開這時候才道,小缺,看看你父親曾經奮鬥過的地方吧!這條籠街最早能追溯到清朝了!
我定睛一看,前頭的光亮很小。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但聽說是籠街,我有點犯嘀咕。合着早前白開就是在這兒接活的,看萬錦榮這意思是來買東西的?
萬錦榮走的很快,這時候已經站到了人群中間了。一擡手,把胳膊從人群中豎了起來。
十萬。立刻走。或殺。主尋。萬錦榮不緊不慢的說道。
可這幾個字顯然很有份量,隻見人群立刻閃開了一圈。這群人似乎都很詫異,意外的是,并沒有聽見交頭接耳。胡同裏還是悶聲不響。
白開在旁邊解釋道,這是在招人呢,看來這次真的挺危險,萬錦榮這小子都需要幫手了。小缺你可留點神。
白開把擋住臉的圍巾往上提了提,可能是怕别人認出他來。
我道,那個什麽殺什麽尋是啥意思?
這是大體的内容,都是行話。或殺的意思就是這趟活難保不會出人命,不管是自己損傷,還是要傷别人,這都算在裏頭。主尋的意思是我們出去是要找東西的。白開瞄了眼那邊又道,十萬一個人,小缺這錢可能得我們出。
我歎了口氣,錢都是小事,現在看來真的是要找陰河去了。我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總之覺得後脖頸子一陣陣的發緊。
這些人是不是認識萬錦榮?怎麽看着都挺怕他的?我見那邊還沒用動靜,忍不住問白開。
不是,萬錦榮是條老狐狸,用什麽身份的時候會出現在哪兒都是計劃好的。這籠街你也知道,很多見不得光的生意,這雇主都是通過中間人用暗号來跟人溝通的,這些人是頭一次見到這麽明目張膽自己露面來的,肯定吓一跳。
看來事情肯定很緊急。不然萬錦榮也不至于走這一步。我盯着那邊看,人群中已經有了反應,萬錦榮像是在挑人,左右環視着用指頭點了幾個人,跟着轉身就出來。他身後就跟了三個人人影。
胡同裏烏漆墨黑,走到外面的街道上我才看清這三個人的相貌。
要不是知道這裏是籠街,我很難将這三個人跟玄學術士扯上關系。是萬錦榮雇的他們,我也沒好意思上去打招呼。隻是偷偷的端詳着他們。
三個人裏年紀最大的看着差不多小五十歲,臉上已經有了褶子了,沒留胡子。穿着很普通,有點像是早晨五六點鍾在早點攤看見的那類人。唯一有點特點的就是,這人在脖子上挂了很長的一串珠子。這近年來玩木器的挺多,也不知道這是他的吃飯的活計還是純粹的愛好。
第二個人年紀要輕一些,三十歲上下。看着文質彬彬的,戴副眼鏡。身材很小,一看就是南方人的面相,臉上挺幹淨,猛一瞅有點像是個知識分子。見到我跟白開的時候,很和善的笑了笑點點頭。不過也沒張嘴說話,不知道口音是哪裏。
第三個人是最讓我感到意外的了,第一眼看見,我心裏還嘀咕。媽的這不是在吧通宵玩累了出來溜達的中學生把。完全就是一個孩子。長得跟白開挺像,黑不溜秋的。胳膊很細,衣服穿着都晃蕩。
我跟白開走在最後頭,我悄悄的問他。這些人你認識嗎?那小孩不是你私生子吧?
白開尋思了一下道,不清楚,這行内上講的就是不可貌相。能被萬錦榮看上的,肯定有兩把刷子。不過我可得提醒你,這些人既然能在這裏接活,肯定都不是善茬。出事的時候你就别指望他們能救你了,記住了!有危險保自己!
白開話裏頭俨然一副看透了籠街行當超脫的口氣,我點點頭。六個人坐進車裏,雖然不擠,但難免就會有接觸。我本來尋思着路上肯定會有交流,到時自然能打探出點什麽。誰知萬錦榮這車一直的開,車裏頭死氣沉沉的沒有一個人說話。萬錦榮連車載電台都不開,我隻聽見輪胎在地面上碾過的聲音,眼瞅着車漸漸駛進了機場的停車場。
機場我來過無數次了,可這次的感覺不同。
一是同行的多了陌生人,我有些不放心。二是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麽,總覺得沒底氣。
萬錦榮安排買了機票,是去北京的。但我感覺我們的目的地肯定不是哪裏。
果不其然,上了飛機到了北京,已經是第二天上午的事情了。
人折騰了一宿極度的疲乏,但并沒有時間休息,我們隻是在機場短暫的停留,立刻就換乘了另一班飛哈爾濱的飛機。通過觀察我發現,萬錦榮的這次出行的确沒有任何計劃。我們隻是遵從着時間優先定理,也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往北去。
果不其然,在哈爾濱我們依舊沒有停留,而是踏上了一列火車,朝漠河的方向去了。
好在是卧鋪,終于能躺下好好休息。我們六個人包了三個軟卧車廂,下鋪睡人,上鋪放一些雜七雜八的随身行李。我跟白開一間,趁着旁邊沒人,我問白開,知不知道要去哪裏。
白開對這趟旅途心裏也沒着落,看着車窗外,說估摸着是去漠河。
我道,陰河難道在漠河?我們爲什麽不坐飛機去啊?我在機場看到有去漠河的航班了。
不知道,可能萬錦榮也不清楚陰河的具體爲止,隻是知道在這一代。白開想了想又道,所以我們不能走的太快,你睡覺别脫衣服,沒準我們會随時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