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棟堅決表示任何獎賞也不要,保護聖駕是親兵最基本的職責,他隻不過盡了本職而已,驚了聖駕已感不安,還敢有什麽其他的索求?
楊廣聽了龍顔大悅,對分列左右的文武大臣大加稱贊:“聽聽,嗯?諸位愛卿都仔細聽聽,李棟這是什麽境界?孤給他加官晉爵都不要,說什麽本職而已。大隋要是多幾個像黨雨錢這樣的人,那該多好啊!”
站在左側的文官倒還沒感覺到什麽壓力,因爲能随聖駕出征的,多是一品的王侯。站在右側的武将們都聽得暗暗心驚,一品光祿大夫!自己就是拼了老命,一生也不會得到。麥鐵杖戰死沙場後才榮升一品,由此可知,武将官居一品者實屬少數。
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武将戰功赫赫的同時,也代表着權力越來越大,職位越來越高。當高到一定程度時,皇帝就不敢再封了,再封就會形成尾大不掉,臣強君弱的局面。三國時期的曹操,魏晉時期的司馬懿,西魏、北周、乃到隋亡唐盛莫不如此,以大将篡權收場。
楊廣現在對李棟,一名保護他安危的親兵,多少也算上一名武将,還很年輕的一名親兵總管封一品光祿大夫,代丶表着他對這位親兵也就是李棟的充分信任,信任到連李棟搶奪他的江山社稷的提防心理也絲毫沒有。
“既然總管不願意授封,孤心裏先給你記上一功。将來機會合适,一定大大提拔!”李棟的回答楊廣非常滿意,官場中往上丶層拼命鑽的大有人在,而甘居下層的人卻實屬少見,李棟就是這類的人,這難能可貴啊!
“不過!”楊廣轉臉又嚴肅地說道:“孤昨晚聽說,高句麗近期又将有大的舉措。諸位臣工誰替孤蕩平魑魅宵小,以安孤心哇?”
“哦——”兩列文臣武将心中頓時雪亮雪亮的,聖上昨晚的确是遇到了大麻煩。現在下令要把威脅他生命的高句麗殘兵敗将鏟除完,事先便對李棟大加封賞,以資鼓勵,期待有良好的效果。
高句麗殘兵實不足慮,但高句麗的百姓就沒有那麽好對付了。各種令人頭疼之事層出不窮,今天在水源裏撒上屎尿或撒下巴豆,讓大隋府兵不能食用,或食用以後拉稀不止。要麽在草料裏放些毒藥,讓馬匹損失一小半。總之用盡各種辦法,以暗地裏的對抗方式,驅趕大隋府兵出境。
民心叵測啊!
許多武将都身受高句麗百姓的戕害,早已經心驚肉跳了,哪還敢領兵出征,蕩盡宵小?
楊廣連問數遍,殿内靜悄悄的都無人回答。
楊廣面露尴尬之色,有些下不來台。
“宇文大将軍,你也是兩朝老臣了,你幫孤說道說道,這高句麗的殘兵如何收拾啊!”楊廣問道。
“呃——回聖上的話,臣下……臣下正在三思,還沒有形成嚴密的計劃,容末将再想想,再想想……”宇文述拍馬屁很有一套,讓他沖鋒陷陣他可實在不願意。他一大把年齡了,前半生鐵馬空戎,後半生不求建大功,隻求無大過。此時此刻,他在謀劃如何讓他的三個兒子取得軍功。
“于老将軍,你來替孤謀劃謀劃?”楊廣對宇文述的回答很不滿意,想聽聽忠誠的于老将軍有什麽計策。
“禀聖上,微臣以爲,大隋征服高句麗,是因爲他們有不臣之心。現在高句麗國破家亡,聖上已經達到了預期目的,料想他們不敢再有妄想。此時,應該将統治權歸還高句麗,班師回國,平定亂民,安撫天下百姓,此乃是正道。”
于仲文果然是老成持重,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現在大隋陷入攻打高句麗的泥潭不能自拔,一切全是因爲想将高句麗攻滅的失誤。一個國家的皇帝可以被打倒,可以更弦易幟,但他們的民心向背卻不容易攻破。人人心裏有一道長城,嚴守自己的家園不受侮辱,這便是人間正道。
楊廣聽了更加不滿。還不如宇文述的不表态聽起來舒服。大隋征二百萬之力,千裏奔襲,損兵折将,曆千辛萬苦才攻下高句麗。才四天時間,龍椅還沒有暖熱,屁股還沒坐穩,便商議把權利交還高句麗?這豈非天大的笑話?
“孤知道了!再議吧!”楊廣對于仲文的方法不置可否,随口應承着,其實是推辭不接受。
這下以來,兩列朝臣便都明白了,楊廣的意思還想繼續攻打,直到把高句麗的殘兵敗将全部殺光光才心滿意足。
楊廣見文武大臣都噤若寒蟬,長歎一聲,道:“既然衆将毫無良策,那就三日以後再議!散朝!”
衆臣再拜之後陸續退去。
李棟來到楊廣面前,見他臉沉着臉,一言不發,知他心裏對這次朝見非常不滿。
機會終于來了,李棟便鼓足勇氣說道:“仆以爲,于仲文老将軍剛才的話,是最符合眼前實際情況的謀略。”
楊廣怪眼圓翻,看看李棟,問道何出此言。
李棟便道:“高句麗者,乃大隋一郡之領域也。斷然不能因爲一郡之病痛而置整個版圖于不顧。這豈不是因小失大,丢了西瓜撿了芝麻?”
“黨總管之意,也是贊同于老将軍之言,要将這剛剛得手的高句麗歸還高元那逆賊不成?”楊廣愈加不滿意了。
“聖上請三思……”李棟稱道:“那高句麗皇帝高元被驅趕出宮,流落民間,此時他最想得到的是什麽?複國!”
“如果聖上将統管大權重新交還給他,豈不是讓他大大的意外?驅出宮外已經使他膽戰心驚,再歸還于他,他必定感激涕零,不能自己,從而對聖上心懷感恩。在他有生之年,甚至三代之下,聖上的威風都足以震懾其心。”
“舍一郡之力而得二百年之安穩,仆爲聖上恭謹祝賀,此乃上上之策呀!”
“哦——”楊廣似有所悟。可仔細想一想,似乎心有不甘,心有不舍。就這麽着,将到手的一塊肥肉又砸給咬自己的一條狗,心理上扭曲不過來。
他便說道:“建議是不錯。容孤三思,三思……”
李棟見楊廣心中已有松動,知道此時應該給他一定的思考空間,讓他自己權衡利弊得失。相信他會權衡出來敦輕敦重,自己倒不再方便多說了。免得被他發現自己對高句麗心懷同情。
李棟便向楊廣告辭,步出元和殿。
回到瓊華殿之後,高瓊華公主正在愁眉不展。因爲那幾名摸金校尉還在殿内。
李棟幾乎一宿沒睡,仍然精神十足,見到公主以後大喜,對那幾名摸金校尉吩咐道:“我放你們一條生路,趕快順原路返回。回去告訴你們高元皇帝,讓他做好兩手準備。”
“第一,深藏不露,千萬不要與大隋府兵幹起來,也不要有任何的刺殺行動。萬一激怒了隋帝楊廣,不止高句麗複國無望,普通百姓也将生靈塗炭,國無甯日了。”
“第二,做好一切準備,随時準備複國。前提條件是必需應答世世代代做大隋的附屬國,向大隋稱臣納金,永世不得造反!”
那幾名摸金校尉人低言微,哪能替高元皇帝作主啊!聽完以後都面露爲難之色。
高瓊華公主倒是不讓須眉,對他們吩咐道:“總管的話,并不失一個良策。你們回去以後,可以轉告皇兄,我非常贊同這個計策。要他務必管好屬下,不能再騷擾大隋,使小矛盾激化爲大矛盾而導緻滅頂之災。”
李棟也威脅道:“如果第二條做不好,那我們将來就隻有短兵相接,在戰場上拼個你死我活了。不過,我可以毫不猶豫的回答你們,縱使你們與大隋一樣有百萬雄兵,最終也會以失敗收場!”
李棟此番話并不是吓唬他們。作爲一名穿越而來的指揮官,他具有卓越的軍事才能。何況大隋營内還有秦瓊,憑一己之力建立大夏國的窦建德此時也正摩拳擦掌想建功立業。隻不過李棟從來沒有給他放水施展身手的機會而已。
那幾名摸金校尉唯唯諾諾答應,一定将原話轉告高元皇帝。他們這才從榻下地道原路返回。
他們走後,高瓊華公主一下子擁抱住李棟,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夠,自然而然的就香了他一個。
李棟輕輕推開高瓊華公主,深情地說:“居安思危,難道你心中隻有複國的喜悅,再沒有其他的想法了嘛?”
高瓊華公主臉上紅暈連連,眼中難掩喜悅,在殿内不住的走動,稱道:“高句麗能複國,這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當然也要感謝你左右周全,如果沒有你,現在我們還在一籌莫展之中。”
李棟又問:“除了這些,難道你就沒有考慮到其他的因素?”
這下高瓊華公主就奇怪了,看着李棟,半是撒嬌,半是認真的說:“人家已經是你的人啦嘛,你還有什麽非分的要求?”
“你們高句麗複國了,你的皇兄高元還是皇帝,你還是貴爲公主。那我呢?”李棟抱着高瓊華公主的雙臂問道:“你可曾想到,你們一旦複國,我将何去何從?是留是走?”
高瓊華公主嬌軀一震,禁不住眼含熱淚,哽咽不已。
高句麗若是恢複了國家,大隋就起軍拔寨回去了。李棟身爲保護聖駕安全的親兵總管,也需随軍起程。李棟一走,與高瓊華公主之間的感情該何去何從?
高瓊華公主承諾過,不止一次說過,她一生都不離開瓊華殿。哪怕出嫁也是要娶女婿,要男人入贅瓊華殿。她是高句麗的公主,想要做到這一點并不難。
可令人糾結的是,她已經愛上了李棟,二人之間産生了濃濃的感情,舍不得就此分别。她也不會離開瓊華殿追随李棟而去,這就意味着,二人之間的感情,将告一個段落。
所以,公主無語淚千行,内心很受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