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不得不虛按着手,笑道:“大家别着急,我們培訓的人員越來越多了,操作時間也越來越快了,不會讓大家等太久的。”
“誰一口氣買了幾千份胚胎?”
“這個我不是太清楚,我們海澱區遺傳工程實驗室的胚胎,基本已經出清了,大家要找智科生物技術服務有限公司詢問。”楊銳微微笑着回答。
衆人不信,更有人喊道:“誰不知道智科是你們海澱區遺傳工程實驗室的三産公司!”
楊銳不以爲惱,依舊露着笑容,道:“您還真不知道,智科确實不是我們的三産公司。各位,你們也看到了,做胚胎移植,非得有十幾名甚至幾十名的獸醫,還有相關的服務人員,我們海澱區遺傳工程實驗室,不說就有8個研究員的編制,就是有80個研究員的編制,我也不可能跑去雇獸醫什麽的啊,所以,我們的胚胎,都是出清給智科,讓他們給各位服務了。”
楊銳說的如此清楚,也是爲了撇清遺傳工程實驗室和智科的關系。
現在人畢竟剛剛開始接受市場大潮的洗禮,楊銳這樣一說,大部分人都買賬了,但是,大家并沒有因此而散去,與之相反,越來越多收到消息的農場幹部,從後院跑到了前門來,還有新來的人,也站在門前的黑闆下,仰着脖子看,讨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漸漸的,最受衆人關注的問題,卻是被提了出來。
“不會再漲價吧。”
“不可能吧。”
“真漲價?你們還買嗎?”
“我們肯定不買了,你們還買嗎?”
“不買了,現在這個價格,我們都不想買。”
“不買你站這裏幹什麽?”
“那你站着幹什麽?”
“誰買誰是畜生。”
“哎,有你這麽說話的嗎?我就是不買了,你就能買到便宜的了?”
“我管你買不買的,我不愛看你這張臉。”
門口亂糟糟的,但大家的大部分注意力還是放在楊銳身上。
沒辦法,3000塊錢一顆的胚胎,不管是哪家公司都會覺得貴的。
這樣的價格,隻有出口創彙了才是劃算的,可是,萬一無法出口創彙呢?國内的農場品價格可不高,牛肉的銷量更低,國内自己消化的話,就變成純虧了。
混亂中,楊銳分明看到,姜志軍的身影,順着牆根溜進來,又默默的往出溜。
“我真的無法決定智科的出售價格的。”楊銳歎口氣,道:“大家要是想談的話,就該找智科的總經理。”
說着,楊銳毫不猶豫的沖着姜志軍的身影一指。
有人回頭,立刻發出驚喜的呼聲:“呀,姜總經理來了。”
“姜總!”
“姜總經理!”
起碼有一多半的人,跑向了姜志軍。
姜志軍剛吃了中午飯,還喝了不少酒,反應想快也快不起來,沒跑出門呢,就被一群精壯的農場幹部給揪了回來。
楊銳大仇得報的吐一口氣,道:“各位,各位,你們和姜總談吧,我們實驗室,真的隻是做研究的。”
衆人自然是不信的,但圈子還是松散了一些。
如今的世道,負責生産的國家單位沒貨,私人公司互相倒賣的情況屢見不鮮,要說智科将遺傳工程實驗室的貨給提光了,其實也說得過去。
這就好像許多鋼鐵廠,庫房裏雖然塞滿了鋼錠,卻是早就被提了個一幹二淨。而買他們貨的也不都是生産企業,無數倒爺們就揮舞着提貨單,四處尋找生發。兩千多塊錢一噸的計劃内鋼鐵,經過倒爺們的手,變成四千五千六千的,數不勝數。
仍然圍攏在楊銳身邊的,卻是些想要捐款的農場代表,不過,這無非是老調重彈,楊銳亦是笑着一一否決。
這樣鬧了十多分鍾,楊銳作勢看看表,告罪道:“各位,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到了上課時間了,容我先去一趟學校,咱們改日再談?如何?”
站在楊銳對面的是位年近五十的老幹部,他的腦子有點蒙,聽過酒遁的,開會遁的,尿遁的,上課遁對他來說明顯太過于新鮮了,以至于老幹部不由自主的問道:“上什麽課?楊主任還要去學校?”
“看您說的,我就算是大三了,也不能天天逃課不是?被老師抓住了,非得劈頭蓋臉的訓一頓不成。得,各位喝點茶,我去去就回啊。”說着,楊銳用力分開人群,快步飛奔到了前面的棚子裏,将自己的自行車給推了出來,騎得飛快的狂奔學校。
老幹部伸出手,在虛空中抓了抓,才醒悟過來,道:“楊銳還是學生呀。”
“對呀,都忘記了。”
“你說都是大學生,我們單位的那兩個,怎麽就這麽不争氣的,他們要是也弄一個胚胎移植的技術,咱還用得着大冬天的到BJ來?”
“你們要的大學生,能和北大的學生比?”
“看你說的,北大的學生就都是楊銳這樣的?我怎麽就不信呢?”
幾個人談話間,又重新擁擠到了姜志軍身邊,各種談價格話語之後,照例又是邀約晚餐。
喝的半醉的姜志軍“勉爲其難”的答應了,現在的情況就是胚胎移植的價格起來了,但願意以3000元來買單的小農場并不多,反正中牧的合同就要做一個月,大家也就都在此期間讨價還價。相應的,姜志軍也不願意将好不容易擡起來的價格降下去,所謂的有價無市就出現了。
爲了解決這個問題,各大農場的官員們,就拿出了酒精考驗的肝髒,而姜志軍同樣拿出了就酒精考驗的肝髒,鮮血淋漓泛着黃色的肝髒,就在京城的各個招待所和飯店,毫無花架的碰撞了起來。
晚間,姜志軍踉跄的回到家,打開門,跌跌撞撞的一頭栽倒在沙發上,就累的不想起來了。
聽到聲音的杜曼雪快步走了出來,看到老公這個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費勁的将他翻過來,又忙忙的去端了熱水過來,一邊幫姜志軍洗臉,一邊埋怨道:“怎麽又喝成這個樣子了,你前些天怎麽向我保證的?你再這樣子喝下去,我們娘倆就回廣@州去了,讓你一個人在京城醉死算了,你說說你,快要醉的時候,你就别喝了啊,硬要喝,喝出胃穿孔來怎麽辦?”
“你不懂,你不懂。”姜志軍勉強睜開眼睛,用一隻胳膊撐住身子,搖搖擺擺的道:“談生意怎麽能不喝酒?酒品就是人品,你人品不好,别人怎麽和你談生意,所以說,這個……這個是個圈……”
姜志軍用另一種手劃圈子,畫的還很是認真。
“我看你腦袋裏的圈打結了。”杜曼雪氣的不行,将姜志軍的手臉擦幹淨了,再用盡氣力将他的外套和鞋脫下來,就将他丢到了沙發上,準備回去睡覺。
姜志軍這時候卻睜開了眼睛,一把抓住杜曼雪的胳膊,道:“别走,陪我一會,陪我一會。”
看着姜志軍嘟囔着的表情,杜曼雪心軟了軟,搭邊坐在了沙發旁,語氣依舊生硬的道:“陪你什麽,怎麽不讓喝酒的人陪你啊,我看你就住酒缸裏去算了。”
“你當我愛喝啊,我都這把年紀了,我是不喝不成啊。”姜志軍用臉蹭着老婆的大腿,一副醉貓找撓的模樣。
杜曼雪被他蹭的渾身發癢,推開來,道:“不是你說的,從楊銳那裏拿來的技術,好賣的很嗎?還說供不應求?供不應求,你還喝什麽?我看你就是饞酒,沒酒找酒。”
“供不應求是看價格的。”姜志軍哼唧了兩聲,平躺了下來,道:“要是2000塊,是供不應求了,我今天公布價格,明天就要被搶光了。2500也好賣,我睡在辦公室裏……唔……我來一個,唔,我簽一個,十天半個月的,我也能賣光了。”
姜志軍喘了口氣,睜開眼睛,目光有些明亮的道:“我要賣3000塊的,時間靠前的行,最近兩個月内的,基本也都賣光了,可剩下的怎麽辦?不是得我一個個的談過去了?不是得我一個個的喝過去。”
說到這裏,姜志軍的眼神又渾濁起來,泛起了醉意。
杜曼雪聽的心疼,皺眉道:“你們進價不是才1000多點?3000塊賣了,還不夠?”
姜志軍擡了一下頭,看看杜曼雪,認真的道:“曼雪,我這可不是給公家攬活了,我是在給咱們自家賺錢。2500到3000,可是500塊錢,四家分錢,等于說,賣一個胚胎,咱們家可就要少賺125塊。”
“你醉都醉了,算賬還快的很。”杜曼雪推了姜志軍一把,牙齒咬咬嘴唇,道:“我甯願不賺這125塊,也不想你天天喝的爛醉。”
“這可不是125塊。”姜志軍翻了個身,口齒不清的道:“中牧拿走一萬,盧溝橋拿走6000,青牧拿走8000,淮西拿走2000多,東農要走1500……剩下的,還有五六千呢。”
中牧将近3000頭西門塔爾牛,能夠提供3萬顆左右的胚胎,再經過胚胎分割等等步驟,最終若是能夠有50%的成活率,那就還能得到3萬隻小牛犢,但實際上,遺傳工程實驗室的研究員們,經過成千上顆卵子的練手,成功率已經超過了70%,最終得到的小牛犢的數量,是一定超過三萬五千的,運氣好的話,到4萬也有可能。
而剩下的部分,才是智科生物服務有限公司盈利的大頭。
姜志軍每天都爲這筆錢而奔波,此時睡着了,也是不住嘴的呢喃:“四五千個一百二十五,我怎麽能讓?我喝翻你們,我喝死你們。”
杜曼雪又好笑又感動,更多的則是震驚。她很早就跟着姜志軍一起下海經商了,也是見過大錢的,但一筆賺到五六十萬的情況,還是隻聽說,沒見過。
“老姜。”杜曼雪推了推姜志軍,想多問幾句,得到的卻是沉悶的鼾聲。
“老姜?”杜曼雪再推推姜志軍。
這一次,姜志軍的鼾聲更大了。
杜曼雪無奈起身,想了想,回到卧室裏,拿了被子和枕頭出來,又幫姜志軍脫掉了外褲,讓他睡的更舒服一些。
晚上,夫妻兩人不約而同的做了一個夢,夢裏的世界,飛滿了十塊錢的大團結,還有一輛塞滿了存着的桑塔納,圍着二人轟鳴的轉圈,桑塔納的方向盤,分明是金色的。
……
今天看到有人說商業和藝術的界限,商業和藝術的界限在哪裏呢?據說,商業是谄媚的,谄媚讀者,谄媚出版商,谄媚評委,谄媚評論家,而藝術,藝術是純潔的,除了抽煙喝酒打架紋身剃光頭以外,藝術家是純潔的,他們不爲讀者、評委、出版商甚至評委所動,他們是自由的,任性的,宛如這顆藍色星球上的精靈,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們就是這一汪宇宙中的精靈……身爲一名剛剛得過獎的作者,我,志鳥村,曾用名海豚的作家,自然是要向藝術靠攏的,于是,我決定今天雙更,就是這麽任性,就是這麽自由,就是要在讀者意想不到的時候更新一章,打碎他們的閱讀習慣,重塑他們的世界觀,再砸碎這個世界給他們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