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運氣不錯,這次又挺過來了。”胡池消失了幾天,再出現的時候,也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
楊銳聽的就想笑,慢悠悠的泡着茶水,道:“老慢支病人的冬天是最難熬的,但隻要熬過去了,就算是又續了一年了。”
“是呀,最冷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應該是不會再有啥變故了。”胡池喝着茶,贊了一句,又道:“做藥的成本,就不能再壓低一些嗎?今年過去還有明年啊。”
李老爺子之後還有王老爺子,這樣的話,胡池同志自然也是不用說出來了。
楊銳一無所謂的道:“可以呀,貴有貴的做法,窮有窮的做法。”
他也不是敷衍。别看國内現在沒有做新藥開發的,那一方面是風險巨大,另一方面,也是法規比較落後,沒有開發新藥的動力。
大部分的企業,終究都是要面對地方市場和國内市場的。
對于中國企業來說,研發的首要目标,就是解決國内藥品的使用問題。而國内的醫藥政策,可遠沒有歐美的複雜和高要求。
同樣的臨床試驗,國内基本可以省去所有步驟,中藥和中成藥連雙盲都不需要,還要什麽臨床實驗。
在這種背景下,國内企業主要也是沒有開發新藥的經驗,才造成一款新藥都沒有出現的情況。
相比之下,做過去鐵酮的楊銳,對于新藥研發已經比較有心得了。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是可以指導研究員們,進行新藥開發,而不必親力親爲的。
經費再少的話,用二手儀器和低端儀器,也不是不能開發新藥。
無非是時間久一點,成功率第一點罷了。
若是不想浪費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研究員們的時間,楊銳甚至可以再聘請臨時雇員。
胡池現在熟悉了楊銳的說話模式,卻是很有警惕的問:“多窮?”
“窮做法啊。”楊銳沉吟了一下,道:“六七千萬美元是要準備起來的吧,再少的話,到5000萬美元吧,再少的話,做錯兩個方向就白饒了,到時候可就等于白浪費了。”
楊銳也不是有意的危言聳聽。他就算是看得清方向,也不知道實驗得做多長時間。
胡池聽的撇撇嘴,道:“這時候誰能拿得出五千萬呀。還是美元。”
楊銳聳聳肩,道:“我去鐵酮也是做到臨床二期,你們願意把後面部分交給國外公司的話,再到3000萬美元也是能做的,這就和我現在做的戈謝病的藥品的成本差不多了。當然,3000萬美元做不出葡萄腦苷脂酶也是有可能的,但隻要做出來東西,展現出希望的話,捷利康應該還是願意追加成本的。”
“我們可沒錢再追加成本了。”
“我們?”
胡池咳嗽兩聲,道:“李老爺子,也是當年的老革命嘛,總之,3000萬美元,還是太多了。”
“那就沒辦法了,這就是精窮的價格了。”
“能不能和捷利康談一談?讓他們也加入進來,一起合作?”胡池顯然是做過功課的。他想要的無非就是新藥罷了,雖然大家連是什麽新藥都沒談,但是,總是下意識的覺得新藥會好。
從這個角度來說,引進外國公司,似乎也是沒什麽關系的。既省下了初期的投資經費,又得到了想要的藥品。所謂的市場換技術是也。
但是,大衆慢性病的藥品,可不是罕見病那樣,容易攻陷的領域。
就算是捷利康這樣的跨國企業,也得在此領域小心翼翼。曆史上,投入5億美元成本,而深陷泥潭的相關事例,已不止一例了。
在此領域戰鬥的諾獎獲得者,也不止一個兩個。
楊銳笑一笑,道:“你們可以和捷利康試一試。葡萄腦苷脂酶的代酶沒有上市之前,他們恐怕很難抽出精力,在一款更複雜的藥品上吧。”
胡池的氣勢全無,道:“你都談不下來,我們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胡池也并沒有完全放棄,喝了兩口茶,又道:“你現在做的項目,不是一點點湊起來嗎?過兩年,讓老李家的再給你弄一點過來,不一定吃虧。”
楊銳笑笑,道:“趕明兒等你看到儀器設備的價格,你就不這麽說了。”
他說的是即将出發的采購代表團之事。
“好吧……”胡池在專業領域是沒有什麽發言權的,但就他的經曆來說,老外的儀器設備,确實是貴的離譜的。
不過,無論是楊銳還是胡池,都沒有料到,采購代表團的風聲傳出去之後,又是引起了何等的風潮。
諾貝爾獎要組團出國搞采購,對于産業界來說,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本來就有更換和購買物資需求的,自不必說,就是原本沒有計劃的央企和大型國企,也開始忙忙的找起了關系。
楊銳回家的時間,隻到巷子口,就被幾位微服私行的國企領導給攔住了。
想在國内隐藏住址是很艱難的事,除非是不受關注的小人物,否則,總有洩露出去的一天。
楊銳在宅子裏搞過宴席,也是早有預計,隻是以前的官員多喜歡攔在實驗室門口,攔在家門口的倒是少見。
“楊主任。”
“楊教授……”
幾名國企領導分别招呼,竟然都不是一夥的。
楊銳真想拍一招驚堂木,問一句“來着所謂何事”。
“楊教授,聽說您要組織一支采購代表團,去歐洲做采購?”一名官員主動說出來意,他站的太後面了,寒暄一圈忒遠。
楊銳點點頭,道:“是有這麽一件事,但不是我組織,應該還是化藥振興辦公室,或者其他機構牽頭。”
“不管是哪個部門,肯定還是您說了算的。”這位官員笑眯眯的說了句恭維話,就道:“楊教授,我們四友公司是部委直屬的醫用機械生産公司,老早就想要更新生産線了,您看,這次能不能加入到您的代表團裏去。”
“這個你找我也沒用……”
“不用代表團的名額,我們跟着就行了,您到時候抽空給個建議就行。拜托拜托。”這位說完,就将一張名片塞到楊銳手裏,又放一包禮品在地上,竟是轉身就走。
其他人一看,得了,照着做吧,反正大家都沒什麽交情,那就靠誠意說話了。
須臾間,一票禮品就将楊銳給圍成了一個圓,他手裏也是塞滿了名片。
“等等,等等。”楊銳順手抓住個體型比較小的,道:“不要代表團名額,跟着走是啥意思?”
小體型的領導見楊銳是真不知道的樣子,很自然的道:“代表團名額肯定少,我們也不指望拿到,就自己帶錢買票,跟您走呗。到時候,您要是能指點兩句,就萬分感謝了。”
楊銳琢磨了一下才醒悟過來,代表團的名額,大抵是控制在胡池的手裏的,化藥振興辦公室組織的活動,也是化藥振興辦公室出的錢,自然是他們拿大頭。
如果是央企之類的大企業,領導們大約是沖着胡池去公關了,來找楊銳的,就都是想要蹭光的。
要說中國的企業也是可憐,語言不通不說,對于世界貿易體系的了解,也是少的可憐,專業知識更是所知不多。
在許多企業都沒有大學生入職的年代裏,要說企業的員工能知道最新的儀器設備的狀況,還是很幾率性的事。就是通過一些外事情報研究所之類的機構,也很難了解全面。
當然,更多的情況,是各種研究所根本懶得理會這樣的企業。
能跟着諾獎獲得者一起行動,對他們來說,顯然是個經濟的選擇。
不過,這個代表團的規模,就很難控制了。
國内究竟有多少家企業,會有類似的需求,楊銳都有些想象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