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澱區遺傳工程實驗室是公立研究所,因此,資金就有賴于社會各界了。”楊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帶着魯場長和焦場長,向實驗室内轉移。
院子裏的各單位領導們雖然有點激動,畢竟都講究體面,也不會像記者那樣攔着楊銳的去路,眼見楊銳的态度堅決,就悄然放手了。
楊銳拽着魯場長和焦場長入内,然後繼續道:“如您所知,海澱區遺傳工程實驗室,是個普普通通的區級實驗室,經費不足,就得從其他方面來想辦法了。”
“您就想到了捐款?”魯場長還真的是有些好奇的,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要沖淡剛才有些緊張的氣氛。
楊銳笑了笑,半真半假的道:“我們做的是純公立的研究所,不敞開了尋找資金,是做不出現在的科研成果的。捐款的話,當初也就是試試了,沒想到大家很買面子,如果沒有額外的阻力的話,這個基本上就是我們以後的一個固定的資金來源了,起碼我希望是這樣。”
“你們的實驗室得到了捐款的話,成果算是誰的?”
“當然算是研究所的,捐款就是捐款,雖然國外有些機構,是給了錢,還要指明捐款的用途,我從國情考慮,暫時不想接受這種捐款。”
“真有人願意捐?”魯場長是老派人,不太明白裏面的關竅。
楊銳點點頭,道:“中牧、青牧,淮西乳業他們都捐了不少,還有一些其他的牧場公司,數量不少。”
“剛才這些人的捐款,你怎麽又不願意拿了?”
“他們是爲了省錢,不是爲了真捐款。”
“怎麽說?”魯場長被勾起了好奇心。
楊銳于是将智科不同的定價标準說了出來,且道:“我給盧溝橋農場的,就是給同行研究所的标準,其他沒捐款的非研究機構的話,得要多出不少錢,他們現在捐款,不過是爲了用1300的價格拿胚胎罷了。”
“1300也不少了。”魯場長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卻是跳了跳。
焦場長轉身過來,道:“智科要的更多。”
“怎麽說?”
“據說現在外面的要價已經到3000了。”焦場長自己就是智科的股東,他可不是聽說的。
魯場長心下再跳:“3000一個胚胎?”
“還不一定能拿得到,現在是按時間交錢的。3000的價格,要到将近兩個月後,才能做胚胎移植。”焦場長說起這些,卻是頗有些驕傲的。
“兩個月以後?那不是第二批胚胎移植都可以做了?”魯場長微微皺眉。
楊銳笑笑:“焦場長了解的也很清楚呀。”
“總要了解一下情況。”魯場長就沒什麽笑容了,眼下的情況,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楊銳颔首,道:“第二批胚胎移植,計劃是到3個月後做的,不過,到時候也是分批次的出售胚胎移植的服務,所以,現在花3000塊買的話,至少能比第二批的人,趕的前一點。起碼早一個月吧。”
“第一批的人早了三個月,那到時候,怕是也趕不上出口創彙的第一波了,那還有什麽意思。”魯場長這是壓價的态度了。
楊銳呵呵的笑兩聲,道:“先不說銷售過程要花時間,國外的付款時間也有先有後,就是國外對牛的成長時間的要求也不一樣。”
“咦?怎麽說?”這就是專業化的東西了,魯場長也漸漸認真了起來。
“國外銷售的牛肉,不僅是分部位的,而且是分牛齡的,常見的有280天的,350天的,也有500天的,但是,要論售價最高,最受歡迎的,實際上是180天以下的小牛肉,國外的許多餐館,尤其是高級餐館,都會單獨列出在菜單上的。”楊銳說到這裏,祭出了英語,道:“美國人把8個月以下的小牛肉叫Veal,把超過8個月的牛才叫beer,另外,80天以下的小牛肉也很受歡迎……”
放在21世紀,稍微精細一點的吃貨,都能說出以上内容,但是,85年的信息渠道,就是如此的閉塞。
魯場長解放前出生,在沒有電的山村裏長大,撞大運參了軍,退伍複原到了農場,從基層的農場職工做起,度過了熱血澎湃與激情四射的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并在過去幾年裏,得到了提拔,陷入了迷茫。
他的整個人生軌迹是如此清晰,完全沒有與國外交集的機會。
甚至于,身爲一名京城的農場負責人,他都沒有與吃過洋葷的人打交道的機會。
似乎也沒有要與洋葷們打交道的必要,魯場長的工作,不過就是種菜種地和養殖雞牛羊馬驢騾罷了。
他與世界前沿最靠近的時間,除了參加一些莫名其妙的會議,就是站在拖拉機上的時候。
國營農場的一個好處,或者說,國營農場的職工們驕傲的地方,就是他們采用了蘇聯式的大工業化生産方式。
播種機、插秧機、收割機和拖拉機,雖然不能說是每次都能用到,但農場裏終究是有的,在需要的時節,所有能開動的機器,也都會盡可能的開動。
然而,從來沒有人告訴過魯場長,養牛賣牛肉,還要分牛齡的。
事實上,中牧總公司總部内,有這個概念的官員都沒有幾個。
中牧并不是隻做牛的生意的,出口創彙牛肉是他們的一個戰略發展方向,但在85年的環境下,他們不光負擔有養殖的指責,他們還生産獸藥和飼料,并且以此謂主營之一。種植苜蓿、小麥和蔬菜的任務,同樣令京城的各大國營農場感到職責沉重。與這些任務并列的養殖業中,國營農場養殖最多的肉用牲畜依舊是豬,役使用的牛和馬騾的數量相當,同時,他們依舊要負擔養雞、養鴨、養魚等等方面的職責,以保證偉大的首都人民,及生活在首都的各級官員有食可吃。
将關注的重點放在肉用牛身上的,并且将仔細研究了國外的肉用牛現狀的畜牧專業人士,中牧是否真的有,實在是很難說的。
更進一步的說,再往前早個十年八年的,中牧這樣的公司都不一定有直接出口農産品的資格。中國是有專業的出口公司的,就像是國醫外貿專門做藥品的出口一樣,他們不一定要生産藥品,可但凡出口的商品,卻都得通過他們。
這就讓信息的壟斷性更強了。
層層疊疊下來,到了盧溝橋農場的負責人身上,他已經是這個産業鏈的基層的基層了,隻能說比直接參與一線工作的農場職工的視野更高一些,可依舊算是一線員工。
魯場長被楊銳的信息,沖擊的一愣一愣的道:“80天以下的牛,都是不小心死掉的吧,這樣的牛,我們牧場裏都是想辦法處理給職工的,美國人喜歡吃這個?”
楊銳搖搖頭,道:“美國人養殖的牛的數量多,他們是專門宰殺的,也必須得是專門宰殺的。另外,小牛肉也看品種、産地之類的。”
“宰殺80天的牛?那也太浪費了,8個月的牛也小了,還沒開始長肉呢。”對于牛本身的性狀,魯場長是非常了解的。和人們一般想象的不同,牛在成長階段,最優先成長的是骨頭,也就是體型不斷增大的過程。要到一年以後,牛才開始進入脂肪和肌肉的快速生長階段。
所以,在牛的養殖過程中,通常有架子牛的說法,也就是體型已經起來了,算是搭起了架子,但還沒有開始長肉長肥的階段。
8個月的牛,甚至連架子牛都不算,在魯場長看來,自然是浪費之至。
楊銳聳聳肩,道:“國外的養殖條件和咱們不一樣,他們的養牛成本高,所以說,超過需求量的小牛,半年内就會宰掉的。也不能說是專門爲了吃肉宰殺的,是不想養了,才宰掉的。”
頓了一下,楊銳又道:“當然,爲了賺錢,老外對準備宰殺的牛,也有專門圈養和育肥的,這個咱們也能做到,沒什麽特殊。”
“就是說,如果做了牛的胚胎移植的話,最快一年就可以賣掉了?”魯場長沒有糾結具體的細節,而是首先抓住了有利于自己的因素。
從胚胎移植到下崽,差不多就是280天的樣子,再加上不到80天的育成期,小牛肉的确不用一年就能産出了。
換言之,如果現在做了胚胎移植的話,不等明年過年,就能見到外彙了。
魯場長想到此處,不由問:“外面那些牧場的負責人,都知道國外的這個情況?”
“多多少少吧,凡是來咨詢牛的胚胎移植業務的,我們都會給他們發一個小冊子,保證他們能夠了解到,自己在什麽情況下,是有盈利的,什麽情況下,盈利最高。”楊銳說着,遞給了魯場長一個小冊子。
比起後世的宣傳冊,遺傳工程實驗室制作的小冊子就簡陋多了,更像是廉價傳單的多頁模式,外面套了一個信封,将之保護了起來,想看還得抽出來,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這樣的保護卻是必要的,因爲小冊子不僅僅是給來賓看的,還是爲了方便來賓帶回去,給全場人商量用的。
另外,這樣的冊子,還很适合自我傳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