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被兩人邀請的有些發傻,問:“我今年才是大三,怎麽能去工作?”
“可以安排實習,到時候,也可以計算工齡。”江錦程立即給出了回答,從他的角度來說,計算工齡就是很難得的優待了,以後工齡多一年,就能多幾塊錢工資,而且是拿一輩子的。
楊銳此時有些緩過神來了,婉拒道:“我還在學校讀書,恐怕不能長期離開學校……”
“你先聽我說。”江錦程擺擺手,鄭重其事的道:“楊銳,咱們國内的醫藥管理制度,是一定要改的,前幾年,政務院就發出了《關于加強醫藥管理的決定》的文件,文件内容,主要就是強調醫藥管理總局是醫藥管理行業管理機關,規定的是統一管理,統一計劃,統一規劃和統一核算。”
江錦程開口就背文件,也算是一門本事,楊銳姑且聽着。
江錦程擡頭看了一眼楊銳,又道:“我請你到醫管總局來,不是讓你打雜,或者真的實習的。我們現在面臨改革的重要關口,我們也是希望能有專業的專家,來共同建立發展型的體制。”
韓田路此時插了一句話,道:“我們醫藥工業總公司也是一樣,不管你選哪個,都是立即入職中樞的。”
江錦程點點頭,道:“《關于加強醫藥管理的決定》的文件,是政務院直接發出的,也是說明上級領導對醫藥市場的重視,你到我們醫管總局來,一切待遇從優,而且,是能夠真真正正做事的。”
最後一句,倒是稍微吸引了楊銳一下子。
他還真的知道,醫管總局未來的發展是極好的。
醫藥市場的發展是一方面,國内醫藥管理的集約化又是另一方面。
搞活經濟一方面是增加了醫藥市場的活力,另一方面,又需要更加強力和嚴格的醫藥管理局,這樣的結果,是讓醫管總局的權重加大,最終成爲了食藥監總局。
在這樣的機構中,若是真的能占據一定的位置,确實是能夠做出一番事業的。
最起碼,再像是律博定一類的事件,楊銳的影響力和決定權會相當之大,就國内的曆史來看,救個幾千幾萬人都是可能的。
若是能将地溝油之類的問題給解決了,也算是留下了一些名字。
然而,行政終究不是楊銳喜歡的工作。
楊銳輕輕搖頭,并道:“實話實說,兩位的條件卻是極有誠意,可我無意做行政,醫管總局和醫藥工業總公司,都不是我想要的工作。”
江錦程動動嘴,隻覺得楊銳任性的過分,偏偏人家又有任性的資格。
“楊先生,你在這裏了。”帶着洋腔的中文,打破了早餐桌上的尴尬。
隻見兩名外國人,臉上堆笑的走了過來。
“楊先生,你好,我是駐華記者霍華德,我的中文名是黃河。”帶着洋腔的中文來自一名瘦長身材的白人,他的旁邊是綠石角公司的杜威。
“兩位,沒有打擾你們吧。”杜威笑呵呵的問江錦程和韓田路,黃河同志給他們做了翻譯。
雖然是被打擾了,江錦程和韓田路也隻能笑笑,總不能怪外國友人沒禮貌吧,友人怎麽可能沒禮貌呢。
“楊先生,我想采訪一下你和杜威先生,可以嗎?”黃河怪聲怪調的說話,像是個奇怪的節目主持人似的。
楊銳也不想繼續與江錦程他們說下去了,于是點點頭,道:“我的早餐時間還有幾分鍾。”
言下之意,自然是隻給他幾分鍾的時間了。
黃河立即坐在了楊銳對面,道:“那我就直接開始問了,楊銳先生,我們什麽時候能用上去鐵酮。”
楊銳遲疑了一下,道:“去鐵酮的三期正在進行,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就上市并進行四期了吧。”
楊銳說着看向杜威,道:“這方面的消息,應該問杜威先生吧。”
“綠石角公司主持的去鐵酮三期實驗,效果極好。”杜威明顯是當做公關項目了,他用英語大聲說道:“我們預計去鐵酮的三期實驗,會在今年上半年結束,緊接着,就将進行上市和四期實驗,在此,我也希望各位臨床醫生,能夠積極的參加到我們的去鐵酮的四期實驗中來。”
“杜威先生似乎很有信心?”
“當然,非常的有信心!”
“臨床試驗四期,綠石角計劃的規模是多大?”
“因爲去鐵酮不像是心血管藥物那樣,有非常大的市場規模,因此,我們計劃的四期臨床試驗,大約準備一萬人左右的病人參與。”
現在正是吃早餐的人最多的時間,随着兩人大聲的對話,漸漸吸引了人們的注意。
這也是杜威的目的所在,他是需要一個非正式場合來吸引醫生們的參與的。
臨床試驗的第四期,就像是考駕照的科目四一樣,屬于并不重要的環節。臨床試驗真正的難度,其實都在前三期裏面,尤其是第三期的擴大實驗,很容易出現各種各樣的狀況。
但是,第四期的臨床實驗,是允許上市以後監控的,也就是說,進行了三期臨床實驗以後,藥品已經可以上市了,可想而知,四期如果不出什麽幺蛾子的話,都是能夠通過FDA的認證的。
不過,沒有通過四期的藥品,通常來說是不會賣到很多地方去的。
制藥公司雖然沒什麽節操,但他們也怕藥品出事,遮掩死人什麽的,都是非常花錢的公關行爲,還不一定能夠成功。
所以,如果不是生死存亡的圈錢時間,藥廠通常習慣将臨床四期當做是實驗銷售階段,也就是隻在一定範圍内進行出售,最好是由臨床醫師申請,同時驗證四期的各項數據。
而從醫生們的角度來說,若是确有創新的藥品,也的确值得他們推薦給患者,尤其像是地貧這樣的疾病,重度以前都是必死的,去鐵酮若是能夠增加一定年限的存活期,那副作用之類的都可以不做考慮,還有比死亡更大的副作用嗎?
幾名醫生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杜威和楊銳的桌子這邊來,束手站立,等他們聊了一會,就有人插入道:“綠石角在放出名額嗎?我有好幾位病人,都很難堅持三個月了,他們急迫的需要去鐵酮輔助治療。”
此君語氣鄭重,内容更是嚴肅的讓人笑不出來。
整個臨床四期,總得持續個半年時間,在此期間,其他病人的确有可能等不及該藥。
楊銳并不反對宣傳去鐵酮,再怎麽說,他也能從賺到幾千萬美元的。
他指了一下杜威,道:“可以請綠石角公司考慮你,麻煩給我一張你的名片。”
“好的,我的病人裏,有三人都不到15歲,請一定把我加入到你們的名單中來。”這位遞出名片的同時,又用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正是說明自己病人的情況。
杜威接過,肯定的道:“沒問題,15歲的患者,的确應該加快治療了。”
不知道是他的話,引起了在場諸人的共鳴,還是其他人原本就有這樣的想法。
随着此君的名片落手,又有十幾名醫生,将自己的名片送了過來,自願成爲去鐵酮四期的試水者,這也是業内的常态,制藥公司固然是有求于醫生的,但是,真正的好藥依舊是醫生們所推崇的,尤其是一些能夠真正治療疾病的藥物,是非常難得的。
杜威全部接了下來,一會兒就在手裏積累了半疊的名片。
他本人也笑的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去鐵酮是以裏程碑的形式賣斷給楊銳的,雖然裏程碑的總額極高,不過,隻要三期通過,多少錢都是能賺回來的。
現如今,一款新藥的價值實在是太高了。
記者黃河亦是想到了此點,問道:“楊銳先生,聽說去鐵酮是您開發的?”
“是。”
“這樣的話,去鐵酮賺到的利潤,是歸于華銳實驗室呢,還是歸于您本人呢?”
“當然是華銳。”
黃河并不意外的道:“楊先生,能否透漏一下,您和華銳實驗室的合同是什麽樣的?去鐵酮的裏程碑完成以後,你有獎金嗎?”
他這個問題出來以後,不止是杜威等人好奇,江錦程和韓田路等人一樣好奇。
楊銳覺得是應該給自己發一筆獎金了,于是點點頭,道:“應該有吧。”
“有多少?”黃河一點都沒有老外不問工資的禁忌感,就用中文講了出來。
楊銳張口想說個幾萬塊,突然醒悟過來,那不是要好幾個萬元戶了?不能給自己找這麽大的麻煩。
于是,楊銳在心裏将幾萬塊改成了幾千塊,等出口的時候,再次發生了變化,道:“總有幾百元吧。”
80年代的中國人發獎金,很少有能發一個月工資的,事實上,如果發半個月的工資做獎金,單位領導就要承受極大的壓力,個位數的舉報信算是他運氣好。爲了100元獎金而得到雪片般獎金的領導,在改革開放初期不在少數。
楊銳自覺華銳實驗室是私企,私底下也是經常上千元的發着獎金,給自己安排一個幾百元的獎金似乎并不過分。
杜威卻是眉頭皺了皺,再問:“是幾百……千嗎?”
杜威以爲楊銳是省略的說法,就像是有的中國人将10萬說成10一樣,美國人也有将幾百千或者幾百百萬,說成幾百的情況。
考慮到幾百千隻有幾十萬,杜威又追問了一句:“是美元嗎?”
楊銳失笑,拍拍杜威的肩膀,道:“就是幾百元,不是美元,是人民币。”
楊銳決定,回去就給自己發個666元人民币,再去找個館子揮霍一下子。
杜威望着楊銳的背影,滿是憐憫。
黃河則感慨的道:“這就是社會主義嗎?”
江錦程和韓田路不知怎的,突然覺得滿心的驕傲,望着楊銳的背影,追上去之前,當着衆多香港醫生的面,挺胸擡頭道:“這就是社會主義優越性。”
杜威和黃河不由的點點頭。
江錦程和韓田路心情大暢,拔腿就去找楊銳了。
杜威和黃河互相看看,卻是杜威有些迷糊的道:“華銳實驗室不是港資私企嗎?”
“是。”
“那樣的話,等于港資的華銳,隻要給楊銳付幾十美元的獎金,就能拿到去鐵酮?”杜威有些不能置信。
黃河遲疑的點頭,卻不覺得這是什麽美好的新聞題材,這樣的題目,他身爲駐華記者,采訪的多了。
杜威的眼睛卻是忽然瞪的老大:“在中國開公司,真是幸福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