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時,又一個聲音響起,一聽就知是父親李渾。由他陪着的人,府兵根本不用通報。
父親與那人說話時,唯唯諾諾的,一路不斷說請,語氣十分客氣尊重。李棟尋思:此人身份地位應該高人一等。可聽到他左一個噢,又一個噢,敷衍了事,毫不在意父親說些什麽。
在自己家,身爲主人,父親何必如此待他?那人面還沒見到,李棟已對他産生了微微的不滿。搭戲台賣線頭,好大的架子!
說話間父親陪那人出現院中。
那人是個中年人,身量并不高,約五尺高下,白淨面皮,胡子稀疏,身穿一襲長袿,走路時步履穩健,身手應該不弱,難怪他眼望四空,渾不把父親放在眼裏。
當他見到屋門前站着的李棟時,眼睛一亮,冷傲問道:“這位少年郎是……”
“犬子李棟,犬子李棟,呵呵……”父親李渾身穿官服,賠着一張笑臉,對那人十分恭敬。
李棟的氣不打一處來。不管你究竟什麽身份,高到何處,倨傲面對一名老人,就大大不應該。李棟暗想,至少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尊敬老人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隋末也得如此。
那人聽是李棟,臉上一喜,穩步上前說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某崔家崔士陵,見過大郎”說話時表情和語氣絲毫不變,連李棟也沒放眼裏。
“噢!好像似乎大概隐約也許可能在哪裏聽說過崔家,不過這會兒忘掉了。崔家是……”李棟一連串說出猜測不定的話,又裝作努力思考,到底在哪裏聽過,對崔士陵的冷傲報以漠視,給他弄了個萬分尴尬。
崔士陵臉色突變,勃然大怒。礙于臨行前家族一再叮囑,務必把新貴李棟收攏崔家,若給關中李家搶了先,以後就與這個人才失之交臂,甚至無形中又多一位強勁的對手。
他隻得忍下一口怒氣,生硬回道:“不錯!崔家乃當世第一大家族,人才濟濟,數不勝數,文可安幫治國,武可攻城伐地。文韬武略,澤被後世,某深以生在崔家爲榮!”
無論你是姓崔還是姓促,站在李家大院,你就是客人。反客爲主,大言不慚,既不懂禮,又不識時務。真不知道崔家爲何選派此人前來與自己說事。這崔家不要也罷!
李棟微微一笑道:“某也深以爲然。隻是你既然以崔家爲榮,何必出現在李家院内呢?某也深以爲榮!”李棟是說,你崔家那麽光榮,何必再請我加入?我以崔家登門來請爲榮!其實他說的是反話,榮即恥的意思。
第二次受到李棟的戲弄和排擠,崔士陵面子上挂不住了。兇相畢露,冷傲重現,用冰渣子的聲音斥道:“哼!小小少年,不識天高地厚?别以爲有了三分戰績,就可以耀武揚武,吆五喝六了。崔家可是根深蒂固,枝葉繁茂。”
“你走吧!”李棟朝門外輕飄飄一擺手,用比他還冷傲十倍,可把空氣冷結的聲音回道:“道不同不相爲謀,你走吧!”
那人還沒有說話,李渾站不住了,顫抖聲音喝道:“棟兒……休要胡言亂語,崔家确實文治武德……”
那崔士陵聽到李渾的話,臉朝天望,鼻子冷哼,越發不可一世了:“某站在李家院内,就是你們的榮幸。若非章丘一役,你還不是田舍漢一名?”
“文不是治國安幫,而是修身養性,陶冶情操,使自身處劇變而不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鎮定天下,必先自定,是謂天人合一。
武不是馬上征戰,而是強身健體,舒筋養骨,使自身陷危亂而不懼,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移,強敵環伺,目定神閑,是爲外聖内王。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李棟語出爆竹,脫口而出,一席話說得崔士陵臉色由白漸紅,由紅到紫,最後變成醬紫色的豬頭肉,穿越前櫥窗内賣二十塊錢一斤那種。
你崔家那麽牛拜,文韬武略獨霸天下,爲什麽連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搞不明白?站在主人院内對人家父親毫不尊重,又當着兒子的面誇誇其談,根本不知道謙虛二字是怎麽寫的。
古人的美德被你玷污了,真是斯文掃地,顔面失盡!
“你的話我不敢苟同!”崔士陵再也控制不了胸中怒氣,喝道:“既然天人合一,外聖内王,何不站出來稱定乾坤,上報朝廷,下撫黎民百姓,掙得一身功名呢?”
“俗,俗不可耐!聖人身邊還會缺少文治武略?天下‘五門七望’,好像不是唯有崔家可以做到的吧?”李棟向後退了三步,與崔士陵拉開距離,說道:“你我根本不是同路人,還是不要糾纏一塊,使彼此都鬧得不愉快。”
“送客!”李棟根本不給他回話的機會,朝門外猛然揮手。
“呼!”那人怒不可扼,奮袖出拳,使出一記夜叉探海,拳頭帶風直取李棟面門。
李棟冷哼一聲,喝道:“不自量力!”身體微側,倏然躲過他一記淩厲的殺招,額前長發被拳風鼓蕩飛揚。
冷不丁探出左手,李棟緊抓他的手腕脈門,令他使不出力量,再向前猛然一帶。
幾乎同一時間,右腳支在對方腳踝處,阻住他被拖拽向前的力道,便他身體失去重心。
“撲通”一聲脆響,崔士陵結結實實被李棟從門外摔到門内。
崔士陵迅速翻過身,一躍而起,擡腳便踹向李棟小腹。
李棟蓦然蹲下身體,躲過他的腳尖,卻把他的腿扛在肩上,忽地又站起身,雙手摟抱他的身體,用力向外一抛,說聲:“走吧你!”
崔士陵又被李棟從屋内摔到庭院當中,院内青磚鋪就的小道邊上,豎起一排犬牙參差的磚棱,恰好硌在他腰間,摔得他半天沒爬起來。
“論文你輸了,論武你又輸了。我這就是讓你知道,天下之大,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萬萬不可自恃甚高,過于自傲,否則就是自取其辱,自讨沒趣!”李棟挺立原地,大氣都不帶喘的警告他說:
“回去告訴你們家族管事的,不要招惹我們李家,否則會讓你知道糖是甜的,鹽是鹹的,而血卻是腥的!”
那崔士陵連續兩次敗在李棟手下,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對手,也不說話,黑着一張臉,艱難爬起來,蹒跚踽踽而行,轉眼閃出門外。
父親李渾吓得臉如土灰,一雙手緊張得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結結巴巴說道:“渾小子,你……你……闖了大禍了!”
“哼!他敢!”李棟哼出一口令人膽顫心驚的寒氣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