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以後,張須陀快速走向李棟,主動握他的手,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好一會兒,才感歎道:“年紀輕輕已得聖人青睐,平步青雲指日可待!真不容易呀!我也差點看走眼!”說話間雙手抱成拳,對空舉了舉,以示對剛才提到聖人的尊重。
李棟十分迷茫,張須陀何出此言?便道:“還請張郡丞明示,在下給你鬧糊塗了。”
“你還不知道啊!當然不明白了!”張須陀說刺史葉繼善已派人到章丘請李棟來齊郡,近日要有一番大事發生。至于大事到底是什麽,他卻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說道:“此地并非講話之所,與我到寒舍,我們秉燭暢談。”
這下李棟更加不明白發生了何事,竟使張須陀這般神秘、激動。不過想到自己找他确有要事相求,這事也不方便張揚去辦,便點頭同意下來。
張須陀什麽身份?齊郡郡丞,按職位接近于副省部級高官。李棟什麽身份?平民百姓一枚,最多稱得上一名有能力的官二代而已。
張郡丞的随從再明白不過,他們二人地位天地懸殊。可見到張郡丞主動下馬,主動迎向李棟,主動執握李棟的手,舉止十分周到禮節,他們心中也是疑慮叢生。這小郎到底什麽身份?怎地如此牛氣哄哄?
伸手作出一個請的動作,張須陀竟要李棟騎在馬上,自己卻要步行回去。
李棟怎肯輕易上馬,這樣豈不是越俎代苞,鵲巢鸠占了?何況自己年輕善跑,張須陀已上了年齡,深夜行路諸多不便,死活不肯騎馬去郡丞府。
自從見了李棟的面,張須陀便執意不再坐馬背上了。二人隻得并肩步行到他的府上。
府前看守見李棟去而複返,張須陀對他還那麽尊重,心裏都暗自慶幸,還好剛才沒冷落他,不然這會兒說不定屁股又被打開花兒了。
其實張須陀平日常教導他們,凡有人來府上,一定要善待,萬萬不可托大,自視甚高不予通報或奚落任何人。如刺史府的看守那般刁難,張須陀知道後,肯定要打上幾闆略施懲戒的。
進入府内,二人一路并行,李棟稍稍滞後半身,表達對張須陀的敬重之情。在府内穿廊走道,拐了幾個彎後,來到主室,雙方分賓主落坐。
命人沏一壺好茶,在裏面放少許的鹽和糖,張須陀道:“這茶我平時不肯輕易示人,也就是你來了,我才敢奢侈一下。”
茶裏放糖還可以理解,放鹽味道就不那麽地道了。李棟試探着輕輕喝了一小口,古古怪怪的說不上什麽味道,口感不太澀而已。把茶放在身前小方桌上,李棟抱拳稱道:“深夜騷丶擾,倍感不安,實因有要事相求。”
張須陀一揮手道:“什麽天大的事,在眼前這件事面前,都得往後排。喝茶喝茶!”說着掀起茶蓋在茶水表面劃了劃,又輕輕吹了幾口氣,小飲一口,品咂品咂嘴唇道:“嗬,今夜恐怕難以入眠了。”
幾次三番提到這件事,卻又不明說,李棟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重,便問他到底發生什麽事。
張須陀把茶放下,微一沉吟,喜道:“上上等的好事!”然後,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仔細述說一遍,還說明天去章丘的斥候估計就回齊郡了。
遇到張須陀後,他種種反常的表現,李棟已猜測是件喜事,可又隐隐擔心生出不必要的事端,還微有惴惴之感。他這一說,李棟就把懸着的心放下了。
隋炀帝竟然派人給自己畫像,親眼見見自己,這要發生普通人身上,那還不張燈結彩大排宴筵,好好得瑟得瑟,爲門楣添光添彩啊!而街坊鄰居肯定也如範進中舉般,海水漲潮紛紛擠來祝賀,期待将來沾一份光,好得道升天。
放李棟身上反應就大不一樣了。一名亡國之君,一個暴虐寡恩,幾乎六親失助的人,向自己伸來橄榄枝,就不怎感興趣了。李棟此刻最念念不忘,茶飯不思的事情,就是如何幫秦瓊父子擺脫困窘。
李棟抱施禮淡然回道:“在下也有一件難事,煩請張郡丞指點一二。”然後把如何到齊郡打兵器,遇到秦瓊父子,在鐵鋪與武侯間發生了何事一一叙述清楚。
說到最後,李棟疑惑問道:“不知刺史爲人如何,如何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張須陀在桌上輕輕一拍,十分肯定地說道。從李棟回答的淡然語氣,和對鐵鋪之事的焦慮狀态,張須陀知他對畫像之事不太上心。有人對富貴升遷之事天生不感興趣,這也情有可願。
何不利用李棟眼前所遇困窘,引他就範呢?這豈不是一舉兩得?刺史生性刻薄,十分護犢子,他如果知道親派的武侯被打得落花流水,幾乎無一活口回來,定會大發雷霆之怒。
如果将兩件事揉到一處,諒那刺史也不敢與聖上對着幹,而得罪即将飛黃騰達的李棟了。
李棟本就十機伶聰明,稍稍思索便即明了張須陀話裏的意思。但内心實在不願與那人有沾染,随即反問:“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
張須陀微一吃驚,旋即以舒緩的語氣說道:“辦法也不是沒有。可辦起來十分棘手。”
他的意思是,二十名被殺死的武侯,可添到章丘攻打知世郎之役陣亡名單中,得到朝廷的一筆撫恤,家屬也不會大鬧。
秦家天天呆在齊郡城内打鐵,怎會與那些殺人的不法之徒勾結一起?這事必需徹查清楚,從根上清除隐患。不然将來還會被其黑手波及,總不能事事麻煩李棟出手吧?
李棟從第一次見到神秘的武侯時,就心生标本兼治的想法,現與張須陀不謀而合,可謂眼光超前,考慮周到。
“如此這般,我需到東阿親自走一趟了?”李棟陷入深思,望着眼前的空氣,仔細考慮以後說道。
“這個就不必了!”張須陀毫不在意一揮手,道:“這事交給東阿令照辦就是了。何敢勞你親曆親爲?”實際上,他擔心李棟離開齊郡,耽誤了畫像的功夫。萬一聖因上此怪罪下來,依他喜怒無常的性子,齊郡所有人綁到一塊,也擔當不起呀!
李棟聽後,搖頭否定了張須陀的勸解,道:“這已經嫁禍于秦家了,必不能再信東阿令的爲人了。還是親自走一趟,感到保全些。”
張須陀從他一番話裏聽出,李棟對官場之事頗不放心,大概他擔心官官相護,爲那真兇包庇護佑。一時老臉有些發紅,因剛剛他也替李棟包庇了一件天大的案子。
想了一會兒,張須陀試探着問:“去一趟也無防,隻當是趁閑心看看山水。不過我以爲,明天還是見見葉刺史爲好,畢竟他才是一郡之長,有拍闆定案的份量。”
李棟沒有說話,點了點頭,心想:這事已麻煩張須陀不少功夫了。不能再給他添亂了,他寄身他人矮檐之下,做事也很不方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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