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粗大的腿骨上刻着幾十個字,每個字約有小指甲蓋的一半大小,如果不是剛才朱自力因爲自己的手發光,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發現印在手掌上的字的痕迹,恐怕我們到死也不會知道這刻在白骨上的秘密。
‘第18天了,還有67個,瘋了的鮑三和招娣終于被吃掉了,阿勇和鮑月還是在一起。好吧,如果你們可以一直這樣的話,我就放你們出去。’
這就是刻在這根腿骨上的文字。”
晨風已經被這個驚悚詭異的故事給吸引住了。這是一個現代玄幻傳奇小說改編的廣播劇,名字叫《兇心人》,講的是一個探險隊在神農架的一個山洞裏被困無法出來,随後發現他們被卷進了一個延續了一百年的慘絕人寰的集體殘殺事件。事件的始作俑者在死屍的屍骨上逐日記載了這個事件的全過程,以上這段描述就是其中一段。晨風去到互聯網上,把這個故事全部調出來,仔細地從頭到尾聽了一遍:
大概10秒鍾的工夫,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經進入到這個石洞中。手電筒的光柱在這個石洞裏劃過,“哐當”幾聲,四五個手電筒掉在了地上。然後是尖叫聲,所有的女生在第一刻的巨,大驚駭後,呆了3秒鍾,然後齊齊發出凄厲的尖叫,甚至朱自力、趙剛等幾個男聲也大叫起來。急促的氣流快速通過聲帶,聲嘶力竭的叫聲在黑暗的山洞裏持續地回響着,我隻覺得心髒劇烈地跳動着,努力地吞了口唾液,讓自己盡快平靜下來。
手電筒光柱所及,駭然全都是白森森的人骨!
這個洞,似乎比先前那個還要大,可是洞内的大多數地面,竟全都被人骨所覆蓋,不知道有多少具。順着光柱看去,不是慘白色的骷髅頭就是肋骨或蜷縮的手骨,甚至還有幾具幼童的屍骨。如此多的屍骨,不知已有多少年,就好像當年日軍侵華時的萬人坑。由于屍骨衆多,這裏又相當封閉,空氣中發散着奇怪的味道,而沒有被手電照到的黑暗中,也閃着點點磷光。
……
忽然,我覺得梁應物握着我的手用力地緊了緊,步伐也明顯放慢了下來。
“怎麽了?”我問。
“我們進來的時候轉了幾個彎?”梁應物問。
“兩個啊。”我說,心裏卻奇怪,梁應物不可能連這都不記得的。
“幾個彎?”梁應物一下子停下腳步,又問。這次的對象是我身後的蔣玮。他的聲音急促,而我這個對他非常熟悉的朋友,竟然在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恐懼。
“兩個彎啊,不是說了嗎,我們已經轉了兩個彎了,快走啊,有什麽話出去再說。”蔣玮一心要趕緊出去。
“怎麽了,你發現了什麽?”我沉聲問梁應物。如果不出意料的話,他一定發現了什麽非常不妙的情況。可是他就在我前面走,好像沒發生什麽事啊。
梁應物沒有回答,隻是緩緩把頭轉了回去,向前看。
向甬,道的出口處看。
“天哪,怎麽可能……”袁秋泓失聲叫了起來。
我不用聽她接下去說的話,在她叫出“天”的同時,我已經知道了哪裏不對。
光。
沒有光。
已經轉過了兩個彎,前面該就是甬,道的出口了,現在是四點左右,外面應該還有充足的陽光,所以外面的那個洞還是比較亮的,所以甬,道裏也該有點光線。
可是沒有。前面除了手電的光線外,黑漆漆一片。
“所有人關了手電。”梁應物下令。
道手電的光在三秒鍾之内就滅了,然後,所有的人陷入黑暗。
絕對的黑暗。沒有一星點的光。
……
走出洞口的一瞬間,我一陣眩暈。我那該死的直覺總是在非常糟糕的時候發揮作用。即使是梁應物,看到眼前的情況,也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對從後面湧上來的學生說什麽。
什麽都不用說了,因爲沒有人可以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們居然又回到了洞裏,從白骨洞出發,走了一百多米,當中轉了兩個大彎,然後,就像畫了一個三角形一樣,最終又回到了白骨洞裏。
是的,就像用筆在紙上畫三角形,筆尖在最後還是可以回到原先的那個點上,可是在這裏,在這個現實中的山洞,我們一直在向前走,沒有岔路,沒有第二個洞,怎麽可能又回到了原處?
……
14門手機,不管是摩托羅拉、諾基亞、三星,還是号稱“手機中的戰鬥機”的波導,全都沒有信号。
最先進的科技,在這個原始而兇險的地方,全然失去了作用。我拿着手機在洞裏走了好幾圈,試了無數個方位,還差點被一根大腿骨絆倒在死人堆裏,屏幕上的信号标志,還是一格都不露面。
……
古老的東方文化中,所謂的陣法,其實分成兩個不太一樣的種類。一個是軍隊作戰時用到的陣法,其實是通過把兵排成某種隊形隊列,以達到撕裂敵人的戰線,或誘,惑敵人深入等目的,隻要平時士兵常常練習,戰場上将領靈活運用,就可以産生出巨,大的戰力。許多陣形,經過演化,就是在現代戰争中,也可以見到。
另一種陣法,就玄奧的多。相傳諸葛亮困住陸遜的八卦陣就是其中之一。這種陣法,按照天上的星宿排列和易經裏的坎離乾坤布置,常人進去會産生幻覺,走不出去。這樣的陣法,盡管在傳說和小說中時有出現,但現實中,我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難道這一次,就撞上了?
……
我們的視覺一定出了問題,否則走了幾遍,不會都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走了回頭路。而剛才我和梁應物的實驗,又證明,我們的觸覺也出了問題。那個在黑暗中隐然起着作用的力量,完美地欺騙了我們的視覺和觸覺。
……
繩子一直繃着,所以我沒有走回頭路,但是我還是走回來了。而這根繩子還是繃着,以一種沒有人可以想像、可以解釋的方式,緊緊繃着。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最最基本的物理學常識,在這一刻,被完全颠覆了,我真的感到自己的無力。
……
硬要說的話,就好像在地上立一個樁子,兩個人各執著繩子的一頭,把繩子繞到樁子上,再向反方向跑,那麽跑到繩子長度一半的地方,就會被樁子“拉”住,無法再前進,而這一條繩子,在樁子的地方,會折成一個銳角。
我和梁應物,就好像是拉着繩子向反方向跑的兩個人,區别在于,借着手電的光線,我拼盡目力,也看不到那個應該豎在那裏、把繩子攔住不讓它回來的樁子。
……
我相信,無論剛才看見繩子停在半空中的情景,是我和梁應物同時産生的幻象,還是真有其事,這段甬,道已經證明,它不僅有着迷惑人的能力,而且,有着真正的“力量”。可以抵抗住我和梁應物兩個人的拉力,仍然使繩子紋絲不動的力量。這股力量,從我回到白骨洞口,和梁應物兩個人發現不對勁開始,一直到走回到第二段甬,道,看見半空中的繩索爲止,都讓我和梁應物清晰地感受到。
我們兩個男人一齊發力,總有百把斤的力量,而居然可以使繩子一點晃動都沒有,這份力量,恐怕剛剛才露了一小角。而這力量除了拉住繩子外,還會做什麽,是不是隻在甬,道裏存在,還是一樣能延伸到這白骨洞中,誰也不知道。更要命的是,原先繩子隻在我和梁應物雙方力量的作用之下繃直,這第三方力量是什麽時候介入的,我們兩人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把這個猜想告訴梁應物,他卻依然沉默不語。旁邊的路雲卻提出了完全相反的說法。
“不一定存在着拉住繩子的力量,或許,如果那段甬,道能影響人的視覺、觸覺,是不是也有可能影響其他的更多的感覺。”
路雲的話一出,黑暗裏立刻傳來吸氣聲。天,她的意思是說,很可能我和梁應物看到有兩條繃直的繩子,用力拉也不動,圍觀的學生也看到了,卻可能全都是錯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對自己就連最後的信賴都不複存在。
最可怕的是,這樣的觀點,的确有着現實的可能性。
我們所有人,如果在這裏的一舉一動,都并不是完全受着自己的控制,我看見自己擡起了手,其實是錯覺,認爲自己在用力地跑,其實根本沒挪動一步,甚至伸手去揉眼睛,卻可能正在用手去挖自己的眼珠子……
……
按照原先的樣子,一個個具有科學精神的方法一一嘗試過去,非常有可能找出甬,道秘密的蛛絲馬迹,可是那股力量以最野蠻的方式終結了這一切。最初的甬,道隻不過轉兩個彎就可以回到原點,快步走的話也就幾分鍾。可是何運開他們走了足有三小時以上,而我又花了何運開三倍多的時間才走出來。如果有人膽敢再進入甬,道,恐怕還沒走出來,就橫屍其間了。
……
朱自力把白骨扔掉,鄭重地把背包背在身上,恐怕他再也不會把背包從背上解下來了。遠遠的,我看到朱自力正在端詳自己的手,剛才他拼命地握着骨頭,手上也沾了磷火,發出淡淡的綠色光芒。隻是就這麽點沾在手上的磷光,爲什麽他看了又看,直把自己的左手手掌湊到了眼前?
正當我對朱自力在現在的處境下還能保持這樣旺盛的好奇心感到奇怪的時候,朱自力忽然發出一聲驚叫,彎腰尋找了一陣,重新把他剛才扔掉的那根白骨撿了起來。
我心裏一震,難道說,他和梁應物一樣,也發現了當年人吃人慘劇的蛛絲馬迹?
“有字,骨頭上有字。”朱自力一聲喊,讓所有人都大大吃了一驚,并且迅速地向他聚攏過去。
……
看到這裏終于要回到了最初聽到的地方,也就是發現白骨的那一刻。這個故事驚險詭異的程度,已經超出了普通人可以接受的範圍,給了晨風極大的刺,激和享受,他決定一定要把這個故事聽完,在完成這件事情以前,他是什麽也别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