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廠長帶着姜志軍去驗貨,路上就問道:“楊教授最近幾天忙嗎?他有時間喝茶嗎?”
他對于楊銳購買茶葉的用途,還是頗有些好奇心的。
姜志軍笑道:“忙是忙,喝茶看起來是他的新愛好。”
“他這都是諾貝爾獎了,一天還忙活着什麽?”
“楊銳的說法,諾貝爾獎,才能大幹一場吧。具體想幹什麽,我就弄不清楚了。”
“剛聽他說捷什麽的,是外國公司?”
“是,英國的制藥企業。”姜志軍知道陳廠長有所疑惑,也就解釋的多了兩句。
陳廠長遲疑片刻,道:“英國人好像也是喝茶的。”
“他們喝的是紅茶。”
“說的也是。”陳廠長默默的點頭。
姜志軍笑看了他兩眼,卻是沒有再多說。
其實,就算是楊銳能将普洱茶賣到外國去,也沒有陳廠長什麽事。
國企的産品滞銷,結果被民企另辟蹊徑賣出去的,如今也不少見了,沒聽說國企還能找到後補的。
牟其中的輝煌戰績,帶着N個火車皮的輕工産品,從前蘇聯換了飛機回來,說到底也就是一樣的套路。
與其關注楊銳的渠道,陳廠長更應該關心的,實際上是楊銳的購買能力。
現在有了40萬元,姜志軍不覺得任何一家茶廠,能拒絕楊銳的開價。
兩人各想各的,到了倉庫。
姜志軍仔仔細細的驗看了茶葉以後,給陳廠長簽了字,再将裝着40萬元人民币的兩個箱子交給他,笑道:“你點一下,還得給我開一個回執。”
這是完全按照智科的套路來走了。
陳廠長的眼睛全被兩箱錢給吸引過去了,連連點頭,道:“沒問題,沒問題。”
說歸說,他還是将錢給點了一遍。
他點的很慢,畢竟不是什麽專業的會計,4萬張10元的大團結,真點起來是很費時間的。
但是,這麽多錢,點起來的感覺卻是很好的。
陳廠長不禁回想起不久前,廠裏的會計向自己的報告。
偌大的昆@明茶廠,一年到頭,結餘都沒有40萬元。
倒是應收款和久遠的賴賬加起來,能湊個好幾百萬出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今滿地都是賴賬的公司,私人企業賴賬的也就罷了,他們要提貨,總得在下次提貨的時候,将之前的欠賬給還掉。
反而是同爲國企的單位賴賬驚人,甚至還有的單位沒錢發年貨了,賒賬來拿茶葉,等到再付款的時候,就遙遙無期了。
“還不如将那些茶葉拿給楊銳呢。”陳廠長提着沉甸甸的兩箱子鈔票,心裏突然升起了這個念頭。
“老姜,錢數對上了。”陳廠長在姜志軍的回執上簽了名,笑道:“明天有時間嗎?我做東,好好的感謝一下你。地方你來選,沒二話,眉頭都不皺一下。”
姜志軍生意場上厮混多年的人了,呵呵的笑兩聲,道:“真是想請我?”
“看你說的,這單生意都是你給做成的,不請你請誰。”陳廠長打了個哈哈,道:“再有好生意,您可不能忘了我啊。”
“你先把貨款拿回去,再組織貨源,我打電話給你。”姜志軍聽到這裏,确定陳廠長确實是有意思再做,就給了準話。
陳廠長眼睛徹底亮起了,連聲說好,轉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咱們還是現金?”
“現金交易,童叟無欺。”
“老叟謝過了啊。”老陳同志也是位妙人,立即就給配合上了。
姜志軍順利完成交接,心情也很是不錯,按照楊銳之前的要求,拉着貨櫃箱,就往什刹海去。
楊銳在這邊買下來的四合院總數都超過百套了,而且都是面積較大的類型。這年頭,租金和租客都是很沒有意義的行爲,還不如用來充當倉庫。
普洱茶的倉儲有兩種,一種是恒溫恒濕的倉庫存放,也就是廣@東人所謂的入倉。這樣做的好處是加快普洱茶的陳化,10年就頂30年的時間,能很快就将茶拿出來喝。
不過,入過倉的茶,不管怎麽喝都會有倉味,雖然也有人謂之爲香味,但在價格上,卻能明顯體現出差距來。
楊銳也懶得做這樣的麻煩倉庫,就将普洱茶存放在自己的房子裏。自然陳化的速度雖慢,但如果是自己喝或者送朋友的話,卻是很不錯的選擇,就是有需要出售的時候,價格也會高一些。
盡管是在自家宅子裏放普洱茶,楊銳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一搞的。
除了選擇位置安全,治安良好的地區,并加裝了防盜措施以外,楊銳還給放普洱茶的四合院,都放滿了大架子。
如今的紅木價格還很低,除了楠木稍微爲人所知以外,紫檀都不算是大衆了解的貴重品,隻能算是好東西罷了。一把紫檀椅子5塊錢,一面牆的博古架10塊錢的生意,是經常在潘家園琉璃廠等地方出現的。
楊銳給的更貴一些,也就吸引了許多做二手販子的人跑過來,自動自覺的送滿了幾間房的老家具。
第二天,楊銳再來什刹海的小宅子,看着幾間房的博古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普洱茶餅、茶磚和茶坨,地上還有大壇子裏,也裝的茶葉冒頭,不禁志得意滿,道:“再往後,誰再敢卡我經費,我就……送他一兜子茶,看看還有經費不通過的嗎?”
“七餅是一提,六提是一件。”姜志軍聽不過去,給楊銳做了個科普,緊接着不解的道:“其實您要用錢,還不如拿點股份。您不喜歡智科,就再搞一個嘛,有這份錢,開個什麽公司不比存茶葉好。”
楊銳道:“太麻煩了。”
“賺錢不能嫌麻煩。”
“行了,你們賺錢就行了,我就買點茶葉什麽的,自己開心一下。”楊銳說的不盡其實,論賺錢,開公司還真不一定有存茶葉多。
86年昆@明茶廠的茶葉,不論好差,放到20年後,以05年06年的炒作力度,一餅上萬都是有可能的,最不濟,一公斤兩萬元,能輕松出清。
100噸是10萬公斤,可以作價20億元!
當然,05年是普洱茶炒作的高峰,之前之後都沒有這樣的價格了,與郵票、紅木等炒作品一樣,也都隻能從後往前了看。
而從楊銳的角度來看,一家公司要想做出20億的價值來,可是不容易的。
就是智科生物技術有限公司,看起來轉眼就能攀上産值過億的高峰,可那也就是高峰了。
不管國内還是國外,牛胚胎移植的市場就是那麽大,每年的移植量是不可能擴展的太多的。另一方面,胚胎移植是需要獸醫等相應的技術人員來配合的,随着産能的增加,管理和人員成本也就越高,接下來的盈利空間,隻能是精耕細作,從而對公司管理提出越來越高的要求。
倒是華銳制藥這樣的公司,有很強的發展潛力,隻要技術水平跟得上,發展的上限是很高。
不過,這些話是不用向姜志軍解釋的。他現在還很滿意智科有限公司每年幾百萬的收入,就是讓他選擇一個高上限的公司,他也沒有動力。
姜志軍哪裏想得到,楊銳都已經看到30年以後的事了,見說不動他,就繼續說明道:“老陳已經回去準備貨源去了,就我了解,勐海茶廠的存貨量更大一點,下關和昆@明茶廠差不多,這樣算的話,他最少還能弄來200噸貨。”
“都是一樣水平的?”
“對。”
“能預定明年的嗎?或者能買到以前的老茶嗎?”
“老茶估計剩的不多了,你是大客戶,要的話,他肯定能弄來些,但最多也就是個位數。”
個位數的噸,換成餅的話,也是幾千上萬餅的老茶,楊銳立即道:“老茶能買多少買多少,再給我預約明年的新茶。”
“我看不如這樣,明年的新茶配老茶,拿來10公斤老茶,我們才收1噸的新茶,否則不要。”姜志軍對茶葉市場了解的清楚的很,道:“他們的老茶是不愁賣的,所以肯定不願意送過來,但是,新茶可是現錢,沒有不願意的。”
“10公斤配1噸新茶,這樣剛好配一兩噸出來。”楊銳滿意的點頭。
姜志軍笑了起來:“何止一兩噸,您隻要放開了收,四五百噸的新茶,甚至1000噸都能收到。”
“這麽多,不可能吧。”楊銳完全不信,道:“他們今年也就剩下三百噸的樣子,再要多兩三倍?能有這麽多?廣交會他們還是要參加的吧,而且,港澳地區的需求量也在增加吧。”
不止港澳地區的需求量在增加,東南亞和大陸内部的需求量也在增加,這些都是茶廠要滿足的。
姜志軍卻是解釋,道:“賬不是這麽算的。您可以以爲普洱是像龍井一樣,雨前采一次,雨後采一次,秋茶再采一輪。”
“難道不是?”
“季節上類似,采法不同。”姜志軍道:“普洱茶的話,雲@南隻有版納地區是采雨前的,因爲其他地方的海拔高,氣溫低,雨前還沒長出來多少呢。但是,一旦清明節過了,采茶季到了以後,雲@南的茶葉是長的非常快的,一輪采完,再過幾天來,還能再采,差不多一周采一次甚至兩次的水平,所以,一棵二三十年的小樹,在春茶季節就能輕輕松松的采下三四公斤的鮮茶,做一餅茶都沒問題。”
“也就是說,我放開了要,他們就敢放開了采?”
“當然,雲@南的茶農是不怕辛苦的。怕辛苦做什麽茶農啊,但是采出來的茶要是賣不掉,這個人工就算是白辛苦了,還不如上山砍柴呢。”姜志軍頓了一下,道:“現在的茶廠,玩的都是雨露均沾,總不能讓一個地區的猛采,讓另一個地區的沒有錢賺。今年是來不及了,明年新茶開采,你要是拿出現錢來,他們上千噸的茶都采出來,我們還可以把價格壓下來。”
楊銳聽的人,比姜志軍說的人還要興奮,一拍桌面,道:“那就這樣,我專門組織一些人,你幫我帶一帶,讓他們去收茶,放開了收。”
“您當真放開了收?一千噸兩千噸的也要?”
“隻要質量沒問題,我一萬噸都敢收。”楊銳當然收的起了,他光是體育館每個月賺的錢,就夠他收一年的茶了,這些錢與其放在銀行貶值,還不如用來收茶呢。
再者說,80年代的普洱茶,用的還都是傳統方式來制作,大師級的人物都在,做出來的東西隻好不差,至于一萬噸……在全民喝茶的年代,隻是毛毛雨罷了。
姜志軍完全理解不能,道:“您就算能收的到這麽多茶,又放到哪裏?難道還專門爲了買茶,買倉庫不成?”
“好主意!”楊銳啪的再一拍桌子,道:“我再找幾個人,專門買房子,也不用倉庫了,京城的四合院還多的很,我一片片的買下來,專門存茶葉,得,還得找點人幫忙買家具。”
“用紅木家具放的茶更香?”姜志軍就不信了。
“好主意!”楊銳啪啪啪桌子,道:“你這個提法好,以後我的茶,就是用紅木家具存出來的。咱們可以買些古董紅木的家具,不拘什麽類型的,能放茶葉就行,不能放的,也可以展示擺我買的宅子裏,到時候請專人清潔什麽的就行了。不夠的部分,可以采購新的紅木産品,部分做成博古架茶架書架什麽的,部分再做成普通的家具……”
聽楊銳說的這麽多,姜志軍簡直是難以置信,還有這麽買東西的?
姜志軍打斷楊銳的自述,出氣似的道:“幹脆罐子也換成JDZ的算了。”
他這就是你能你上,有本事你怎麽滴的氣話了。
楊銳卻是聽的醍醐灌頂似的,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姜志軍,道:“老姜,你這個人可以啊!”
“我……”姜志軍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這主意好的,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就按你的辦,我看這樣,咱們直接聯系JDZ的瓷器廠,麻煩他們給燒一些大罐子,要式樣好看美觀的,怎麽藝術怎麽來,唯一的要求,肚子要大,可以存放茶葉,請他們好好調派些人手,最好是有什麽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上陣。”
後世随便一個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做的瓷罐子,都得好多萬元,到後面,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指導下做的瓷罐子,也就是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的官方槍手做出來的各種罐子,都在以五位數往上的價格流動。
現如今,用幾十塊或者百多塊的價格,買來裝茶葉,簡直是兼具功能性、美觀性和投資性。
姜志軍苦笑連連,心道,我真的不是給您提建議的。
然而,他又能說什麽呢。
反正出錢的是楊銳。
平時被人看做是有錢人的姜志軍,不禁升起一絲明悟:有錢人都是神經病。
楊銳自個兒越想越敞亮,暗忖,真要是存這麽一大批的東西,放到以後,說不定真能自己建一個實驗室,想玩什麽就玩什麽了。
如果說,天底下什麽人玩的玩具最貴?
那一定是科學家的。
什麽皇帝國王的,也就是能奢侈糜爛一下,有種把同樣的錢給科學家試試看,發射一顆衛星去太陽,就爲了看一眼太陽好不好。
後世就有任性的生物學家,因爲去矽谷玩了一圈,賺了大筆的鈔票回來,結果自己設計了超級計算機來做生物學模拟,堪稱科學快樂的典型人物,與倒黴的特斯拉遙遙相對。
由此證明,科學家的自由和快樂,與普通人的自由和快樂相似,都是需要超量的充沛的資金做支持的。
沒有錢的科學家,就是資本的奴隸,在用自己的大腦、智慧、知識和努力,換取微薄的收入以養家糊口,和農民工沒什麽區别,不過是科研狗的升級版罷了。
“我的體育館裏有人能用,稍等我打個電話,讓他們和你對接,你看誰好用,你就帶走,先幫我帶一下子。”楊銳的要求聽起來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要分赴不同的地方,是真正的大宗采購了,并不容易。
姜志軍走南闖北的,有相應的經驗,但也覺得千頭萬緒,難做的道:“這樣算的話,就是四件事了,第一件事是采購茶葉,第二件事是買紅木,紅木還分古董紅木和新紅木,第三件事是買房子做倉庫,第四件事是JDZ定做瓷器……”
要不是爲了一個配套廠,姜志軍現在就想不幹了。
楊銳則是一拍腦袋,道:“還有還有……雲@南那邊的古樹老樹,是不是能讓我買下來?”
“承包?”
“是,承包。”
“承包也行,但你要它們做啥,就從茶廠手裏買好了。”
“包下來我放心,價格你随便去和他們談。”楊銳說着又道:“有兩個地方你特别幫我流行一下,班章和冰島,他們那裏的茶樹要全包下來,茶葉有多少,我要多少,春茶秋茶都要,能拿多少拿多少。”
班章和冰島,是許多不知道普洱的人,都知道的品牌名,所謂金班章銀冰島,等到20年後,一餅冰島的新茶就能賣到兩三萬元,你還不知道是不是真貨。
爲了買到正品的冰島,有的茶商到了時間就上山,一家家的談過去,好容易買下一棵樹,就要守着茶樹,采摘的時候,更是兩隻眼睛盯的溜圓,生怕有人趁機塞一把茶葉到兜裏,昧了自己的錢。
而在86年,班章和冰島還隻是兩個沒名氣的小村子而已。
茶農采下自己的茶葉,就當做原料茶送到茶廠去,換到幾分錢就滿足了。更多的時間,他們根本沒機會采摘那些茶葉,因爲茶廠根本要不了那麽多。
姜志軍懷疑的看一眼楊銳,道:“我到時候去問一下,你确定都給包下來?”
“是,他們那裏的茶我喝過,味道很好,我全要了。”
“成吧,算他們運氣好。”姜志軍倒是無所謂,不過,要是真的将班章和冰島兩個村子的茶都包下來,首先是将兩個村子的茶農都脫貧了。
想到此處,姜志軍突然有點理解楊銳了,道:“你是諾貝爾獎獲得者,喜歡班章和冰島地區的茶的話,還真不能随便說出去,否則,兩個地方的茶葉的價格是一定會漲的。你想想看,諾貝爾獎獲得者楊銳最喜歡的普洱茶……得,我去給你包下來吧。”
“全拜托你了,還要在當地請人管理好。”楊銳異常上心。現在隻要幾句話,花費個幾百萬元,就能換到未來幾個實驗室的開支,那真是再爽不過……不是,是現在花費幾百萬元,就能解決一些茶農的生計,提高茶葉廠商的生産積極性,提振産茶縣的經濟活力,甚至進一步的提高一些區域的茶葉相關茶葉的競争力,實在是太值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