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賓館無非就是耗時間,并沒有什麽可準備的。我們随便對付了點吃的,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返了回來。劉瘸子事前囑咐了一下老太太,說,到時候無論屋裏發生什麽動靜,她都别進來,怕到時候真的是老頭的魂魄現了身,她誤打誤撞地沖進來,會亂了老頭的神,容易出亂子。
又等了些時辰,把老太太安頓好,我跟劉瘸子就關上卧室的門,把那副象棋擺了出來。說實話,本來我是不想來蹚這趟渾水的,雖說劉瘸子是想滿足他自己的好奇心,但畢竟也是爲我辦事,于情于理怎麽着我也得陪着。
入夜後,時間過得挺快,可是我們幹瞪眼等了半天,屋裏什麽動靜都沒有。起初,我還是有些害怕,這麽耗了一陣子,卻也安生了。劉瘸子見這麽空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問我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麽辟邪的東西,沖了這屋裏的陰氣,讓那個老頭沒辦法現形。
我前後翻了一下,也沒發現什麽。劉瘸子就覺得很奇怪,問我,是不是咱們兩個人陽氣太盛了?要不,你先出去躲一下?
我巴不得他有這個提議呢,正好可以離這個是非之地遠一點。剛想動身,劉瘸子又說,算了,萬一出點什麽狀況,連個搭把手幫忙的人都沒有。我們考慮再三,劉瘸子居然給我提議,讓我躲到床底下。
卧室的床是一張高腳床,床下的空間很大,躲個人的話,翻身什麽的都沒問題,隻是有很多灰塵。我蹲下看了一眼,覺得他這個提議一點都不靠譜,可是我要說不進去,兩個人總不能一直這麽等下去吧。我尋思着我就鑽進去做做樣子,這樣最後勸說他放棄也有底氣。
于是,我從屋裏拾掇了幾張報紙,簡單鋪了一下,就鑽了進去。一趴下,視線就因爲床鋪的原因立刻變得狹小了,我隻能看見劉瘸子的兩條小腿在屋裏走來走去,不知道在踅摸什麽。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屋裏似乎傳來了一些奇怪的動靜,我仔細分辨了一下,也聽不出是什麽發出的,隻看見劉瘸子依然在屋裏走來走去。
緊接着,我莫名地開始緊張起來,又看了一會兒,我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隻好聚精會神地看着劉瘸子的腿在房間裏越走越快。突然,我發現一個問題——劉瘸子的腳好像一點兒也不瘸!
這下,我頭皮瞬間就有點發麻,可是又不好表現出來,隻能繃緊了身體,努力放平呼吸。之前跟劉瘸子一路過來,我即便沒有刻意注意,但也是眼見着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啊,怎麽這個時候他的腳忽然就好了?難道他之前一直是裝的?可如果是裝的,我明明還在這個屋裏,他爲什麽不繼續演下去呢?
我盡力平靜了一下,忽然又冒出個想法,吓了我一跳。之前老太太提過,她家老頭會半夜在卧室裏來回踱步,難道是劉瘸子剛剛一個不注意被上了身?
這下我就更不知所措了,想出去救他,自己又沒本事,恐怕會白白送死,可是不出去吧,他完蛋了不說,難道我要這麽在床底下跟這個邪物待一宿?
正當我猶豫的工夫,劉瘸子忽然停下了。不過,說停下也隻是能确定他的腳步停下了而已,手上在忙活什麽,我并不清楚。劉瘸子站定在床前面,也像是在琢磨什麽,而後,我眼見着他的身體慢慢地蹲了下來。
我緊張得快要窒息了,這要是看見一張不是他的臉,真能把我吓死。所幸他隻是貓下腰,像是從地闆上拾起了一個什麽東西。東西很小,我也看不清楚。而後,劉瘸子就走到了象棋邊上,因爲屋子裏極其安靜,我能聽見他把棋子緩緩放下的聲音,他在下棋?我爲了看清他那邊的狀況,就把身子側了過來,可視線還是極其有限。
劉瘸子的棋倒像是下得很悠閑,不過,我還是不停地冒冷汗,頭枕着胳膊,感覺心已經跳到了耳朵上。我立刻換了一個姿勢,因爲之前秦一恒講過,如果你聽見心跳聲出現在身體其他地方,如手指、耳朵、胳膊等部位時,就是你魂魄最不穩定的時候,很容易被勾了魂。
就這麽過了足有十分鍾,劉瘸子起身,把燈打開了,就叫我出來。他的聲音并無異樣,可剛才我在床下看得可是真真切切的,他的腳一點問題也沒有,我還是得提防。可轉念一想,即便我不出去,他要害我的話,我基本也是沒跑了,還不如先出去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于是,我爬了出去,見屋裏倒是沒什麽變化,隻是棋盤上的棋子的确被人動過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劉瘸子跟那個老頭下了棋,看他的表情倒不像是醞釀着什麽陰謀,我就試着問他現在情況如何。
劉瘸子把手一攤,說他轉了半天,也沒見那個老頭出來,他覺得如果動了棋子對方就會現身了,結果他一個人把棋都下完了,屋子裏還是安然無恙,最後他也隻能放棄了。我聽完他的話就又去看那副棋,紅方的子被吃了個幹幹淨淨不說,局勢已然成了死棋。我心中不免更加起疑,可是也不敢當即撕破臉,質問劉瘸子,隻能尋思着先回去,等見了秦一恒再作打算。
我提議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們就回賓館。劉瘸子點點頭,說隻能這麽着了,就先開門出去了。我正要走,忽然聽見有個什麽東西落在了地闆上,低頭一看,居然是枚象棋子。很意外,這個時候我竟然沒有害怕,而是很好奇地把那枚棋子拾了起來。還沒等看個仔細,屋外頭忽然嘈雜了起來,老太太的尖叫聲那叫一個清脆,我随手把棋子裝到兜裏,趕緊奔了出去。
從我出卧室的門到客廳裏,隻有幾步遠,可是因爲戶型的原因,出了卧室的門并不能直接看見客廳裏的狀況。等到我跑出去,客廳裏就隻剩下老太太一個人。我急忙問老太太怎麽了,估計她也是吓得夠嗆,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她越這樣我就越着急,幹脆也不等了,直接先追出去,想必劉瘸子肯定在外面。
可是,等我追到外面,卻不見劉瘸子的蹤影,反而看見秦一恒拿着個旗一樣的東西背對着我,正貓着腰喘粗氣。我過去問他怎麽了,他卻不答話,而是直奔到老頭的卧室裏。借着光,我才看出來,他手裏拿的居然是一面招魂幡。這種幡通常都是出殡的時候,由長子在前面高舉着,一來可以讓已故的親人記住從家到下葬的這條路;二來也是給途經的小鬼一個警示,告訴對方這家親人已故,不要在路上爲難家人。可是,秦一恒如今拿着這個東西,我是死活也想不明白是什麽意思。自打我們認識,也從未聽他講過家裏人的事情,難道這回他沒有按時與我會合,是因爲家裏出了變故?
這樣一想,我就想上去安慰他兩句,可是他沒顧上我,隻是在屋裏轉了一圈,忽然回頭跟我說,媽的,果然被他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