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棟說道:“我們不能像楊廣一樣不管天下人的看法,按自己的心意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如果隻是一介平民,娶個三妻四妾,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來。就是這樣,也會被左鄰右舍的人說三道四,落下一個罵名。何況是即将君臨天下,揮斥方酋的天子?更不能任意胡來,更要謹言慎行,更要尊重大家約定成俗的理念和心理。”
李棟說到這裏,張須陀算是明白了他的心意。
陸柔的父親乃一介小吏,在攻取天下的事情上幫不了李棟的大忙。張須陀卻是能征善戰的大英雄,有不世之将才。在李棟戰敗李淵奪取天下大權的過程中,沒有他張須陀的支持,将會遇到許多難以解決的困難。甚至逼李淵不能建立唐朝,說李淵是亂臣賊子這句話,張須陀說出來和李棟說出來的份量都不一樣。
李棟尊重天下大多數人的意見,便是要立結發妻子陸柔爲皇後,名正則言順。而張芊雨到現在,他們還沒有拜堂成親,小妾也算不上,自然不能在倉猝之間立爲皇後。可不立她爲皇後,又擔心張須陀爲皇後的事而耿耿于心,在半道上給他添亂。
說白了,李棟就是既想立陸柔爲皇後,又想讓張須陀放棄讓女兒做皇後,不計前嫌地幫助他攻取天下。想兩全其美,照顧雙方的感情。
明白李棟的意思以後,張須陀從自己身上也開始考慮原因。以前想把女兒張芊雨嫁李棟爲妾,是覺得大隋統治将不久于天下。那時候必定會天下大亂,李棟是一個能征善戰的年輕人,将來的成就不可估量。一定能保全自己的女兒有一個好的生活,不遭受颠沛流離的戰亂之苦。與其嫁給其他人讓她生不死,或早早就殒命,還不如嫁給一個有本事的将領做妾,以保一世平安。
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李棟的成就竟然如此之大,幾乎憑一個人的能力,力挫群雄,從一名小小的郎倌,慢慢變成一個人人瞻仰的天子!李棟的妻子就是皇後,這是一個統管後丶宮,對朝政産生深刻影響的灸手可熱的位置。
自己一生都在要強,這個時候便産生了非份之想,想借自己的身份給女兒謀一份更好的名份。這不等于是外戚亂政麽?李棟的天下還沒有打下來,自己就在這個方面開始打起了小算盤,豈是人臣應該有的想法?
李棟能在這個關鍵時候,想起提出這個問題,就是擔心以後出了亂子,擔心自己會以提攜李棟的身份,影響朝政。所以才向自己問一問,在自己心目中,誰是皇後的合适人選。如果自己回答的不合他的心意,恐怕日後自己也會随着這件事,而遭受李棟的冷落。
李棟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人,自己難道不明白李棟的小心思?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他李棟比自己看得還要遠三分。曾幾何時這個隻能在戰場上一展雄風的少年郎,竟然變得如此工于心計。
看來自己一直沒有看錯人,他李棟還沒有被勝利的果實充暈頭腦,仍然保持着必要的冷靜。他能有現在這種情況,何嘗不是自己眼光獨到,高人一等,選對了人的結果?
張須陀經曆隐居這些年的沉澱,慢慢的變得更有謀略了,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他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兵馬統帥的身份,能以一個平民的視角去看待天下的風雲變幻。也正是因爲有了這個平民的視角,才使他看清了以前在齊郡做郡守的時候,犯下的一些緻命失誤,也正是因爲有了平民的視角,才使他現在能夠在内心扭轉自己的看法。
張須陀超越了以前的境界,達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他便笑着說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立皇後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事,絕對不能草率。因此上我建議,立陸柔爲皇後。不管誰立皇後,你都是老夫從齊郡一手提拔上來的帥才。這一點你不要忽略了,自己提拔上來的人,怎麽能不一直支持呢?”
“想我前半生,一直在帶兵厮殺,争強好勝,打來打去,最後落了一個什麽樣的下場?我這幾年冷靜下來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請你放心,我永遠都是你最鐵的那個保駕護航者。”
“不過……”張須陀說到這裏,臉色變得堅定起來,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要求李棟:“當務之急是必需說服楊廣盡快退位,诏告天下讓位給你。把大唐的旗号立起來,把李棟逼入萬劫不複的境界。也隻有建立了大唐,我們現在讨論的一切才會落到實處,不然被李淵搶了先,我們仍然是竹籃打水,鏡花水月一場空。”
李棟被張須陀的境界感動了。他現在幾乎擺脫了好勝心,變得更加平和了,變得更有人情味了。這才是令人尊重的師和父。在某些方面來說,沒有張須陀,自己就要走許多彎路,張須陀等于是自己的師傅了。而和張芊雨拜堂是早晚的事,稱他一聲父親也不爲過!
李棟便答應了張須陀,等李密李靖和秦瓊等人從洛口回來以後,立即開始着手準備辦理這事。張須陀又提醒到:“應該讓他們等你,而不是你等其他人!你是要登基的皇帝了,哪有皇帝等大臣的!”李棟一笑置之,不想在這個方面和他讨論過多。
第二天,李棟叫來所有人,開始吩咐大家去辦理。把祭台再添些土,搞得高一些,把被雨水沖潰的邊邊角角修補一下,讓人去買布料趕制新朝的衣服,同時命令翟讓杜伏威等人戒嚴洛陽城,免得封禅的過程中受到沖撞。他沒有想到的事,張須陀在一邊幫忙處理。
大家聽到命令以後,都隐約猜到一些眉目,李棟這是準備要讓楊廣禅讓帝位了。
李棟之所以沒有向大家公布,是李靖李密和秦瓊還沒有回來,人沒有到齊,免得将來他們回來以後再向他們公布一遍,封禅以後自然要對身邊的人進行封賞,他們不在也不方便進行。還有一個極爲重要的原因就是,還沒有親自去找楊廣說明這件事,楊廣不點頭同意,也不便公布。
而且這裏面還存在着一個問題,雖說是禅讓,也不能由李棟本人出面,而是由下面的人幾次三番請求,李棟再三拒絕,表明自己是大隋的忠臣。如此三番幾次,李棟見實在推辭不過去了,勉強點頭答應下來。這好像是爲了順應天下人的心意才不得不爲之的事情。
就是說要把戲演得充足起來。最了解李棟心意的人自然是李密了,他不在也不方便向其他人授意這樣做。李密回來了,一切事情都會迎刃而解,甚至他李密可以幫自己去逼楊廣同意。同意不同意都得同意,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由不得他說了算。
第二天下午未時,李密李靖和秦瓊都回到洛陽,匆匆來見李棟。張須陀見了李密,老臉騰紅,不過李棟的事情需要李密來辦理,這事李棟不方便和李密直說,就由張須陀和李密講了一遍。
李密看着這個昔日的手下敗将,現在的皇帝老丈人,心裏十分失落。心說他可是憑着女兒上的位!哎!誰讓自己沒本事,沒生一個讓李棟看上眼的女兒呢?不過李密對楊廣和大隋恨之入骨,年紀輕輕的就被楊廣設計哄出皇宮,造成半輩子流落無所,受盡小人的奚落。
現在既爲李棟争名份,也爲自己報私仇,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所以李棟也摒棄了和張須陀之間的前嫌,氣勢洶洶的帶着一幫子府兵到楊廣獨居的宮中勸谏。
楊廣自然不會輕易答應李密的無理要求了。可是事情到了現在這種地步,被人囚在宮中反思,不是由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李密軟泡硬磨,憑着能說會道的三寸不爛之舌,終于說服了楊廣。
楊廣同意在二月二龍擡頭這天,向天下诏告退位讓賢給李棟,同時還把玉玺傳給李棟。
李棟得到楊廣同意的消息後,心裏無比的舒暢,又給李密說,楊廣憑着這個蓋世之功,可以保證他一生無虞,安度晚年,仍然有他一個“王”的封号。
後天就是二月二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李棟心裏不免還是有些緊張,生怕這兩天下再生出什麽不測的事端,把封禅大事給攪黃了。
這一天,天氣倒是知趣,天空晴朗,風和日麗,暖風吹面如爐。李棟在衆人的簇擁之下,和楊廣一起離開皇城,來到皇城外的祭台。先是由張須陀登台宣布,大行皇帝楊廣有話要對天下诏告。
楊廣身穿深紫色的皇帝袍服,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慢慢的從台下一步一步登到台面上,面對台下烏壓壓的一衆群人,心裏不由得十分傷心。回首過去,這些人可都是自己忠心耿耿的保皇派,現在卻都變成了逼自己退位的叛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