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四天,秦一恒才給我打來電話。我本以爲他是查出了什麽線索,結果接了電話才知道,有一個找上門來的宅子,他問我有沒有興趣去看一下,如果有,就去他家跟他會合。
聽到有錢賺,我還挺興奮。我倆很久都沒開張了。不過,我細想了一下,還是有些猶豫,倒不是害怕裏面的東西,畢竟在前面擋槍的是秦一恒,我隻是考慮到這段時間房價持續走高,但那都是虛高,基本都是有價無市,現在這個時候吃進宅子,将來有可能會虧損。所以,我就在電話裏問了一下宅子的大概地段和價格。結果,秦一恒告訴我,這所宅子是個仿四合院建的新房,勉強算是别墅的一種吧,在東北的某個地級市裏,地段雖然比較偏僻,不過周邊環境不錯,倒也不必擔心跌價的問題,而且價格也很實在,全下來那邊報價七十萬元,還包過戶。
我在電話裏聽他的語氣還挺輕松,估摸着宅子的問題應該不大,而且我在上地圖裏看了一下他說的位置,從地圖上來看,潛力應該不小,據說地鐵也會修到這片地區,到時候肯定還能升值。這麽一想我就動了心。這段時間情緒本來就很低迷,賺點錢激發一下活力,也是好事,于是我當即答應下來,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去找他。
出了門我才想起來,以秦一恒的風格,那個大衣櫃和石膏像肯定還在他家放着呢。那東西我見着實在是鬧心,就又打電話把他約到一個咖啡館見面。
二人在咖啡館會合,秦一恒把這所宅子的事情又具體地講了一下。
這所宅子前兩年才建成,算是在一個别墅區裏面,現在很多有錢人都住膩了别墅,很想回歸一下老北京四合院的感覺。開發商也就趨利而爲,在整個别墅區的最後一排,按照四合院的規格修了一排宅子。當時開盤賣的價格還不低,而且很快就被搶購一空。這次來找我們的就是其中一戶,最早這所宅子很少有人住,估計也是被哪個大款買下來,偶爾來度度周末住個新鮮。周邊的四合院也都跟這家的情況差不多,空的時候居多。
說來也巧,去年有一天,趕上這個小區的水路管道維修,需要物業挨家挨戶地上門查看家裏是否漏水,這才通過在物業登記的業主電話找到了業主。這個業主可能也是生意繁忙,已經很久沒來四合院小住了,當時他也沒趕回來,而是派了一個員工來幫着開門。誰知道開了門,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差點摔一跟頭。
因爲,就在客廳的正中央,有一個死人,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隻是四合院夠大,加上每個院子相距比較遠,屍體都臭了也沒被人發現。而且很詭異的是,死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居然穿了一身女裝,臉上濃妝豔抹。屍體身上有不少大傷口,都是用打碎窗戶的玻璃劃的,渾身上下幾乎都被血染透了,整個人呈一個很詭異的姿勢,雙手抱膝,就窩在客廳那裏。整個房間裏,到處都是這個人在地上爬行的血迹,看着十分吓人。
見出了人命,物業當即就報了警。警察來查看之後,發現這人身上沒有一點相關的身份信息,而且也從來沒接到過與其相似的失蹤人口的報案。偵查人員經過現場勘察之後,又綜合這人的奇特打扮,最後認定是一個有精神問題的人自殺在此,也就這麽結了案。
有人這麽離奇地死在自家宅子裏,房主自然不敢再住了,加上那段時間他可能是生意上需要資金周轉,就在去年把宅子低價轉手給了另一個人。因爲宅子裏發生的事,雖說算不上轟動,可也是一時間街頭巷尾的談資,所以,據說當時的價格被壓得很低,具體有多低,恐怕要比現在報給我們的價格還要低一些。
屍體被發現後,倒并沒有鬧鬼的消息傳出來,但終究還是一個标準意義上的兇宅。
接手的這個人也不是個傻子,他當時買來也是想做置業投資。其實說白了跟我倆做的是一個行當,這個人勉強算是個内行,因爲早前曾經是個“圈主兒”,也懂一些方術上的手段,就自己用法子把宅子裏裏外外清掃了一遍。這清掃并不是單純的打掃衛生,還要包括起靈、送靈一系列過程。
等到他把宅子弄幹淨,自己就先搬了進去,尋思着先住個三五年,等宅子的事被人忘得差不多了,再把宅子賣出去,到時候從裏面賺差價。宅子開始倒也安穩,唯獨正房裏有間屋子的門不太好使。不過,這個“圈主兒”也是孑然一身,自己住也用不上那麽大的地方,也就一直沒在意。
可就在近一段時間,他每天夜裏睡覺的時候,總能聽見一種斷斷續續的奇怪聲音,聲音雖然不大,但大半夜聽起來也很刺耳。起初他以爲是家裏鬧了耗子,買來很多鼠藥,卻并沒有作用,那種聲音反而越來越大。他起了疑心,專門用了一個晚上守夜,想看看到底是哪兒傳出來的動靜。
最後還真被他找到了,聲音的源頭就在正房裏,是從那間門不好使的屋裏傳出來的。他當晚仔細地聽才發現,這動靜聽着很像是一個人在用指甲撓那間屋的門。
這“圈主兒”略知方術,自然也是見過些世面的。當時他倒也沒害怕,以爲家裏進了賊,直接就拉開門想看看屋裏面究竟有什麽。沒想到,門死沉死沉的,他鉚足了勁才把門拉開,結果屋裏面空空如也。他就走進去想看個仔細,卻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一個大跟頭,爬起身回頭一看,地上卻什麽都沒有。
這下“圈主兒”開始冒冷汗了,他也是個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宅子裏鬧東西了。當晚他沒敢在宅子裏睡,第二天又帶着紙錢元寶回來祭拜了一番,但到了晚上,聲音依舊。
雖說這東西并沒有直接危害人的性命,但他心知這麽住下去肯定不是長久之計,而且長此以往,這宅子甭說升值,恐怕他還得賠個精光。最後沒轍了,知道我跟秦一恒是專門做這一行的,就聯系到了秦一恒,想把這所宅子轉手賣給我們,畢竟我們要比他專業很多。這樣他也不賠,我們還有賺頭。
聽秦一恒說的意思,這次來找我們的還是個二道販子。現在就連炒兇宅都有競争了?瞬間,我就倍感壓力。我們可都是商人,不可能做賠錢買賣,這人既然是個懂方術的,假如屋裏的東西好處理,他肯定不會找我們。這麽說來,這所宅子豈不是很棘手?
我看秦一恒的口氣,倒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把顧慮說了一下,想問問他到底有幾分把握。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告訴我,所謂的“圈主兒”其實嚴格說來,就是舊社會裏學了點方術皮毛,然後走街串巷騙錢的行當。之所以叫“圈主兒”,是因爲這個行當的人一年到頭都會在腰上套一個銅圈或是鐵圈,圈上常年會放一個很小的葫蘆扣,用朱砂封着口。這葫蘆扣,就是把一個小葫蘆掏空了,在裏面裝上死嬰拇指骨,然後在巷口村頭,把銅圈或是鐵圈摘下來,沿着邊在地上畫一個小圈,要是誰家的孩子不小心踩進這個圈裏,據說回家當晚就會高燒不止,連着說胡話,然後這“圈主兒”就趁機去這家賣藥或是驅邪。其實也就是讓生病的小孩含一下葫蘆扣。但孩子的家長肯定不知道其中玄機,還以爲碰見了救命的得道高人,自然感恩戴德。家境好的,給錢設宴;家境不好的,也會送米送面。這“圈主兒”就以此賺錢爲生。
後來,随着社會的發展,“圈主兒”的騙錢伎倆被越來越多的人識破,這一行也就逐漸生存不下去了,很多“圈主兒”就改行去算命或是幹脆找了正經工作,不過,還是有小部分“圈主兒”依舊守着這種缺德的行當,而且演變成了運用歪門邪道拐賣兒童。坊間所說的“拍花的”,其實最早就是從“圈主兒”演變過來的。這“圈主兒”雖然都略知方術,但還是以坑蒙拐騙居多,要讓他們驅邪鎮鬼,幾乎是不可能的。
解釋完,秦一恒說道:“所以,這個人搞不定的事情,倒不見得是大事,興許隻是過路的小鬼鬧騰個一兩天,我們去看一下,沒準兒就撿了一個大漏。”
他說得如此輕巧,我這财迷心就開始澎湃啊。既然這麽說了,這錢誰不想賺啊,當即就拍闆應了下來。
第二天,我倆就動身上了飛機。那個“圈主兒”親自去機場接的我們。人看着比我想象中忠厚,不像是個坑蒙拐騙油腔滑調的主兒,估計也是年紀大了,顯得穩重了,畢竟也是五十好幾的人了。
“圈主兒”自己介紹說叫許傳祥,見面點頭哈腰的特别客氣,弄得我還有點不好意思。許傳祥先把我們接到了訂好的酒店,放下随身行李,又帶我們吃了頓飯,規格還不低。可能是他實在走投無路了,不然也不會如此舍得放血。席間,許傳祥又把宅子的事情大緻講了一遍,跟秦一恒轉述的沒什麽差别。隻是他在講述的時候,語氣很不鎮定,很不符合他的年紀,似乎真被宅子裏的東西吓着了。
我聽着心裏隐約有些不安,看秦一恒的表情毫無變化,才勸自己把心放在肚子裏,心說一切等去看了宅子再說吧。
吃過飯,秦一恒就提議直接去宅子看看,趁黑還能看個清楚。三個人也就沒耽擱,直接奔那所宅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