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蘇醫生才從房間裏出來,凝重的看了程瀚宇一眼,“情況穩定了下來,不過并不樂觀,最後明天送到醫院繼續觀察,中途不要再受刺激。”
“謝謝蘇醫生。”程瀚宇點點頭,對蘇醫生說道,這是國内最頂尖的心肺專家,程瀚宇還是很信任對方的。
“程少客氣了。”說完蘇醫生摘掉手套去休息了,程瀚宇這才和唐悠兒一起進了房間,程振天的情況并不樂觀,人也仿佛老了很多,臉色暗沉,透着一股死氣,唐悠兒雖然不懂醫,可也知道程振天應該是熬不過今年冬天了。
輕輕握了握程瀚宇的手,希望男人不要太自責。
“我沒事。”隻是一時無法接受曾經強勢,動不動就将他揍到滿地爪牙的男人,何時竟已經蒼老到這個模樣,是他第一次反抗他的時候?還是他無數次頂撞他的時候?又或是他離開的這幾年?
程瀚宇一時竟無法将記憶連串在一起。
“瀚宇……”就在程瀚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時,程振天虛弱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父親。”程瀚宇反應過來,輕輕的喚了一聲父親。
“恩……”程振天得到回應,臉色似乎也緩和了些,聲音依舊虛弱,“瀚宇,我知道你一直恨我……這些年去也的确對不起你們兄妹幾個,也對不起你的母親,年少的時候任性,鑄成太多的大錯……咳咳……咳咳……”
“父親,不用說了,我知道。”誰年輕的時候沒有犯過錯,年齡越長,很多事情程瀚宇也看的越發通透,這些年父親過的真的快樂嗎?如果快樂,大概也不會将他作爲眼中釘了,隻是人常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以爲自己足夠理智,卻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理智就能控制的,父親大概一生都愛母親,可一生都在自卑,求而不得變成恨,這也大概就是程振天的悲哀吧。
而程瀚宇不會讓這種事情在自己身上重蹈覆轍,也絕不允許,他的幸福隻有他自己來守候。
“讓我說……我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了,程家這一代在我手上敗落,是我沒有能力,可程家幾代軍人,誓死效忠國家,我雖然混蛋,但這樣的家訓卻是不能改的,佳琪如今做了這種事情,我程家斷然是不能再和她有半點關系,你安撫好你梅姨。至于你,我知道你沒有再回軍隊的意思……咳咳咳……咳……可這不代表不能繼續爲國家效力……”
程振天斷斷續續的說道,程瀚宇在一旁靜默的聽着,直到老人再次昏睡過去。
出了房間,唐悠兒有些擔心程瀚宇,“怎麽樣了?”
“睡着了,暫時不會有事。”程瀚宇雖然這樣說着,可是臉上的沉郁卻絲毫不減,唐悠兒還想再問,卻被對方搶先一步,“悠兒,你現在身體是這樣,以後不許再胡亂找我,無論多大的事情在家等我電話,我就是自己沒法抽身,也會讓人通知你的。”
“恩。”唐悠兒恩了一聲,可還是有些擔心程瀚宇,看着男人眼角的落寞,柔聲繼續說道,“因爲我陪你住在程宅吧,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好。”本以爲程瀚宇會催促她回去,哪想到對方竟然如此輕描淡寫的應了下來。
唐悠兒這才微微松了口氣,跟着程瀚宇去看梅姨,比起程振天的情況,梅姨因爲原本身體還不錯,雖然受了刺激暈厥過去,但醒的還蠻快,這會已經能站起來了,見到唐悠兒和程瀚宇進來,面色悲戚,“是真的嗎?”
一直以來梅姨都覺得對不起這個女兒,所以韓佳琪要的,她都極力去滿足她,尤其是在韓佳琪和程瀚宇的戀情被程振天發現,并強行将他們分開後,梅姨心裏的虧欠更濃,這幾年也是一直偷偷摸摸的聯系着韓佳琪,對于女兒再過分的要求她都極力的去辦去做,卻從不想明明事業光鮮的女兒,怎麽會走到這一步,涉嫌故意殺人,甚至摻和進了國際販毒集團,這梅姨這樣一輩子守着男人的女人來說,簡直比天塌下來還恐怖,所以一聽到這個消息便暈厥了過去。
程瀚宇望着滿臉期望的梅姨,最終還是殘忍的點了點頭,否則後面會有很多麻煩。
咚……
梅姨直接再次坐到在地上,眼神裏全是絕望,程瀚宇和唐悠兒站在一旁,心中滋味亦不好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梅姨才稍稍反應過來,程瀚宇吩咐傭人将其扶進房間,這才和唐悠兒一起出了客廳,此時已經進入深秋,加上最近氣溫驟降,一時間程瀚宇和唐悠兒都打了個冷顫。
“我送你回房間休息。”将一旁的小女人往自己懷裏裹了裹,柔聲說道,此刻程瀚宇有些慶幸小女人陪在他身旁。
“恩。”點了點頭,主動握住男人的手,一起往房間走去。
接下裏的日子比較難熬,倔強的程振天死活也不願意住院,所以隻能在家休養,可是他的病情又随時都可能加重,幾次勸說無效後,程瀚宇也便由了他,這些年程振天的性格什麽樣,程瀚宇多多少少是了解,霸道又強勢,從不許旁人質疑自己的決定,哪怕他是錯的。不過這一次程瀚宇沒有跟他争辯,像程振天這樣的人,尊嚴被死亡重要。
他不願意靠藥物維系生命,不願意被人照顧着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程瀚宇不勉強他。
許是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程振天難得變得溫和,在他可以站起來的第二天就要求将程君安接回家,他要陪孫子,那迫切的勁兒倒是精神極了。
而這樣的要求無論是程瀚宇還是唐悠兒都無法拒絕,雖然金秀美意見很大,可也隻是嘴上說說,最後還是乖乖的讓小君安暫時常駐程宅了,就連唐悠兒和程瀚宇也住在了程宅。
這讓冷清了許久的程宅一下子熱鬧了許多,梅蓮心和杜念瑜也不時的回來看看,程宅前所未有的溫馨。
程瀚宇每天按時上下班,唐悠兒則不時的做上幾道菜,程父偶爾挑剔,但着實比之前好多了,尤其是對孫子,更是寵溺到不行,簡直和對待當年的程瀚宇天地之别,讓已經而立之年的程瀚宇都忍不住嫉妒兒子,他這一輩子未曾從父親身上感受到的愛和溫情全一并被兒子享受了。
也是哀怨啊!
而在陪着孫子嬉戲的同時,程振天對唐悠兒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也是充滿了期待,不過老頭子還是老頭子,雖然溫和許多,可是心裏期盼的還是唐悠兒再給程家添個孫子,重男輕女的思想也是短期内無法改造了。
不過對于這一點程瀚宇卻看得很開,比起兒子他更希望小女人幫她生個小閨女,這樣他這輩子也算是圓滿了一大半,兒女雙全呐。
隻是生男生女這種事情,并不是你想就可以,所以就在很多人着急的時候唐悠兒卻淡定極了,該吃吃該睡睡,至于男孩女孩她都喜歡,也不忘關心下小君安,每日閑來看看書曬曬太陽,難得舒暢,也算是做足了閑妻的名。
金秀美見不着外孫自然也不能消停,時不時的來程宅串個門,還不忘各種挖苦程振天,唐悠兒也是略醉,這才知道母親和程振天居然還是舊識,兩人和程瀚宇的母親都是在軍區大院長大的,而且那幾年就不怎麽對盤,如今到了這個年紀也沒能改掉這個壞習慣。
可盡管金秀美和程振天水火不容,可是程老爺子卻特别喜歡金秀美,而金秀美也喜歡這個常常給她糖吃的爺爺,這也就是爲何當年唐悠兒會和程瀚宇相親的原因了。
認識到現在,程瀚宇和唐悠兒才知道一些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僅感歎命運真是神奇。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整個b市也進入了冬天,城市裏還難得下了一場雪,讓好多年不見雪的b城人興奮了許久,可是這卻對程家來說不是什麽好消息,這雪下畢整個城市越發冷了,程振天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冷的臘月時程振天直接無法下床了,蘇醫生來過幾次,最後都搖了搖頭,讓程瀚宇準備後事。
那意思太明确,反而讓人不知道該怎麽接受。
可即便如此事情還是要做的,程瀚宇一邊去忙公司和龍門的事情,一邊暗自操辦父親的喪失,唐悠兒的肚子也漸漸大了,事情好像都推擠在了一塊,讓人的呼吸有些艱難。
唐悠兒看着越來越沉默的男人,心疼不已。
“爸怎麽樣了?”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五個月,開始顯懷,因爲一些忌諱問題,她不許經常去程父的病房,但總是忍不住去問男人。
“還好。”程瀚宇每次都這麽回答,可是那語氣卻一次比一次低沉,到最後唐悠兒也不問了,每次看男人疲憊,主動去幫他按摩按摩肩膀,異常體貼,每次程瀚宇都會忍不住輕輕抱住眼前的人兒,慶幸他們依舊在一起。
小君安每天都會按時去程振天的房間玩兒,逗爺爺開心。連金秀美都不再吐槽程振天了,整個程家的氣氛再次寂寥起來,隻是比往西的安靜更沉重。
大家都心裏清楚,老頭子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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