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傳工程實驗室的研究員們,都盯着《中國畜牧獸醫》的期刊,看王子昂的文章,是否能真的發表。
雖然比起國外的期刊來說,中文期刊的影響因子是低的不行,但是,對于不懂英文的中國研究員來說,一流的中文期刊,已經是相當令人滿意的成果了。
現在不比以後,要是放在20年後,别說是專職的研究員了,就是大學裏的學生,都是想方設法的發表英文期刊,大家的目光也都在英文期刊上盯着,查文獻都難得去查中文的。要再過10年的樣子,才有好的中文期刊涅槃重生,再次獲得關注。
但是,在85的中國學術界,閱讀中文期刊,并發表論文到中文期刊上,是很自然的事。
應該說,這也是兩個時代的差距,85年的研究員,大抵還是盯着國内的目标在做,他們的工作持續了20年以後,中國人才有資格盯着國外的目标去做,并一發不可收拾——全世界有200多個國家和地區,在中國的科研水平達到中國的乒乓球水平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忽視其他60億人的智力勞動。
不過,在85年的秋季,無論是谷強還是孫正初,都不用擔心其他60億人的智力勞動,雙方還幾乎沒有交集呢。
他們寫的論文也是如此。
可以說,遺傳工程實驗室裏的全部研究,除了性别鑒定一項,都已有外國研究專美于前了。
這些單純的引進技術類的論文,也是楊銳看不上眼的主要原因。
無非是一篇或者幾篇國内期刊上的文章罷了,又是畜牧學的類别,算影響因子,能上1.0的幾乎沒有,就算其他人不寫,楊銳自己也是懶得去寫的。
不過,性别鑒定的部分,是楊銳一個人做的實驗,又另當别論了。
接下來幾天,楊銳一邊做着自己的研究,再一邊給其他研究員指導論文。
别看遺傳工程實驗室裏的研究員都是楊銳挑選出來的中青年的學者了,但不算歐陽仕,包括谷強在内,基本都屬于半桶水。
好在現在的研究員至少是态度端正,都有學習的意願,倒是進度頗快。最起碼,比楊銳讀研做師兄時,那些師弟師妹們的工作效率高多了。
幾天的時間,就有人的論文再次過審。
孫正初等啊等的,終于等到了自己。
一大早,孫正初就穿上了襯衫,乖乖的來到遺傳工程實驗室,等着和《畜牧獸醫學報》的編輯見面。
這當然是不常見的情況,正常的投稿,就是通過郵局來進行的,往返的時間長,但費用低,最重要的是,期刊社的編輯原本就是不負責任審稿的,與論文作者見面也是沒意義的。
《畜牧獸醫學報》的通知多少有些令人摸不着頭腦,但孫正初還是異常的重視。
這不是他第一次發表論文了,不過,發表這麽高端的論文就是第一次了。
比起王子昂将要發表的《中國畜牧獸醫》,《畜牧獸醫學報》的影響力還要更大一些,如果用影響因子來衡量的話,後者比前者大約會多出0.2的樣子,用百分比來表示的話,就是多出了30%。
盡管影響力并不能真的如此用數字來衡量,但是,就畜牧類的期刊來說,這就是頂級數據了,再想要提高,就是行業而非期刊社自己的事了。
《畜牧獸醫學報》在業内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孫正初更不介意多露兩個笑臉,事實上,他站在實驗桌前面,狗牙都要笑出來了,哪裏是要露笑臉,根本是笑的合不攏嘴。
好在畜牧獸醫學報的編輯鄭袖來的很早,不至于讓孫正初将臉給笑癱掉。
“孫研究員。”楊銳帶着職務叫人,以示尊重。
孫正初努力将裂開的嘴彌合回去,同手同腳的走幾步,經人提醒才調整過來。
“鄭袖先生是《畜牧獸醫學報》的主編。”簡易的會客室内,楊銳向兩人介紹道:“孫正初研究員是我們海澱區遺傳工程實驗室的骨幹。這篇非手術移植胚胎采集法的撰寫者,就是孫正初研究員了。”
“久仰大名。”鄭袖好話随口丢出來,握住孫正初的手,緊緊的搖了搖,道:“實在不好意思,冒昧拜訪。”
“沒有沒有,怎麽是冒昧……”孫正初急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他是地方高校出身的小研究員,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
楊銳咳嗽一聲,道:“要說冒昧是我冒昧了,提出這樣的要求……”
“看您說的,爲研究員服務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鄭袖說着将身後的人讓了出來,道:“文章就交給毛成雙教授看吧。”
孫正初這才注意到随同鄭袖而來的男人,和他年齡相差不多,卻是有股子熟悉的實驗室的味道。
“好的……”楊銳回答了一句,過了一會,回到孫正初耳邊,提醒道:“孫研究員,你的論文。”
“啊?哦……好,我放到桌子上了。”孫正初有點想哭,我怎麽就這麽緊張呢。
楊銳笑一笑,道:“你先去取好了,不着急。”
“哦,好。”孫正初定了定神,快步回到自己的實驗桌,從鎖住的抽屜裏取出自己裝好的牛皮紙袋,繞開看了一眼,再回來,在楊銳的示意下,交給了鄭袖,然後再看鄭袖轉交給毛成雙。
這個過程,倒是讓孫正初的情緒穩定下來。
人是鎮定了,孫正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太在乎這件事了,以至于關心則亂,眼瞅着論文交出去了,孫正初再看着毛成雙認真閱讀自己論文的樣子,繼而回想整件事,突然不明白的問楊銳:“咱們這是做什麽?”
“請期刊社審核你的論文呀。”楊銳自然而然的回答。
“審核論文……”孫正初重複着念叨了一遍,更加不明白的問:“當面審核?”
别說是當面審核了,論文審核,原本是應該雙盲狀态的,也就是審核人不知道自己審核的論文是誰的,被審核人也不知道誰會審核自己的論文。
不過,這種雙盲狀态的論文審核是理想态的,不僅難以執行,事實上也被許多期刊社所摒棄。
因爲同行評審本來就是一種小圈子内的新任遊戲,圈子外的論文進來,自然會被以嚴格的方式進行的同行評審,但圈子内的論文,又如何保證真正的雙盲呢?
像是牛的胚胎移植的研究,全國就那麽幾個研究所在做,能做到高水平的也就是一兩個研究所,裏面主持項目的研究員更是有名有姓的幾個人,除非找幾個不是畜牧圈子裏的學者做同行評審,否則,雙盲就是自欺欺人罷了,反而是弊病叢生。
因爲這樣的緣故,期刊社審論文,大部分隻是避開被審查人的直接社會關系人就可以了,比如師兄師長或者同校的同事這樣的關系,主動或者被動的不去做同行評審,基本就算是合乎要求了。
否則,有些小圈子統共就那麽幾十名高端學者,找圈子外的,看不看得懂都是問題——事實上,很多執行雙盲審核的期刊社,就會制造出此類問題,将畜牧類的論文交給醫藥類的教授審核,聽起來都是做生物學的,實際上就是兩個盲人在玩******。
還不知道自己摸的是什麽東西。
不過,論文審核是可以放寬的,可當面審核是什麽鬼?
孫正初看着楊銳,滿臉疑惑,交織着焦躁。
他可不想自己的論文再出什麽奇怪的狀況啊。
楊銳聳聳肩,道:“恩,有點不合規矩,不過,咱們這篇論文,不是被要求修改了嗎?這樣就趕不上截稿期了,我就向鄭袖主編提出,是否能想辦法,加快審核的流程。”
孫正初的論文并沒能一遍過審,而是被要求修改了。
這在論文發表的過程中再正常不過,事實上,隻是幾天時間就得到了修改意見,孫正初原本是很高興的。
可是,看着楊銳的表情,孫正初不得不問一句:“然後呢?”
“然後……”楊銳清咳一聲,低聲道:“然後,聽了我的理由,鄭袖主編很認可,就提出,也許可以進行當面審核。毛成雙教授是鄭袖主編特意請來的,完全符合審核的資格,所以,他如果說可以的話,你的論文就過審了,即使不行,他也可以當面提出修改意見,這樣,咱們即使再做一次修改,也趕得上截稿期。”
孫正初聽的都傻掉了,這麽貼心的期刊社,他們家是賣棉襖的嗎?
“您提出的理由是什麽?”孫正初既是好奇,也是實在奇怪。
楊銳一時沒反應過來,鼻子裏輕輕的“恩”了一聲。
孫正初重複問:“你說聽了您的理由,鄭袖主編很認可,您給出的理由是啥?”
“哦,我說論文不發表,我們實驗室裏的研究員都不能安心工作,很影響我的科研進度啊。鄭袖主編聽了以後,就想幫我這個忙。”楊銳說的很自然的樣子。
孫正初聽的思維都紊亂了,不由道:“這也算是理由?”
哪個實驗室的研究員不是這樣的啊,難不成你還不發表論文了。
再者說,趕得上截稿期是什麽話啊?期刊社又不是寫小說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截稿期的概念,尤其像是《畜牧獸醫學報》這樣的大期刊,他們的稿件多的要排到幾個月後去,有些倒黴的小論文,因此排到半年後甚至九個月以後的都有。
當場審核當月發表?
就是弱一點的院士,都做不到這麽橫吧……
孫正初想到此處,再注意到楊銳看自己的目光,突然感覺不淡定起來。
海澱區遺傳工程實驗室,好像,還真的是很有前途的樣子呀……
說起來,就國内的環境,牛的胚胎移植這樣的大項目,似乎也的确稱得上是院士級的了。
孫正初越想越是亢奮,臉都紅了起來。
“恩,沒有問題了。”不知什麽時間,毛成雙看完了論文,将之塞回牛皮紙袋子裏,交還給了鄭袖,向楊銳點點頭,開始填表格。
鄭袖收好東西,和楊銳握握手,又緊緊握住孫正初的手,笑道:“感謝孫研究員選擇了《畜牧獸醫學報》,下個星期,您的大作應該就能看到了。”
“不,謝謝你們。”孫正初激動不已。
“謝謝您。”
“謝謝你們。”
“謝謝您。”兩人握着手,搖來搖去,面紅耳赤,皮膚潮紅。
……
晚上熬不住了,盡量白天更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