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把她當親生妹妹,可是現在卻對她做出這種惡心的事!他對那些姑娘就是這樣的吧?回想方才就像做夢,微帶冷意的唇,霸道的舌,不知親過了多少姑娘,白小碧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幾口,直到嘴唇險些被擦破,這才紅着眼圈匆匆走進門。
溫海站在廊上。
若是平日,白小碧必定會停下來問候,但此刻她實在沒有心情,低着頭就往後院走。
“出了何事?”
白小碧假作沒聽見,走得更快,可是路過他身旁時,手臂被緊緊扣住了。
“成日亂跑,師父的話也不聽,越發不象樣。”語氣明顯有些不悅。
“怎的不像樣了!”積郁多時的火氣此刻終于忍不住爆發,白小碧擡臉直視他,“師父平日不也是不愛理我麽,隻管戲弄我!”她一邊說,一邊使勁甩那手,無奈卻始終掙脫不了,頓時什麽也不管了,脫口而出:“我見過誰,做過什麽,你其實早就知道對不對,故意不揭穿我,就是想看我的笑話!”
溫海愣了下,目中果然泛起笑意。
白小碧氣哭:“沒事就逗我,我做的衣裳一回也沒見你穿,明明不耐煩帶着我,卻偏要裝出對我好的樣子,不正是因爲我的生辰麽,你們要找誰,說與我就是,用得着故意這麽騙我嗎,将來事情辦完,就再沒我的事了,你們都不是什麽好人!”
溫海微微皺眉,淡淡道:“我們不是好人。”
白小碧大聲:“不是!都不是!”
溫海看着她不說話。
白小碧抽噎,拿袖子拭淚。
半晌,溫海丢開她的手:“說完了?”
發過一通火,白小碧逐漸清醒過來,心裏開始害怕,腳底不自覺地往後退。
溫海迫近:“你既這麽聰明,可知不敬師父,會受什麽責罰?”
白小碧忍不住又退兩步。
溫海道:“好徒弟,自己喜歡錯了人,罵師父倒罵得痛快。”
白小碧立即怒視他,卻說不出話。
出乎意料,溫海沒再嘲諷,隻擡手替她擦拭臉上的眼淚,聲音居然柔和許多:“我帶着你,的确是你命格古怪的緣故,卻并非是爲了找誰。”
白小碧怔了片刻,緩緩垂首。
溫海道:“将來事情辦完,爲師亦不會丢下徒兒不管,你這是生的什麽氣。”
白小碧聞言立即擡臉看他一眼,複又垂眸,漸漸漲紅臉。一直以來最害怕的就是被人丢下,原來他也看出來了。
溫海道:“還有話說?”
白小碧搖頭。
溫海再迫近一步。
白小碧咬了咬唇:“師父不生氣麽?”
溫海恢複平靜:“生氣,我收的徒弟竟向着外人,那人還屢次壞我們的大事。”
既知道那人屢次前來壞事,卻屢次讓他得手,當真僅僅是疏忽大意所緻?白小碧沉默許久,道:“師父既知道我認識他,爲何……不早些揭穿我?”
“認得他又如何,”溫海輕笑了聲,“你命中注定的人不是他,誰勝誰負乃是天命所歸,他就算想行逆天之事,也知道其中厲害,不會惹禍上身。”說到這裏,他目光微冷:“好在我的徒兒還不會爲了他背叛師父,今後最好也打消那些念頭。”
命中注定的人?白小碧呆了半日,低聲道:“我總覺得,師父好象不隻二十幾歲吧。”
溫海道:“我很老?”
那張臉的的确确年輕又俊美,略顯冷酷,氣質内斂。
白小碧終是赧然搖頭:“沒有,就是……師父想事情似乎比别人格外想得多些,相貌看起來卻太年輕了,有些老成……”
“嫌我年輕,不像你師父?”溫海面不改色,“那我不做你師父,如何?”
白小碧“啊”了聲,不敢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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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溫海自回房間歇息,白小碧磨蹭着走進後院,始終心事重重,覺得眼前有太多人太多事看不透。
李小姐正在房間裏裁剪布料,大約是想做衣裳,見了她忙站起來:“白姐姐一大早跑出去,怎的這會子才回來。”
白小碧道:“早就回來了,隻是見你不在房裏,所以又出去走了一圈。”
李小姐重新坐下,拿起剪子:“我方才過去替娘描花樣子,耽擱許久。”
白小碧也走過去坐在旁邊椅子上,看着她做活,稱贊:“三小姐好巧的手,這是給你爹做的衣裳?”
李小姐拿手比劃尺寸:“不是,我看二哥衣裳舊了,想給他做件新的。”她抖了抖手中布料:“白姐姐看這顔色好不好?我怕他不喜歡。”
布料質量很好,顔色既不顯眼也不過于俗氣,看得出來花了心思,白小碧有些感動,夫人待李允不公,三小姐卻當真是關心哥哥,于是她點頭笑道:“三小姐親手做的,二公子怎會不喜歡,我看顔色很好。”
李小姐聽了很高興:“二哥過幾天就生日了,我需趕着做出來,好送他。”
白小碧道:“二公子知道,必定很高興。”
“從小二哥就很疼我,”李小姐丢開布料,湊過來悄聲道,“他還說過兩天帶我出去玩,姐姐不要說給别人啊。”
白小碧驚訝,連連搖頭:“此事不妥,萬一被夫人知道……”
李小姐忙掩住她的嘴:“我就是怕娘知道,她必定會責罵二哥的,姐姐到時候替我瞞一瞞,我叫柳兒代我睡在床上。”
李夫人本就處處苛責李允,此事鬧出來,勢必連累他,可見李允當真疼愛妹妹,知道她想出去玩,所以冒險出此下策吧,白小碧雖明知不妥,卻不忍心拒絕,硬着頭皮答應,看看窗外天色:“方才李公子出門去了,不知有沒有回來,好象要下雨了呢……”
“二哥出去了?”李小姐慌忙起身,朝門外叫,“柳兒!柳兒!快去看我二哥回來沒有,叫人給他送傘去,快些,别叫他淋雨啦!”
白小碧默然,隻覺得嘴唇變得越來越燙,扭臉看旁邊鏡子,鏡中人雙唇果然嬌豔非常,似要燃燒,可那心裏卻一陣比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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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怕葉夜心找來,接下來幾天白小碧再也沒有單獨出門,要麽找溫海沈青說話,要麽與李小姐玩,過得十分平靜,這日用過午飯,李小姐真的關了門,笑嘻嘻将她拉到旁邊:“白姐姐,二哥說帶我出去玩啦,煩你替我留神下,若我們都出去,娘會發現的。”
白小碧忙搖頭:“若是夫人知道怎麽好。”
“我娘平日裏不會來的,再說有柳兒呢,”李小姐一臉得意拉過小丫頭:“我叫她躺在床上,放了蚊帳扮作是我,稍後我娘若真的來了,外頭阿紅會應着,說我犯困要睡會兒,姐姐隻要不聲張就是了。”
白小碧還是覺得不妥。
李小姐央道:“我好容易出去一回。”
既然李允在,倒也不擔心會出事,白小碧無奈道:“我出去就是,隻當沒看見。”
李小姐喜得連連點頭。
一切安頓好,李小姐果真換了衣裳溜出院去了,白小碧心道自己是客,不可再留下來,萬一穿幫倒不好,不如去溫海那裏避一避,出事也怪不到自己了,于是她立即朝書房走,誰知過去才發現,書房内空無一人,問過下人得知,原來溫海與沈青一大早便進城辦事去了。
房間不能回,白小碧正在發愁,忽然迎面走來兩個人。
“李公子帶柳兒去山上做什麽,你看錯了吧,李公子從來不去那山上。”
“千真萬确。”
白小碧猛然醒悟,慌忙道:“李公子他們去了哪裏的山上?”
那兩人忙低頭,其中一人道:“可不就是龍王濱那山。”
李家人不可去那山上!白小碧開始冒冷汗,溫海沈青都不在,如何是好?
後院忽然傳來哭聲,卻是李夫人怒氣沖沖拉着柳兒出來:“給我打!這死丫頭,竟敢挑唆慧中!”
柳兒跪下:“夫人饒命,是小姐要我扮她,說二公子帶她出去玩。”
“若不是你挑唆,慧中怎會騙我!”李夫人揚手一個耳刮子過去,厲聲,“她胡鬧,你不會來報我?死丫頭!”
柳兒隻是哭求。
李夫人冷笑着指下人:“好得很,快去叫老爺來,來看看他養的好兒子,好個聽話的兒子!全不顧我家慧中名聲,帶了她出去胡鬧,抛頭露面,成什麽話!”
下人慌忙答應。
李夫人叫住他:“他們去哪兒了?”
下人搖頭:“不知。”
李夫人罵:“連去了哪裏也不知,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
白小碧猛然想起,失聲:“會不會是……去了龍王濱那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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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陰的天底,山門越發顯得莊嚴高大,傳來李允的笑聲,百丈懸崖,下面水聲風聲作響,叫人不寒而栗。
李允抱着李小姐站在崖邊,指點她看風景。
李小姐很是高興,繼而擔心:“這麽晚不回去,娘會不會知道了?”
李允不動聲色抱住她:“二哥在呢,不怕的。”
李小姐甜甜笑了:“外頭這麽有趣,要是我們兄妹兩個能天天出來玩就好了,走遍天下!”
李允輕聲:“是麽,将來二哥會帶你走的。”
“那二哥娶了嫂嫂,會不管我嗎?”
“不會。”
李小姐複又将臉埋入他懷裏。
從懂事起,第一眼看到那雙溫和卻不甘的眼睛,裏面閃爍着恨意,讓她不安,因爲母親的關系,他從不理她,不過她會纏,後來他終于會主動來找她了,事實證明她沒有找錯,他是所有哥哥裏對她最好的一個。
她忍不住問:“二哥,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啊?”
他沒有回答:“人會長大。”
她略顯失望。
“你做什麽,孽障,你給我過來!”背後遠遠地傳來喝聲。
“爹!”她驚得擡臉。
“沒事,他不敢罵你的,”李允拍拍她的背,側臉微笑,“再有人過來,兒子要做什麽事,可就由不得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