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雖然是鬼趕集,但陰氣非常重,難保不會招些邪魔外道過來。白開這下擔心這人是個僵屍或是個妖畜,他貿然一碰,很容易惹了是非。
緊張的功夫,那人已經回過頭來了。
白開打眼一瞅,雖說夜黑光暗,但離得這麽近,白開還是看出這人是個跟自己年歲相仿的少年。手上正拿着根粗香,憑空搖來搖去的。
少年見到白開,也不吃驚。波瀾不驚的笑了一下,又轉過身繼續搖手裏的香。
白開這次斷定,還真是碰見同行了。這少年年紀如此輕,做事卻這麽沉穩,白開心裏頭又佩服又嫉妒。一時半會竟然沒出聲。
那少年緩緩的向前走,不一會兒就跟白開有了段距離。
這時終于有月光撒了下來,白開才好好打量起那人的身影。隻見那少年上身穿一件棉布小褂,并不像平日裏見師傅那一輩人穿着的一般寬松,反而顯得很修身,似乎是特意修改過的。下身穿了灰布運動褲,整體按理說不搭,但看着倒挺合眼。
這會兒白開也弄明白了,那少年拿的正是佛香。這佛香平日裏用來在寺廟裏供奉,但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壓低自己身上的陽氣。白開心裏琢磨着,難怪之前那人肩膀的感覺不太對,合着是因爲佛香的緣故,把肩頭火壓低,才會讓自己感覺陰陰的。
想着白開追了上去,這人來這裏顯然是有備而來的,很可能是來辦事的。說不定有會有好玩的事情,他自己也算沒白出來一次。
追上那少年,攀談了幾句。那少年并不防範,一五一十的把目的都講了。
這少年也是一個世家,一向跟着爺爺學本事。平日裏生意的範圍跟白開這邊也差不多,有事通常都是爺爺出馬,他自己打個下手什麽的。但這次爺爺臨時有事脫不開身,順便想讓他來曆練一下,就叫他一個人來了。
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逛鬼集,收東西。
有人找上爺爺,說是他們家給自己已故的親人上墳燒紙的時候,無意把藏在裏頭的一張很重要的紙一起燒了,紙上記載着這家人命根子一般的東西,而且沒有任何備份,想了無數種辦法也沒有一個靠譜的,最後不得已招到他爺爺這裏,死馬當活馬醫。
這家人的祖墳就在這一代,而附近剛好就有一個鬼集。所以他爺爺就讓他來這裏碰碰運氣,但凡找到線索,說不定可以讓着污穢托夢把信息傳達回去。
白開聽了少年的話,心裏一陣激動。這就是他一直想找的好玩的事情。
當即自報了家門,說要給少年打下手。
白開的師傅在業内也是有一些名氣的,少年自然聽過。反正這夜裏也是無聊,多一個人聊聊天也是好的,也就答應了下來。分給白開一根香,倆人一起搖着壓陽氣。
這陽氣降下來之後,白開眼前的世界終于有了變化,這條石闆的小路上,開始斷斷續續的出現了一些模糊的輪廓,小路兩旁也坐了很多影子。倆人越往前走,這輪廓和影子就越多。
那少年就悄聲道:“爺爺說這污穢兇不兇,用這種方式就能分辨。這不兇的污穢,一般顔色看起來都比較重,也就是代表陰氣相對輕一些。而這兇的污穢,顔色就很淺。你看,果然是這賣東西的生活不錯,心态平和。而這些買主,顯然過的不開心啊。”
白開邊聽着,忍住了感歎,這少年說的事情是他之前并不清楚的。可一邊又怕丢了面子,隻能裝作早就知道的樣子說了句沒錯。
倆人不知不覺得就走到街尾,轉過身又往另一頭走。
這一頭的街相對冷清,影子或是輪廓都寥寥無幾。
而且月光這會兒又被雲給遮住了,眼前一下子黑了不少。
白開問那少年,這污穢都是用來生運去換,你一個大活人怎麽跟污穢做交易?
那少年笑嘻嘻的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來說,買啊。
白開這下有些舒心了,這古錢是能辟邪的,是玄學入門的知識,跟數學的一加一等于二沒什麽區别,這少年如此的犯低級錯誤,看來并不比自己強。
少年見白開笑,心知白開想的是什麽,于是告訴白開,這銅錢都是用屍油泡過七七四十九天的,對污穢來說,隻要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花出去就不會有被沖到之說。而且這東西可是搶手貨,因爲它能用來跟陽間流通,比那些紙錢高貴多了~!
白開心中暗罵了一句操,不再出聲了。繼續跟着少年走。
香這時候已經快燒完了,少年就又翻随身的單肩布包。左找右找,隻找到了一根香。
想了想,少年遞給了白開。
白開沒接,這種情況下接了,在他看來非常丢面子。那少年一笑說,你用吧,我其實本來陽氣就不太重。算是給了白開一個台階下。
白開這才把香接過來點着了,同時另一頭的香還沒燒到手指,幹脆也沒滅,兩個胳膊一起在空中揮着開道。
走了兩步,白開忽然停下了。也不知道是因爲兩根香把他陽氣壓的太低了,還是無意弄出了什麽事故。他隻感覺一個東西從背後逐漸的壓了上來,耳朵邊就聽見一個刺刺拉拉的聲音,把我帶出去。
白開倒是不怕,撐死了是個污穢想還陽。這死的人對陽間的留戀是我們常人難以想象的,但通常隻是做無謂的努力。況且,他但凡講出來,就有向那少年求助的嫌疑了。很丢人。
白開琢磨了一下,手上并無工具,隻好悄悄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頭。在左耳右耳上各抹了一下。這個法子無非就是讓自己不再聽見污穢的聲音,并不治本。但他想着但凡走出這鬼趕集的區域,外頭陰氣沒這麽重了,自然這污穢也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事實上他也是這麽做的,跟那少年找了一圈。沒見到要找的東西。倆人就在這街口告别。少年說他住在村口的農家樂裏,跟白開正好不是一個方向。于是二人各奔東西。
白開朝着那農民企業家的房子走,越走覺得腳步越沉,香早就已經丢了,按理說這污穢就不應該糾纏了。哪知這東西反而變本加厲了起來。
白開罵了幾句娘,吐了幾口唾沫在手上抹到自己背上,還是沒效果。
走到快一半的時候,他聽見後頭有人喊了聲哎。回身見那少年竟然打着個手電追了過來。
顧不上喘粗氣,把白開的上衣扒下來就地就給燒了。回手又給了他一件跟少年身上相似的衣服。
白開很不爽,說你他媽幹嘛?耍流氓啊?
那少年就解釋,剛才告别的時候,已經看見白開後頭有東西了。那東西很長,一丈有餘,上半身趴在白開的肩膀上,下半身在地上拖着,耷拉着很長。少年一看就知這種污穢是在泉眼,湖眼被活活吸死的水鬼。不知怎麽跑到了此處,這要是跟白開回去,但凡靠近水邊,很容易出危險。将衣服扒下時,已經将那污穢裹在了衣服裏,燒了也就了了。
白開這次終于由衷的佩服起這個少年來,不單純的是因爲他救了自己的命。而是這同樣的年紀,本事差這麽多,他自覺的難比。
謝了聲那少年,白開就悄悄的回了住處。自此之後,白開脾氣依舊乖張,但在學藝上還真就下了苦心。用白開的話說,要不是後來誤沉迷了絡遊戲,他早就成爲一代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