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一下,這個……咱們的座位是不是換一下?”安林海在講台上坐的不穩當。
蔡教授愣了一下,笑道:“我們這兩年的論文答辯,都是這麽做的。楊銳雖然是提前畢業,也應該是一樣的待遇嘛。”
安林海輕輕的咳嗽一聲,道:“咱們總共就這麽幾個人,本來也是用不着這麽大的禮堂的,雖然用上了,也不用搞的上上下下的這麽明顯。對不對?”
他是個學而優則仕的學者,對位置什麽的頗爲敏感,此時高高在上的看着楊銳,卻是不免覺得心虛。
這一次,安林海是應蔡教授的要求來聽楊銳的答辯,本來就是存着交好的心思,哪裏能讓楊銳擡頭望着自己等人。兩年前,蔡教授帶着楊銳來申請經費的時候,他倒是在主座上坐的穩當,如今卻是沒有這份自信了。
旁的不說,就楊銳在GMP委員會闖出來的偌大名頭,就是安林海不敢等閑視之的。
清華的錢子真教授微微點頭,向左右看看,道:“要不請楊銳上來說,近一點,咱們也聽得清楚。”
有兩個人說話了,蔡教授隻好停下來,對楊銳道:“既然大家是這麽個建議,你就上主席台來吧。”
安林海再次點頭贊成,道:“我們就在台上把這個畢業論文的答辯給搞了。”
楊銳判斷了一下答辯是誰的問題,再笑笑道:“其實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既然在哪裏都一樣,你就上台來嘛。”安林海是不願意居高臨下的與楊銳說話的,以他的經驗,這是沒事找事,答辯的過程如果順利也就罷了,不順利是真的要得罪人的。
見楊銳沒有立即行動,安林海幹脆自己走下台,要将楊銳給拽上去。
拉拉扯扯的終究不好,楊銳還是乖乖的上到了主席台來。
安林海松了一口氣,笑呵呵的道:“咱們是學術讨論,不用拘謹,恩,給楊銳再搬一把椅子。”
蔡教授咳咳的兩聲,道:“咱們是畢業論文答辯,不是學術讨論。”
“是誰答誰辯還說不清楚呢,怎麽就說不是學術讨論了。”安林海接着命令:“去,拿一張椅子上來。”
在他的殷切叮囑下,校報記者隻好客串了一把服務人員。搬了椅子回來,開始奮筆疾書,今天的場面對一名記者來說,還是很有看頭的。
楊銳落座,安林海終于輕松了,笑笑道:“這樣不是挺好嗎,不要那麽多的形式主義,恩,蔡教授。”
“那我們就開始。”蔡教授向楊銳笑笑,展開了自己面前的寫着“G蛋白偶聯受體的N端配體結構域與配體結合的複合體”的白皮本子。
“因爲時間有限,我就主要講講裏面的學術部分吧。”楊銳開篇明義,不是我不想說全活了,是我說全了你們也沒時間聽。
在座的四位教授不約而同的點點頭,世界頂級的項目有多恐怖,他們一清二楚,尤其是王旗級的論文,要細說起來,更是複雜的令人絕望。
事實上,四位教授仍然是低估了楊銳狠勁。
這可是楊銳第一次在正式場合,面對面的讨論G蛋白偶聯受體的項目。在此之前,無論是投稿還是講演,那都是間接性的接觸,從學者的角度來說,可以說是有隔閡的接觸。
答辯卻不是這樣。畢業論文通常都是長篇大論式的,因爲它本身就是爲了詳細說明一個問題而出現的,爲了能夠證明學生的實驗和設計,學術論文的篇幅更是遠遠超過了正常的論文。
通常情況下,論文的長短有三個等級。一種是通訊式的短論文,簡單直接的說明,例如我們最近發現了一種新姿勢,這種姿勢畫出來是這個模樣的,也許還有幾種變體,以下畫出兩種以作參考,新姿勢的優勢有這些,與之前的姿勢的區别有這些,我們是參考了某某姿勢想出的這個姿勢。
短論文一般就是一兩頁紙的樣子,是學術界最常見的模式,尤其是CNS級的期刊,尤其喜歡刊登短論文,用最短的時間讓學術界人士了解到世界新發生了什麽事是他們主要的目的,想知道多一點的,就去自己找資料吧。
長論文有十頁八頁的,也有二三十頁的,當然,這是說正經論文,湊字數或者垃圾論文的頁數是很自由的。
最長的論文通常有兩種形式,專著是一種,基本就是把一個學術論文寫成一本書了,牛頓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就是這種模式了。
另一種就是畢業論文了。
畢業論文對大部分的本科生來說,屬于沒什麽用的走過場,對碩士生的要求也不嚴格,但對博士生來說就比較重要了。長一些的博士畢業論文,常有三四百頁的,就是灌水,每年也能寫吐一個師的。
所謂事無巨細皆上畢業論文,欺負的就是博士們。
對于楊銳來說,爲了避免影響自己的名望,他的畢業論文也是不能輕視的。
但是,普通的博士寫篇論文,雖然是累的菊花噴油,但三四百頁裏面,大部分還是以水爲主,楊銳做G蛋白偶聯受體的過程,卻是真的能寫出鴻篇巨著的。
他爲了做的精煉一些,固然是将論文縮減到了三百多頁的程度,可說起來的時候,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别說世界頂級的實驗室,用了多少資源做G蛋白偶聯受體的項目還沒有做出來,就楊銳的離子通道實驗室,前前後後花在G蛋白偶聯受體上的經費,也能折算成近千萬美元,配伍數百萬人民币了。
而在整個項目中出力的,教授級的學者和小牛就有近10人,科研狗無算。
這樣的項目以畢業論文的形式寫出來,又怎麽能不可怕呢。
楊銳雖然說的是主要講講學術部分,可是一本論文裏面,又有幾頁不是學術的呢?
楊銳還攤開了講,沒十分鍾的時間,就将之前看過一遍論文的教授給砸暈了。
“等等,楊銳。”汪健泊越聽越不對,不得不将打斷楊銳的話,道:“你現在談的是對G蛋白的預處理吧,我沒有在後面翻到預處理的部分……”
“我講的還是前面。”楊銳道。
“前面是指?”
“第三頁。”楊銳打開書,指了一下。
“你講了十分鍾,才講到第三頁……”汪健泊院士頗爲無語。
楊銳卻不是單純的講給四名學者聽的,他這是間接的傳遞信息給學術界呢。
因此,楊銳回答的也很幹脆:“您剛才聽我講的内容,是否有不值得說明的部分。”
“那當然是沒有的。”汪健泊院士連忙道。
楊銳點點頭,道:“那我就繼續講下去?”
“預處理還有很多内容嗎?”
楊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聽說日本的京都大學,也有做G蛋白偶聯受體的項目,在預處理的環節,京都大學的生物學實驗室卡了兩個半月的時間,耗費人力不知,經費用掉了40多萬美元。”
當初如果不是搞出了一鍋攪的方案,楊銳的項目進度也不會有這麽快。但是,一鍋攪并不是預處理方案的全部,沒有前前後後的各種攻關,光是想抖機靈做項目,是做不通的。
盡管以整個項目的規模來說,預處理的重要性和消耗可能還不到整體的5%,體現在論文中隻有薄薄的四頁紙,但是,此時展開來說,卻已是足夠做八篇博士論文了。
在場的四名學者暗叫不好,卻也隻能将主動權拱手相讓,任由楊銳發揮。
論文答辯現場,恍惚間有變成課堂的趨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