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碧懊惱不已,或許是他太遷就的緣故,在他跟前就是容易失态,甚至忘記身份;“他們隻是好心收留我,與這些事根本沒有關系。”
葉夜心毫不留情拆穿:“到現在還滿口謊言,是有人叫他們照顧你才對。”
白曉碧道:“葉公子當初不也一樣滿口謊言騙我,我說謊是爲了維護師父,相比之下葉公子可卑鄙多了。”
葉夜心道:“我卑鄙,你維護的師父未必好多少。”
白曉碧道:“挑撥離間,隻會這些手段。”
葉夜心看着她:“你找我,究竟有何目的?我看不像爲求情而來,若當真是要罵我一頓出氣,現下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經他提醒,白曉碧總算記起當前最重要的事是什麽,語氣軟下來:“求葉公子放過遲家。”
“那就安心住下,不要多想,”葉夜心重新拉起她的手,“走,回去了。”
白曉碧下意識甩開那手。
葉夜心看着她。
明知道該順從,偏偏就是忍不住,白曉碧後悔:“我不喜歡桂花香。”
“我沒用桂花香。”
“你身上有。”
“原來你的鼻子這麽靈,”葉夜心強行拉她至面前,漆黑的眼睛裏有戲谑的笑意,“小丫頭爲這個生我的氣,你究竟是不喜歡桂花香,還是不喜歡那些姑娘?”
白曉碧再也忍不住了:“你找姑娘關我什麽事!我生什麽氣!”
“你喜歡我。”
“葉公子自重!”
“親口說過的話,不想認?”
“那隻是以前。”
“現在不是?”
越說越離譜,白小碧怒道:“葉公子别忘了,你救過我,也害過我和我師父,當時我在水裏差點被淹死,如今我的命是撿回來的。”
葉夜心依舊扣着她的手:“過去的事,這般記恨?”
“過去的事,我卻險些被害死,難道還要感謝你不成?”
“我幾時害你了。”
“你隻是利用而已,先前利用我替你找辰時生人,現在又打算利用我要挾我師父,我就是喜歡别人,也不會再喜歡你。”
葉夜心道:“喜歡别人?小丫頭那叫水性楊花。”
水性楊花?他竟然用這個詞來形容她!白曉碧滿面通紅:“葉公子與我已經沒有關系,我爲什麽不能喜歡别人,何況葉公子找這麽多姑娘,不也是喜新厭舊麽。”
葉夜心道:“就爲這個生我的氣?”
白曉碧聞言大怒:“我生什麽氣,葉公子的事和我有什麽關系,誰定的規矩,以前喜歡你,現在也非要喜歡你?我現在喜歡的是我師父!”
葉夜心道:“他喜歡你?”
“當然,”白曉碧有點言不由衷,“粗笨的丫頭也有人喜歡,很奇怪麽?”
葉夜心道:“不奇怪。”
理所當然的語氣,既無嘲笑,也無意外,白曉碧反而聽得愣了,接着忽覺手腕一痛,不由驚呼:“你做什麽!”
葉夜心歎了口氣:“送你回去。
.
他走得很快,白曉碧幾乎是被拖着跑,好幾次險些摔倒,他也并不曾因此停下來過,扣着她手腕上的力道反而越來越重。
忽然,一道紅影從旁邊巷中沖出。
眼見那劍光直朝他刺去,白曉碧下意識擡起另一隻手去擋:“葉公子!”
葉夜心是什麽人,早已發現有人跟蹤,暗中防備,此刻對方出手,已是正中下懷,他立即側身不着痕迹地避開,擡扇直取對方咽喉,哪裏料到白曉碧會突然上來擋,一時大驚,回過神時,那劍已自她臂上劃過,很快有血湧出。
偷襲的是個紅衣女,一擊未得逞,又回劍朝葉夜心削去,恨恨道:“姓葉的狗賊,納命來!”
話音剛落,手腕就被什麽撞了下,勁道奇巧。
眨眼間,劍竟到了他手中。
葉夜心擡劍指着她,同時将受傷的白曉碧拉入懷中,低頭:“怎樣?”
救人不成反傷自己,白曉碧懊惱,忍痛道:“沒事。”
那女子看清白曉碧,既驚且喜:“你們……你竟沒死?那我表哥呢?他怎樣?他可還好?”
白曉碧不解。
葉夜心道:“正元會會主之女,傅小姐。”
白曉碧立即明白過來:“他是你表哥?”
傅小姐看看葉夜心,再看她,臉色漸沉:“你們……是你幫着天心幫的害他?”
白曉碧忙道:“沒有,他沒死。”
傅小姐當真愣住了,半晌才喃喃道:“他既然沒死,爲何不來找我,我爹他們都……”眼淚不斷流下來,她恨恨地看着葉夜心:“姓葉的,我便是做鬼也不放過你!若非你們天心幫挑唆,吳王怎會……”
“有傅小姐這樣的美人做鬼來找我,葉某求之不得,”葉夜心微笑着打斷她,将劍丢到她面前地上,“今日且饒你一命,傅小姐是聰明人,莫非到現在還不明白,他不過是利用正元會引開我們的視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天下事非同兒戲,若僅靠堪輿之術就能謀取,豈非笑話!小小正元會自不量力,妄圖借他的身份插手江山大計,終于自取其禍,這便是他爲何不來找你們的緣故。”
傅小姐臉色發白,尖叫:“我不信!他是我表哥,我爹是他親舅舅!怎麽可能!”
葉夜心道:“他究竟是誰,傅小姐莫非不知道?”
傅小姐嘴唇微顫,緊盯着白曉碧:“他在哪裏,我……我去問他!”
白曉碧搖頭:“我不知道。”
傅小姐喃喃道:“不可能!我不信!”
葉夜心隻擔心白曉碧的傷,扶了她快步就走
.
大約是當時痛得麻木了,上藥時沒感覺怎樣,誰知到了晚上才開始劇痛,白曉碧坐着躺着,咬緊牙,還是忍不住大滴大滴地掉眼淚。
葉夜心推門進來:“小丫頭,疼了?”
白曉碧迅速擦幹眼睛,搖頭。
葉夜心在床邊坐下,擡手試她的額頭,皺眉:“傷口太深,果然人也有些發熱,我已叫她們熬藥去了。”
白曉碧不自在:“我沒事,葉公子去歇息吧。”
葉夜心道:“誰的心更狠,見識了麽。”
正元會的遭遇溫海是知道的,聽說親舅舅之死,他隻點了下頭而已,白曉碧不願多想:“到這種時候,葉公子還不忘記挑撥離間。”
葉夜心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含笑看她的眼睛:“挑撥離間,我這麽壞,爲何還要救我?”
白曉碧有點惱,掙開:“葉公子救過我幾次,我就不該還個人情?是我自不量力,自讨苦吃。”
葉夜心道:“我救過你也害過你,你現在的命是撿回來的,和我已經沒有關系。”
“葉公子肯放過遲家。”
“爲了這個謝我麽。”
“對。”
“果真?”
“真的。”
葉夜心不再逗她,擡起那手臂查看:“還在出血,疼不疼?”
白曉碧愣了下,飛快縮回手:“不了。”
葉夜心道:“我去看看藥好了沒有。”
見那身影緩步走向門,燈光映照下,白曉碧不知爲何竟一陣心酸,忍不住脫口而出:“葉公子别再爲吳王做事,不好麽?”
葉夜心停住腳步,回身看着她半晌,笑了:“他是我父王,是我爹,你要勸我背叛我爹?”
白曉碧怔住
.
接下來兩個月,除了偶爾出去辦事,葉夜心大多數時候都留在園裏照顧她,傷勢很快轉好,白曉碧卻一天比一天不安。
他與溫海爲着同一個目的,兩個人最終會成爲對手,而敗的那個,下場早已注定。
意料中的消息來得很快。
吳王于三日前攻下京城,城破前,李氏奸黨狗急跳牆,竟起了弑君之心,皇上與衆皇子連同十王爺皆被害,吳王大哭一場,拿住李黨,曆數罪狀,俱各問斬,四王爺畏罪自盡。
一場貓哭耗子的鬧劇,不過是吳王掩耳盜鈴而已。
安遠侯李德宗究竟有沒有弑君,皇上究竟死在誰手上,四王爺究竟是不是自盡,衆人都心知肚明,隻是不敢多言,朝中有勢利的都順着巴結過去,倒是有兩個頑固老臣爲表忠心,大罵吳王,然後碰死在階下。
聽到消息,白曉碧沒有意外。
葉夜心笑道:“十王爺與王妃皆遇害,王妃是真,王爺卻是假,小丫頭瞞的原來是這個,他竟是十王爺。”
白曉碧沉默半晌,道:“你怎麽知道?”
葉夜心道:“我父王進去捉拿時,他們就已經死了,十王爺謝天成,成日在府中沉迷酒色,極少會客,但小時候我父王曾抱過他,自然知道真假,想不到他連王妃也舍得下手,外頭卻把這筆帳都算在我父王頭上。”
白曉碧道:“王妃是皇上派去監視他的。”
葉夜心道:“若無王妃相助,他怎能瞞住皇上,這世上過河拆橋的隻有我麽。”
白曉碧不語。
葉夜心道:“我隻奇怪,他爲了做得真,竟将印绶玉佩也留下來了,沒有印绶玉佩,将來如何證實身份?”
白曉碧也驚疑不已。
皇子身份最重要的信物都沒有,将來他打算以什麽名義起事?
葉夜心看了她片刻,站起身:“不論如何,他要我父王輕敵,這目的已經達到,你的傷也差不多好了,過幾日我便帶你北上。”
白曉碧拉住他的衣角。
葉夜心低頭。
白曉碧連忙松開手:“葉公子一定要去?”
葉夜心道:“你師父這麽高明,将來我父王必會措手不及,我怎能袖手旁觀,你若擔心,更該去了。”
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白曉碧索性不再隐藏,問了出來:“你會不會拿我要挾我師父?”
葉夜心笑起來:“倘若真那麽有用,我當然會,你還是個笨丫頭。”
白曉碧道:“我本來就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