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闊将楊銳和景語蘭送到國王大道,就找了個咖啡店坐下來,聲言等着他們。
按照原計劃,王闊是準備将他們送到就自己回去的,但是,見到楊銳的運通黑卡,見識到他買驢牌的灑脫以後,王闊的想法變了。
甭管楊銳的錢是怎麽來的,他隻要有這麽多錢,有這麽多的外彙,那就弱不到哪裏去——這麽說太保守了,王闊實際上是越想越覺得可怕。
和大使館的普通随員不一樣,王闊知道楊銳背後有人,是過江龍來瑞典拜碼頭來的,難得他又受瑞典人的歡迎,再加上他還有錢,王闊就不得不多多考慮了。
王闊同志是見過世面的人,京中根紅苗正的公子哥他問見過,有前途的高幹子弟他見過,有本事有背景的大院子弟他也認識,但是,如果将範圍縮小到他能夠得着的人裏面,王闊沒有見過一個比楊銳厲害的。
王闊決定做乖寶寶做到底,給楊銳當好一天的司機。
他依靠在咖啡店的沙發上,舒适的伸展腰,端着咖啡,心想,要是有人現在能給自己拍張照就好了。
瑞典的咖啡店也是出了名的貴的,國王大道的商場内的咖啡更是昂貴,一杯就十幾克朗,要王闊幾天的工資才能填上,他以前都是舍不得來的。事實上,若非楊銳讓他用經費開銷,他也不會坐在這裏。
王闊掏出随身的筆記本,慢悠悠的寫了一筆賬單:咖啡,13.88克朗。
寫完之後,王闊得意的審視着自己的筆迹,很是開心。
開銷公款,自然是令人開心的,感覺就像是工資漲了一樣呢。
“王哥,你在呢。”大門口,穿的厚墩墩的小鄧一眼就看到了王闊,笑呵呵的過來打招呼。
在一群白人中,看到黃種人,實在是太容易辨認了。
王闊訝然轉身,瞅了一眼,笑道:“好家夥,你帶團呢?”
小鄧身後,跟着六七名中方代表團的成員,都好奇的張望着,更有人不安的望着地上光可鑒人的地闆磚。
小鄧腼腆的笑一笑,說:“帶他們幾個來轉一圈,逛個街什麽的,最近幾天都忙着,他們連出來都沒出來過,别到時候來一趟瑞典,都沒過出國門。”
“說的是,到時候,人家才不管咱們忙不忙呢,隻會說咱們瑞典大使館的不會做人,國内來的人都不知道接待的。”王闊不知道代表團内其他成員的具體身份,順手就給淩大使點了些眼藥,小人物的力量是薄弱的,就靠一點點的針來紮。
小鄧笑呵呵的問:“您今天怎麽有空來喝咖啡了。”
“瞎轉。”王闊沒提楊銳。他今天等于是私下用使館的車和油費,單撿了一份人情,和小鄧的性質一樣,不過,這種事哪裏都有,既用不着遮遮掩掩,也用不着大張旗鼓。
“那您先坐,我們進去轉一圈。”小鄧羨慕的笑笑。
王闊答應了一聲,突然一拍腦門,道:“你們帶相機了吧,給我拍張照。”
王闊說完,就找了個距離咖啡店招牌最近的地方,擺了個姿勢,讓王闊給自己拍照。
小鄧有心拍馬屁,給王闊連拍了三張照片,才将照相機還給有些肉疼的秦修成,笑道:“王哥,要不和我們一起賺吧,我們一會還準備吃個三文魚三明治什麽的。”
三文魚算是挪威的特産了,以距離關系來看,差不多也就等同于瑞典特産了,是少數大家能買得起的食物。由于技術突破,目前世界上隻有挪威才能人工養殖三文魚。比起野生的三文魚,人工養殖的三文魚更肥碩,更好吃,也沒有了野生三文魚帶來的寄生蟲等危害,屬于又便宜又好的典範。至于宣傳野生的更好的商家,暫時還沒有想到這個點呢。
要是一天以前,王闊也許會沾這個便宜,但是,他現在的想法是完全變了,搖搖頭道:“我再坐一會兒,你們去玩吧。”
一個三文魚三明治算什麽,王闊瞅瞅自己的本子,等小鄧等人離開了,也招招手,要了一個三明治。
有公款報銷,怕什麽呢。
小鄧也沒有多想,告辭以後,就帶着大家往裏走,口中道:“這裏是斯德哥爾摩最好的商場之一,大家都知道巴黎是時尚之都,實際上,斯德哥爾摩也是絲毫不遜色的,與意大利的米蘭,美國紐約和英國倫敦都是齊名的,你們知道爲什麽嗎?”
他導遊似的問話,自然沒有得到答案。
小鄧笑笑道:“因爲北歐的環境不一樣。這裏經濟發達,但是天氣寒冷,巴黎的衣服送到這裏來,可就太冷了,所以說,斯德哥爾摩有自己的一套設計理念。這裏一年有大半年是冬天,除了夏天最熱的三四個月以外,其他時間都是要厚衣服的。我感覺,比咱們東北都冷。”
“瑞典離北極圈不遠了,肯定比東北冷。”秦修成心疼自己的三張膠片,情緒不是特别好。
他今天裝的可是彩色膠卷,平時都是舍不得用的,哪裏想到小鄧給拿去賣了人情。
小鄧裝沒看到秦修成的表情,颔首道:“就是這個道理,不過,斯德哥爾摩的物價,在我說的幾個城市裏都是貴的。據我所知,斯德哥爾摩的衣服的價格,比巴黎的都高,我們使館裏的員工,都是組織人員在國内做好寄過來的。”
“那這裏還這麽多人?”聶良平是外交部的職員,對物價什麽的頗爲敏感。
“這裏是瑞典的高消費商場,賣的本來就是特别貴的衣服,倒是不一定比其他國家的貴。”小鄧頓了一下,笑道:“我也是聽說的,這裏一件衣服都要上千克朗的,大衣随便就上萬克朗,打死我也買不起的,大家可以看一看,了解一下。”
“電器呢?這裏有電器嗎?”又有學者問了一句。
“有,電器在四樓。”小鄧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領着衆人到了一個空曠些的地方,再道:“咱們從這裏自由活動吧,想看電器的去四樓,想看手表軍刀的在一樓和五樓,瑞典的店大家都去過吧,可以随便看的,服務員的态度也都可以,你們隻要不亂動亂摸,都是沒人管的,有看中的東西,想買東西的再和我說,我給你們把個關。另外,這裏的東西都是不講價的,和咱們早幾年一樣,是多少就是多少,偶爾有打折……”
小鄧詳細的給解釋了一番,又重點道:“咱們自由活動兩個小時吧,還回這裏集合。集合前,大家最好都上個廁所。瑞典的廁所都是收費公廁,隻有商場和店鋪裏面的是免費的,一般的店鋪,你不消費,也不好意思用人家的……”
在瑞典上一次廁所,貴的要5克朗,确實是普通中國人負擔不起的價格,大家都很重視。
秦修成早就跟團跟的氣悶了,快步過去撒了一泡尿,轉身就往樓上走。
他還是有些積蓄的,這次出門也都帶了過來,心裏思忖着是買塊手表還是小電器。
小電器的好處是價值比較穩定,但更适合家用,而不适合送人。手表的價值就比較全面了,若是送對地方的話,官升一級也說不定。但是,這個本錢就有些大了,讓秦修成不能下定決心。
再者說,瑞典畢竟不是瑞士,手表的價格便宜歸便宜,總沒有低到谷底,可是,要說去瑞士的機會,秦修成也不知道再能不能抓住。
“您好,想看些什麽?”店面的服務員用英語向秦修成詢問。
秦修成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是在一家店面的櫥窗外徘徊太久。
“不用了,我隻是看看。”秦修成用英語回答了一句,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歡迎下次光臨。”奢侈品店的服務員的态度都是極好的,說話也說的漂亮。
秦修成則在心裏笑一笑,心道:哪裏有什麽下次光臨啊,這裏衣服的價格,就是國内牛氣哄哄的個體戶,也都是買不起的,動辄五位數的标價,還有六位數的标價,也不知道老外從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他就像是看西洋鏡似的四處打量着,計劃着繞一圈商場,就去樓上看看小玩意,說不定能比手表之類的省一點。
西洋鏡令人眼花缭亂,然而,一抹熟悉的身影,卻是映入了秦修成的眼簾。
“景語蘭?”秦修成驚訝的看着前方大玻璃處,正在試裝的景語蘭。
身材修長的景老師,原本就美的令人心醉,此時穿着精心裁剪的時裝,特意凸出造型,更是靓麗的令秦修成不敢相認。
更令秦修成揪心的是,景語蘭單手扶着楊銳的肩膀,滿臉開心的樣子。
噌的一股火苗,自秦修成心底冒上來。
他猛的轉身,幾個大步就沖進了挂着“LOUIS VUITTON”銘牌的店内,面對景語蘭,痛心疾首道:“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人,你竟然……你對婚姻的要求,就是錢嗎?就是買好衣服,吃好東西嗎?是,我是沒錢,我是買不起好衣服,但是,我沒想到,我沒想到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秦修成的臉都是漲紅的,那是義憤填膺的怒火在噴射,那是文人對人心不古者的譴責……
景語蘭還有些發愣,楊銳卻是早看到他了,好笑的走到了秦修成身邊。
“你要做什麽!”秦修成雙手握拳,随時準備反擊。
他的身高有一米七,雖然比楊銳低了一個頭,也沒有他強壯,但并不是沒有一拼之力。
楊銳搖搖頭,道:“我不是要打你,我是讓你看一個真相。”
“什麽真相?”
楊銳與之并排而立,然後指指前方的穿衣鏡,道:“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你覺得,咱倆的差距真的是錢和衣服嗎?”
楊銳指指自己的臉,再指指秦修成的臉,道:“其實我也覺得,男人有沒有錢不重要,有沒有好衣服也不重要,你說對吧?”
秦修成望着穿衣鏡中的自己,又看穿衣鏡中的楊銳,憤怒的擡腳就跺。
好痛。
瓷磚地面,好硬。
瑞典店員的目光,好冷漠。
世界……好冷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