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機場。
文澤林和姜志軍偎依着取暖,雙眼有些無神——冬天起床太早,就會有這樣的後遺症。
遺傳工程實驗室的幾名研究員,倒是比較有精神的樣子,像是谷強同志,就不停的在候機樓裏面晃悠,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飽含着整夜沒睡的亢奮樣兒。
來自中科院下屬的遺傳所的幾名學者,則是緊皺着眉頭,似乎處于某種沉思和意念的玄妙狀态。
窗外的霧氣,不經意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越來越強烈的光線,伴随着轟鳴的飛機聲,攪的人精神衰弱。
頭頂的廣播也是頗爲煩人,直到它念出了“375”的名字,文澤林和姜志軍一下子跳了起來。
“來了!”
有的人喊出了聲,有的人隻在心裏默喊。
“去叫楊銳了。”文澤林着急的去喊豐廣漢。
遺傳工程實驗室統共就這麽小貓兩三隻,負責做保安的更是隻有豐廣漢一個人,倒是利用率頗高。
豐廣漢的耳朵其實一直豎着呢,聽見文澤林的招呼,也就是憨厚的笑笑,道:“楊主任說了,等人來了再報告,讓我不要着急。”
“他還真坐得住。”文澤林遠遠的看了一眼坐在門口的楊銳,有心去喊,想想還是算了。
自從呂壽的事情以後,文澤林等人面對楊銳,都覺得身形有些矮。
沒辦法,呂壽的野獸之名不說是冠絕京城,那也是地方一霸。要說他有如此下場,并不令人奇怪,不過,像是文澤林等人,都以爲呂壽最終撞上的鐵闆會是另一名官二代,而非楊銳這樣的學者。
楊銳的做法,既是出乎意料,也令文澤林、姜志軍和丁十一心有戚戚焉。
安靜而焦急的等待了30分鍾後,終于有人從通道中走了出來。
這一次,豐廣漢不用人去喊,快跑着去通知楊銳了。
楊銳放下手裏的資料,稍微整理了一下,再将之交給豐廣漢,步伐輕盈的走了過來。
文澤林三步并作兩步的跳過來,道:“楊主任,看你的了。”
“有我什麽事啊,我就是來看看的。”楊銳笑眯眯的,他剛剛都是在讀文獻,現在滿腦子還都是各種數據。
不管做什麽事,成就感都是一項很重要的屬性。現在的楊銳就很容易獲得成就感,因此,他不論是工作還是繼續學習,都不會覺得太痛苦——一般性的痛苦還是有些的,但是想想衆人膜拜的場景,再加上是自己喜歡的項目,大緻也就是比網遊練英雄苦一點罷了。
文澤林就不明白了,以爲楊銳是在謙虛,遂道:“整個項目都是您主持的,不看您看誰啊。”
“看谷強他們了。”楊銳呶呶嘴,又笑了,道:“你們這個公司,初期的産能如何,也就看谷強他們的效率怎麽樣了。”
文澤林此時醒悟過來了,笑道:“楊主任說的對,你是總掌全局的,不能被這些細務給影響了。”
“一模一樣的話,從你嘴裏出來,總感覺不對勁。”楊銳說着擺擺手:“開個玩笑。”
“玩笑好,玩笑好。哎呀,我最怕嚴肅了,被我爸給弄怕了。”文澤林很樂意與楊銳開玩笑,高高興興的跟着楊銳往前走,又自言自語的道:“一飛機都是老外,不知道哪個是哪個了。對了,喬治賽德這個人,楊主任您見過嗎?”
“沒有。”
“沒見過面也能聯絡到,楊主任太厲害了。”文澤林依舊是極不熟練的恭維。
楊銳有些不自在的道:“你還是叫我楊銳吧。我聯絡的是科羅拉多州立大學的埃爾斯頓博士,喬治賽德是他的助手。”
“埃爾斯頓……”文澤林念了一遍,問:“你們是開會的時候認識的?”
“神交。”楊銳笑了一下,道:“國外有個協會,叫國際胚胎技術協會,建立于1974年,他們在全球30多個國家都有會員,埃爾斯頓博士是倡導胚胎移植工業化的代表人物,因此,我提出要在中國大規模的進行胚胎移植,他就立即派了自己的助手來。”
文澤林有點理順了其中的人物關系,贊道:“還好您知道這個協會,咱們國内的研究員,就不知道要聯系人家的。”
“是對方聯絡的我。”楊銳微微笑了一下。
“啊……”文澤林有些發愣。
他們說話期間,已是靠到了接機通道的位置,旁邊站着的遺傳所的研究員,也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互相看一看,都是低頭不吭聲。
文澤林不明白其中的玄妙,中科院的研究員怎麽不可能不明白。
就80年代的生物學來說,基因是最受關注的,醫藥是最受重視的,分子級的細胞結構與功能是難度最大的,而這三者,楊銳都已涉足,而且,在離子通道和基因方面,具有相當的地位的,以圈地來形容的話,可謂是前沿領域的大地主。
相比之下,遺傳學或者畜牧學的地位就低多了。
再縮小到胚胎移植的領域,就是埃爾斯頓博士這樣的先驅者,也一樣需要楊銳來吹牛——埃爾斯頓在胚胎移植領域的地位毋庸置疑,但是,出了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就是要在生物圈子裏吹牛,他的名氣也沒有楊銳的好使。
因此,楊銳涉足遺傳學,對于某些國外友人來說,是樂見其成的。
也是這個原因,埃爾斯頓才将自己最重要的助手派了出來。
喬治賽德在後世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在85年的當下,也基本脫離了實驗狗的地位。
喬治賽德的臉,也很快出現在了研究員們面前。
現在的賽德先生,還是個臉上長着細碎絨毛的小夥子,手上提着一隻鋁合金的箱子,賊眉鼠眼的像是被強行降低了智商的間諜似的……
“我是喬治。”他站在了舉牌的孫正初面前,有點腼腆的模樣。
谷強聽到聲音,就從身後擠了過來,着急的問:“胚胎帶來了嗎?哎,翻譯,那個……田教授呢”
“這兒呢。”充當翻譯的是離子通道實驗室借來的田兵。
田兵同志是楊銳從清華挖來的副教授,傑青水平的小牛,英語溜的不行,幾句話就連招呼帶問題的說了。
喬治賽德像是毒@販子接頭似的,警醒的看看四周,才找了張桌子,将鋁合金箱子平放,正面打開。
隻見内裏就是三隻玻璃瓶,每隻僅50厘米高,莫名的冒着白煙。
“是用液氮保存的,小心一點。”喬治賽德說了一句,等幾個人看過了,又輕輕的将箱子扣上了。
“就三個?”文澤林失望極了,他一大早跑過來,可不是爲了三頭牛。
田兵于是問了一句:“總計多少個胚胎?”
“按照楊銳先生的要求,每個瓶子内裝了70個胚胎,總共210個小牛胚胎,能保證200個胚胎的完整性。”喬治賽德說着看看四周,問:“我可以将胚胎交給你們了嗎?”
“恩,交給我們吧。”楊銳簽了字,将之接了過來,又用英語問道:“我之前的要求,你還都記得吧?”
“記得。”喬治賽德一凜,道:“我都記得很清楚,首先是服從您的命令……”
“記住就可以了,不用複述,這部分内容,也屬于保密内容。”楊銳打斷了喬治賽德的話。
喬治賽德連忙點頭,将簽收的文件收好,又小心翼翼的笑道:“楊銳先生,我是您的粉絲,大粉絲,能請您給我簽個名嗎?”
“當然。”楊銳将剛才的簽字筆又拿了出來。
喬治賽德連忙将背包取下來,從裏面拿出厚厚的一本書,赫然是英文版的《基因組學》。
有了這麽一個小插曲,一群人都冷靜了下來。
文澤林和姜志軍對望一眼,由後者出面,問道:“楊銳,這210個胚胎,都是西門塔爾牛嗎?”
“對。”
“這樣的話,我們公司就可以開張了?”
“唔,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們準備将牛賣給誰?”
“焦場長早就翹首以待了。”姜志軍笑了起來。
楊銳點頭,道:“給中牧當然沒問題,不過,你們準備怎麽賣?”
這一句話,卻是把姜志軍給問住了,因爲裏面隐含的信息,就是價格了。
姜志軍此時才感覺到了一絲不自在,他們的公司裏沒有了楊銳的參與,還得到了楊銳大量提供技術的支持,但是,當交易真的開始進行的時候,他還是明顯察覺到了己方的劣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