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要被囚禁,我是皇帝,我是皇帝!從來隻有我囚禁别人,任何人都無權囚禁我。我要發诏書,我要向全天下的百姓诏告,李淵是亂臣賊子,楊侑受人要挾,身不由己,被迫做出出格之事。我也要廢了他的太子繼承之位!我不要做亡國之君,我要奮起直追,我要奪回大隋被人擄走的江山!”
楊廣的臉色十分苦楚,眼神渙散無光,雖是說話,也形如神經質,說得細碎而迅速。他被突出其來的變故打懵了,再也拿不住高高在上的皇帝之尊和威嚴!
李棟知道他已經到了快要瘋狂的邊緣,和再他說任何事都會變成壓垮駱駝最後的一根稻草,向李密使了一個眼色,要李密把坐在地上失神的楊廣帶出驿站。
李密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楊廣面前,蹲下身,給予他必要的尊重,緩緩而沉重地說道:“某李密,蒲山公之子,昔日曾經因爲直視你而不知道害怕的一名千牛備身,被宇文述勸離皇宮。連一個小小的千牛衛也做不成的李密,現在請求能帶聖上陛下離開驿站,回到你的宮城去,回到你的皇城去,那裏是你的,從此無人和你競争,也不會你讨厭的人相伴……”
楊廣緩緩扭過臉,看着李密,這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喃喃地說:“你是李密?你就是李密?蒲山公之後,幫助楊玄感攻打洛陽的李密?”
“不才正是在下,虧你還能說出我的履曆,謝謝皇帝聖上挂念!不過我們現在還是離開這裏吧!”李密對楊廣冷嘲熱諷,出了一口惡氣,心裏十分爽快。
李棟見李密又給楊廣增加負擔,便勸阻道:“蒲山公……”
李密知道李棟爲何叫自己卻又沉吟不語,連忙起身向李棟一緻禮:“在下明白,這就帶他離去!”說完一揮手,叫來幾個彪形大漢,不由分說,架起楊廣的兩條胳膊,離開了驿站,轉眼就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夜色之中。
李棟與衆人看着楊廣離去的方向,面對衆人的後背緩緩說道:“大家眼眼見到,楊廣爲什麽會把手中的大好江山玩完,道理很簡單,遠佞臣小人,親近賢臣忠臣。可是誰能把眼睛擦得雪亮雪亮,不沾染一絲灰塵,看得清身邊誰是忠心耿耿誰是讒言小人?”
“雙眼看得清世事變幻風起雲湧,卻看不透比大海還要深邃的世道人心!何也?”李棟故作玄虛,問而不答,給衆人充分的思考餘地,引起他們内心的驚動,讓他們默默對比一下,他們自己是忠臣還是奸臣。
衆人都默不作聲,窦建德内心最虛,幹笑數聲,接口道:“我們又不是隋炀帝,身邊哪有奸佞小人?”
“不錯!我們身邊現在還沒有出現這等禍國殃民的害群之馬,可是誰能擔保以後便不會出現呢?人,尤其是人心,在不同的條件之下,爲了一點點的蠅頭小利都會發生變化,天底下最容易受誘惑的是人心,最容易變化的不是風雲也是人心!人心!人心!得人心得天下,失人心失天下!”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打江山時衆人心齊,不管困難有多大,就是一座泰山擋在面前,也能把它挪上三尺。打下江山後呢?人人都要争當功臣,人人都想自己多吃多占,總怕别人比自己占得多一些。見不見别人比自己位置高,權力大,名聲響,宅子廣。”
“他人一旦超越了他,便想盡一切辦法把對方搞倒,誰能經受裹着糖衣的砒霜呢?誰不想人前威風,身後得名呢?可現在楊廣的經曆大家親眼目睹,這都是虛的,空的,幻想的,不真實的!”
“我現在就想離開這是非之地,絕非一時笑談,大家也不要不相信,我說的是心裏話,我真的想離開這裏。可我知道,我離開以後,天下仍會繼續大亂,這對莘莘辛苦的百姓來說,是一個大大的災難。所以,爲了天下,爲了百姓,我決定繼續留下來,直到把李淵平滅!”
“我一個人是擔不起這些比泰山還要重的擔子!我需要大家齊心協力,共同拾柴,共同點火,共同把眼前的事業做大。我在這裏警告一部分人,不要以爲某些事情做得神鬼不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懸崖勒馬,猶未晚矣!”
李棟說着的時候,故意背朝着窦建德,不去看他臉色是紅的還是白的,哪怕他一臉的尴尬,李棟也得說,也得講。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明。自己與窦建德兄弟一場,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往深淵裏跳。
在座衆人都不明白李棟爲何突然大發感歎,說出這些莫明其妙的話來。但是人人都在心裏默默的對比着,想一想以前是不是因爲一些不值得的事與别人發生許多不必要的矛盾和疙瘩。
可是窦建德卻如坐氈,因爲李棟的話句句如槍,投在了他内心最痛處。還以爲今天在這裏得到楊廣要诏告天下這個重要的消息,悄悄的向李淵暗地裏報信。以此爲重要條件向李淵邀功請賞。聽完李棟的話心裏已有變化,跟誰在一起不是一樣打江山?何況在李棟身邊還有更多的條件。
雖然自己以前受過他的打壓,從現在的成就來看,李淵和李棟似乎都有攻取天下的潛力。不過李棟似乎更有可能,尤其得到楊廣這一顆重要的棋子以後。既然如此,何不及時收馬,回心轉意?
李密也知道李棟這番話主要是說給窦建德聽的。便不失時機的站出來,沖李棟一抱拳道:“既然已經把楊廣從江都請到洛陽,那我們便不能失了最佳時機,趁早讓楊廣寫退诏書,诏告天下李淵是叛逆,天下人人可得而誅之!李某願意替将軍做這等不方便下之手事!”
李密意思是說,李棟不方便逼宮,他李密可以毫無顧忌,畢竟他在楊廣眼中已經落下了替楊玄感起義的逆賊之名,就無所謂再逼他一次。
李棟眼現奇怪的表情,看着李密道:“不方便之事?你的意思是……”
“對,我的意思就是這樣……”李密躍躍欲試的樣子。
“不需要,你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辦。這件事就交給……”李棟說着突然轉身,面對窦建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處理!你看怎麽樣?你和楊廣**宮中,他何時寫出這樣的诏告,你何時離開皇宮。他一輩子寫不出來,你一輩子就呆在裏面吧,就不要出來了。這等小事也辦不出來……”
窦建德的臉騰就紅了,非常尴尬。沒料到李棟突然會給自己來這麽一手絕活,幾乎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支支吾吾道:“我……我恐怕不是這塊料!”
李棟的臉色突然一變,再也不像以前那樣一直對着窦建德笑,十分嚴肅。
窦建德心裏發虛,自然就接着說:“要不……要不我試一試,勉爲其難吧。”
李棟這才爽朗的笑出聲:“我就知道窦兄不會讓我失望。不過我們不能逼他退位。這樣以來,他便會把我們和李淵一樣歸爲逆賊的行列。我們隻說要他寫李淵是逆賊就行的,餘下的事情,日後再說。這樣也減輕了你的困難度。”
“那好,這事就交給我辦吧!”窦建德忐忑地說。
其實不用窦建德去逼宮,楊廣也會主動寫出李棟所要的诏書來。之所以還要派他去,是讓他在衆人面前立上一件大功勞。攻打洛陽的時候他和劉黑闼當時不在,衆人一直覺得他們二人有坐享其成的感覺。現在讓他寫出這樣一個诏書,無形之中在衆人心目中立下了大功,借此機會收留他已經飄忽不動的心。有功便要封賞,窦建德期待着封賞,便不會離開洛陽。
楊廣回到宮裏,明明知道自己被人囚禁了,也迫不及待的寫出诏告天下書。因爲楊廣被李淵打懵了,他要複仇,他要在臨死之前,向全天下百姓宣告,李淵篡奪了大隋江山,要全天下百姓都起而誅之,讨而伐之,群起而攻之。他要借自己一息尚存的威嚴,給予李淵迎頭一擊。在讨伐李淵一事方面,楊廣比任何人都心急。再過三年五個月,天下都歸李淵怎麽辦?那真是刻不容緩。
窦建德得到诏書以後,心中一片釋然,還以爲楊廣要熬上三年五個月才能寫出李棟想要的诏書,沒料不超三天便出了宮城。
餘下的事情就簡單了,派人到各地張貼诏書,由驿站發放到各地郡州縣,經過醞釀,要不了太久,最多三個月時間,天下讨伐李淵之聲勢,必将如火如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