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聽到父親在房内激烈的咳嗽聲,擦一把臉上的淚水,慌忙趕到屋内。見父親躺在地上,心裏十分愧疚,隻顧着在外面照顧李棟了,竟然忽略了父親的存在。
姐妹倆想把父親擡上床,七手八腳折騰了半天,也沒能如願。顔老爹患病這些年一直躺在床上,活動量很少,身體不方便的情況下特别的沉重。兩個小娘子都正處在豆蔻年華,肩削腰細胳膊羸弱如豆芽菜,哪能把一名重逾百十斤的老人擡上床?
這時候她們便想起了李棟,若是他還在店裏,興許一個人就能把父親抱上丶床。姐妹二人對父親躺在地上束手無策,隻好把父親扶起來靠床而坐,陪着父親同坐地上,三個人相顧流淚悲傷。
坐了一會兒,顔老爹緩過一口氣,張開嘴艱難吩咐說:“院裏發生的事情我聽得一清二楚,他李棟爲了拯救我們一家仨口,自願被人綁走。他對我們這樣仁義,我們卻不能不講一點良心。黃掌櫃的不是想要我們的濟民當鋪麽?那就給他!千金易得,人心難求!想辦法盡快把李棟贖回來!絕不能讓他在牢獄裏吃苦!”
顔老爹說了一通子長話以後,身體似乎不勝體力,雙手像一條凍僵的蛇攤軟擺在地上,張嘴大口大口的喘粗氣,額角也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顔如玉趕忙勸止父親,不讓他再多說話。姐妹二人對父親所說十分驚訝。黃掌櫃以前想盡一切辦法,想把自家的當鋪摟到懷裏,父親至死不願讓他陰謀得逞。現在爲了一個李棟,藉藉無名的一個小夥計,竟然同意把當鋪賣給黃掌櫃。父親把李棟的安危看得比當作命根子的當鋪還要重要。
李棟年輕有爲,吸引了自己姐妹二人的眼光,使自己二人對他産生好感,這多少有些異性相吸的自然本性。可他憑什麽讓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對他也這般愛護?他身上究竟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顔老爹喘了一會兒粗氣,又掙紮說着:“當鋪賣掉以前,把那塊璞玉藏好,千萬不可被無良之輩發現。不然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一塊玉就能要了我們一家仨口的小命!”
顔家姐妹這才明白顔老爹的苦心,爲什麽不把當鋪盤賣出去,就爲了保護那塊神奇的璞玉。那塊玉很奇怪,不是正常的圓形的,也不是長形的,而是半月橢圓形的。
在李棟沒來以前,那塊玉平靜得像一塊普通的石頭,隻在每月十五十六兩天月亮圓的時候,才發出一層淡淡的光彩。可是李棟到了當鋪以後,甚至在他還沒有進當鋪當夥計,被妹妹顔青玉拒絕進來,隻是站在門口時,家裏藏的那塊璞玉就閃出一大團五色異彩。
這也是爲什麽顔如玉後來又出去把他叫進來當夥計的原因。李棟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濟民當鋪藏着一枚和他身上,在齊郡和遼東已經得到的金餅琥珀,一模一樣形狀的一塊奇玉。
顔家姐妹包括顔老爹自然也不知道,李棟身上藏着和他們視若珍寶的璞玉,一模一樣的東西。但是他們都知道,李棟與自家的這塊玉一定有必然的聯系,要不然也不會在李棟到來時,發出從來沒有的異彩。
顔如玉聽了爹爹的話,點頭答應下來。特别是妹妹顔青玉,一心迷戀李棟。一聽有辦法可以把李棟救回來,根本不管當鋪到底賣給誰,隻要有辦法讓李棟回到身邊,就心滿意足了。其實她也沒仔細想一想,李棟之所以出現在她家中,是以當鋪作小夥計的身份做短工的,如果沒有了當鋪,李棟一個單身男人,将以什麽身份繼續呆在她們顔家?不過天無絕人之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後來,顔老爹休息足了,吩咐姐妹倆各攙一條胳膊,自己雙腿也用力氣,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上半身幾乎是橫着向在床上,然後她們二人又東扯一把西拉一把,勉強把父親的身體捋順,給他蓋上被褥。
把父親搬上床榻,姐妹二人都累得出了一身一臉的汗。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妹妹做早飯,顔如玉開始收拾當鋪。準備早飯以後親自到黃掌櫃家走一遭,讓他來自己家一趟,和父親親自畫押抵賣當鋪。他得到了當鋪,自然給他的女婿王子儀通口氣,把李棟從牢裏放回來。這事要盡快做,晚了李棟就有可能遭罪。
顔如玉一家人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李棟的真實身份。李棟其實就是王子儀嘴裏說的匪徒,而且是大大的匪徒。她們更不知道李棟見到王世充,不僅不會被處罰,還會受到貴賓級的禮遇。
早飯做好,給父親盛了一碗飯,顔如玉給父親親自喂飯。剛吃了沒幾口,忽然聽到院外正在吃飯的妹妹驚聲尖叫一聲:“你……你……到底做了什麽?”
顔青玉的尖叫聲極力壓低,從她的話裏卻能聽出來,她的内心十分歡喜。顔如玉正給父親喂飯,不能走出去,就在屋裏問道:“青玉妹妹,怎麽了?大驚小怪的?也不怕被鄰居聽到?沒個女人的樣子!”
“啊啊!不是的,姐,你快來看一看,看誰回來了!”顔青玉站在院裏繼續大呼小叫。那語氣似乎是當今天子突然駕臨一般。
顔如玉隻得把飯放下,對父親說:“爹,您老稍等,我去看一看。”顔老爹默然點點頭。顔如玉剛把飯碗放下,還沒來得及走出屋門,屋門前光線一暗,閃進來一個人影,妹妹顔青玉緊接着也一同進了屋。
門口光線較強,看不大清楚來人是誰。但從那人進屋動作和身形來看,不正是剛剛被綁走的李棟麽?他明明被王子儀五花大綁的帶走了,現在怎麽突然又回來了?而且身後還沒有府兵相随,難道王子儀良心發現,親自把他放回來了?
顔如玉趕忙理一理身上的衣服,捋一捋額頭的亂發,免得被李棟發現他一走,自己就邋遢成坊間的小媳婦了。女爲悅己者容,顔如玉對李棟也十分上心,自然不希望他見到自己不光彩的一面。
李棟走進屋以後,直接到顔老爹的房内來了,見到顔如玉趕忙施了一禮,客氣地稱說:“在下回來晚了,讓你們提心受怕了,這是我的不對。顔老爹的病不能耽誤,你且暫時讓開,讓我再爲他把一把脈。”
顔如玉見到李棟去而複返,一回來就挂念着自己父親的安危,心裏十分感動,不覺流下了兩行清淚,語聲哽咽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棟聽到她聲音異常,轉身安慰道:“我這不是已經安然的回來了?外面的事兒是男人的事兒,你就不要操心了。把顔老爹照顧好,身體盡快的康複起來才是重要的。”
說着,李棟轉回身,半坐半倚的,拿過顔老爹的手,手指搭上去,開始号脈。過了一會兒,李棟淡然地說:“病情有所好轉,需要再加一些藥量。吃過飯以後,青玉妹妹準備熬藥。”
此時的李棟,身份仍然是顔家當鋪的一名小夥計,可是舉手投足之間,甚至說話的時候,已經不再是一個身份低下的打雜小夥計,俨然已經是以主人的身份吩咐她們姐妹二人了。
顔如玉姐妹二人并不覺得李棟這樣做有什麽不妥當,反而覺得心裏十分的歡喜。家裏多了一個男人,一個能支撐将要塌下來的天空的男人肩膀,怎麽能不倍覺安慰?
可是顔如玉是一個心細如發的小娘子,對李棟去而複返感到十分的好奇。他用什麽方法,使王子儀這個吃人不吐骨的虎贲郎将把他放回來的?仔細一打量,發現李棟身上和走的時候一模一樣,身上連被綁走的褶皺也沒留下來。
顔如玉心裏縱使有十萬分好奇,也不能在這個當口問清來龍去脈,因爲李棟一回來,飯也沒有吃,就到屋内給父親看病診治。她又怎能不識時機的強行問問西?
等妹妹顔青玉把藥熬好,給父親喂藥的時候,顔如玉才裝作不經心地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李棟的身體微微一怔,淡然回說:“這個嘛,稍後我再告訴你。先把藥給顔老爹喂了。不要讓他老人家有所擔心。”
李棟的意思很明确,不想提起怎麽回來的。可是他越這樣隐瞞,顔如玉越想知道。如果李棟是正常渠道回來的,不用擔心後面還會發生什麽事。如果李棟是殺死了王子儀,私自回來的,那麽顔家将面臨着一個重大的災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