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秦一恒也像是在思考,默不作聲。一直到了賓館兩人都躺下了,他才從包裏拿出之前的那幅速寫,左看右看,自己嘀嘀咕咕了半天,扭過頭跟我說:“畢竟隔了道門,還是看不仔細,我們隻能等白天進了那間屋子,一直耗到晚上才能看個究竟。”
他言下之意,還是準備守屋待鬼。我從他的表情猜到事情并不樂觀,心裏就有一些猶豫。這宅子雖然便宜,但一時半會兒肯定也出不了手,究竟能有多大利潤,我暫時也估計不出個詳細,爲這點錢冒生命危險好像有點不值當。但我轉念一想,之前那麽多宅子,哪一間不是冒着生命危險拿下的?最後我還是點點頭答應了,又問秦一恒那個雞蛋殼上的影子到底是怎麽回事,接下來有什麽計劃。
他聽我問起,竟然搖了搖頭,告訴我雞蛋殼的這個法子也是他迫不得已想出來的。按照常理來說,這并不是方術中的手段,而是南方少數民族用來看“蠱”的一種方式。
據說被種了蠱的人,用此方式會在人身上看見黑影,少數民族的巫師就可以通過上面的黑影來判斷究竟是什麽蠱;某些法力高強的巫師,能從黑影上分辨出下蠱的人究竟是誰。當然,他也隻是聽說,并沒親眼見過。不過,按照目前親身操作的情況來看,這恐怕并不是憑空捏造。因爲從玄學的理解來說,這蠱事實上就是污穢的一種,是看不見摸不着的,而雞蛋一向是辟邪的東西,在誕辰被壽星摸過的尤爲管用。這兩者之間通過白蠟聯系,興許真的會産生某些溝通,但具體是因爲什麽,他現在也無法弄清楚。
秦一恒解釋完,就打了個哈欠,叫我趕緊休息,自己倒頭就睡了。我還想追問,無奈看他這樣,也隻好閉了眼。
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我們起床草草吃了點東西,又去超市買了點晚上吃的面包、火腿腸之類,兩人就又回了宅子。
白天的日頭很足,我們把宅子所有的窗戶都打開,在屋裏倒并沒有感覺到異樣。
讓我奇怪的是,秦一恒去拉那扇門的時候,并沒用多大力氣,看開門的動作輕而易舉。我好奇地又把門關上自己拉一次試試,果然跟開普通的門沒有任何區别。
這下我還挺緊張,這不是擺明了屋裏的東西能自由出入嗎?可是見秦一恒若無其事的樣子,我也就安下心幫他整理東西。
這間屋子并不小,屋内還有一張床和少量卧室家具。看樣子很久沒住過人,不僅床上,連地上都是厚厚一層灰。幸好我很有遠見地帶了一份報紙,不僅用來打發時間,晚上還能墊在地上,省得髒了衣服。
準備的東西其實跟前一個晚上的相仿,唯一的區别是秦一恒準備了雙份。他把兩根蠟燭分别擺在了兩個位置,一個距離門較近,一個距離門較遠,也不知道另一根是不是備用的。擺好蠟燭之後,他又拿出紅紙開始折東西。昨晚黑咕隆咚的,他折完沒多久就燒了,我也沒看清,這次終于看清楚了,他折的就是小時候大家都會折的那種紙船。不同的是,他在折完紙船之後,用小刀在船底劃開一個口子。
我很好奇地問了一句,他就告訴我,這個步驟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并不是完全照搬看蠱的方式。紅紙船,破底艙,這在方術中是用來穩魂魄的,跟用墜魂石一個道理。用它在中間引火,也是以防萬一。
說完,秦一恒小心翼翼地又從包裏拿出盒子,從裏面掏出兩塊雞蛋殼,伸手遞給我一塊,指着距離門較遠的那根蠟燭說:“今晚你趴在我後頭,我看的時候,如果看見我背後有什麽東西,要立刻提醒我。”
我聽了長出一口氣,這次終于***不用老子去引鬼了。我去蠟燭後面趴下,提前感受了一下,感覺姿勢很别扭。這間房子即便不小,要縱向橫躺兩人還是比較緊張的,我們中間還要隔一段距離。我趴下之後,腿就隻能很憋屈地抵在床腳。不過,這待遇也不錯了,起碼要比迎面撞鬼舒服多了。
一切準備停當,剩下的就隻有等着夜晚降臨。
我們來的時候才下午三點多,距離天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本打算用手機上聊天,卻意外發現這間屋裏還有兩隻老鼠,明目張膽地想吃我放在地上的面包。我幹脆操了把掃帚消滅老鼠打發時間。
等我把兩隻老鼠處理完,差不多已經五點,又對付着吃了一口晚飯,眼見着窗外的天逐漸黑了下來。
秦一恒并沒有立即行動,而是耐心等天黑透了,才起身拉好窗簾,并指示我趴好,然後關了燈,用打火機點着紙船,把兩根蠟燭引燃,接着他也趴在了靠門的那根蠟燭後面。
屋裏雖然關了燈,但有兩支蠟燭照明,倒也算亮堂。隻是蠟燭擋在眼前,很影響視野,我生怕一不留神漏看了什麽東西,隻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秦一恒的背上。
我瞪大眼盯了差不多五分鍾,才見他動了幾下,看姿勢應該是把雞蛋殼擋在眼睛上了。終于到了真相大白的時候,我還挺緊張,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閉了氣,就感覺自己的心跳聲被放大了好幾倍。
我等了一會兒,房間裏死一般寂靜。秦一恒沒出聲。我很納悶,他睡着了?便想撐起身子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麽狀況,又怕這麽一動有什麽疏漏,畢竟我還有任務在身,一時間就還挺糾結。
就在我猶豫的工夫,房間裏忽然響起一種奇怪的聲音。
聲音不大,窸窸窣窣的,但很明顯。我一開始還以爲又是來了耗子,仔細聽了一下又覺得不像。這個聲源很固定,我靜下心分辨了一下,好像是從秦一恒那邊傳過來的。
“鼓搗什麽呢?”我納悶地低聲問了他一句。話剛出口,他立刻把手往後伸着搖了好幾下,意思是叫我不要出聲。
他這麽一動,我頭皮跟着就有些發麻,這時才猛然想起來,許傳祥之前講過,宅子夜裏會有撓門聲,難道就是這個動靜?
我集中注意力聽了一下,覺得聲音倒不像是門上面發出來的,反而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摩擦地闆。這所宅子的裝修很豪華,地闆都是實木的,很厚實,我試着用手指在地闆上輕輕撓了兩下,無奈指甲很短,加上也不敢用力,所以聲音小得連我自己都聽不見,所以無從對比。
但有一點我很肯定,起碼這個動靜跟許傳祥所言并非同一個。這聲音雖然聽着很真切,音量卻比較小。要說隔着兩道門吵醒一個睡覺的人,并不太可能。
我心說,那動靜必然是門外邊傳來的?想問秦一恒,他離門畢竟比我近,無奈又不能出聲,最後沒轍了,我幹脆把耳朵貼到地闆上,想聽聽聲音究竟來自何方。
趴下去,聽了一小會兒,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聽這動靜就是來自于這間屋裏,我越聽越覺得瘆得慌,這怎麽聽着真的像是有一個人在用指甲撓地闆呢?這屋裏就我跟秦一恒兩個人,難道這個東西是在地闆底下?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差點兒從地上跳起來。要是有個污穢就跟自己隔着一層木闆,在下面窺視着,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
我克制了半天,才把自己按在地上。很想抽煙,無奈也不能說話請示,我隻能用手指輕輕叩了一下地闆,想引起秦一恒注意,打算等他回頭看我的時候,用表情詢問他作何打算。
秦一恒聽見我發出聲音,動了動肩膀,竟然直接坐了起來,轉過身,一臉嚴肅。
我看他的表情心說完了,總覺得他下一句要說出來的話,是我們倆今晚上要死在這兒了。
結果恰恰相反,秦一恒居然點着了一根煙,說:“我找到了門不好開的原因了。”說着,他把他的那根蠟燭吹滅了,指着我的蠟燭,要我自己看,他讓到一邊去抽煙。
吹熄了一根蠟燭,屋裏明顯就暗了下來。
這環境一渲染,還挺瘆人,不過,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我把雞蛋殼擋好,睜開眼一看,腦袋就有點發木。雖然之前已經看過這個影子,可我真沒想到在屋裏邊看它的時候會這麽清晰。
當然,這清晰隻是相對而言,畢竟它還是個影子,但即便如此,也足夠讓我分辨出個大概。之前是在門外頭,加上角度的問題,我一度還以爲這是個動物,如今看起來,這哪是動物,分明就是一個人啊。
這個人的姿勢怪得要命,雙手插在胸前,像是抱着什麽東西,整個人就倚在門上面,歪着腦袋,看身形像是個女人。除此之外,倒也看不出什麽。
我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竟然都忘了害怕,反而越看越覺得奇怪。秦一恒說他找到了門不好開的原因,想必就是跟這個女鬼有關。然而我從影子上也沒看出來門被拽着啊,還是她現在睡着了,等醒了的時候就站起來了?這太他媽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