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局長,鐵局長,來,過來坐下喝口茶。”楊銳将大倉庫的一角,辟成了辦公區,擺了一組老舊的桌椅闆凳,以招待客人。
實驗室裏的客人,自然就是捐款者了。
要說以楊銳之前的風格,他是不願意浪費時間來招待投資人的,迎來送往多麻煩啊……不過,遺傳工程實驗室募集資金募集的實在容易,卻是讓此時的楊銳有了輕松喝茶的興趣。
再者說,募集的資金越多,實驗室的效率其實就越高。同樣是做實驗,你的離心機比别人轉的快,你的PCR比别人的方便,你豈不是就要省下時間?若是能多雇傭幾名技術高超的實驗員,實驗進度就更有保證了。而這些,都有賴于龐大的資金量。
實驗室不是有常規收入的公司,募集資金也都是一陣一陣的,募集來的資金,不能隻考慮短期内的開銷,還要考慮到長期的支出,在這種情況下,隻有募集到大量的資金,才敢于更新設備,增加人手。
否則,一旦資金鏈斷裂,實驗室面臨生死存亡的話,最令人難受的砍項目事件,就會不可避免的出現了。
哪怕是到了21世紀,敢于以十億爲單位投入科研的實驗室,仍然是屈指可數的。不是說你今年收到了10億元,你就可以做十億級投入的科研,現實中,越是投資巨大的項目,所需要的時間就越長,不說人體基因組計劃這樣的項目,就是克隆羊的項目,說不好也得以十年計的科研時間,稍微出現一點障礙,20年沒跑的。
這麽長時間,甚至不能保證說,我今年收了10億元,我今年就先開展一個1億元的項目,持續十年——長期性的世界性的通貨膨脹,會讓第五年的經費需求上漲到1.4億元,到第八年,原本1億美元的成本将變成1.7億,這等于經費變相減少了一半,若是沒有提前準備的話,10年項目死在第8年,真是一點都不冤。
楊銳是很需要給遺傳工程實驗室提前做準備的。
首先是他所了解的遺傳工程的信息本來就少,其次,他能投入的時間和精力也少,如此一來,要讓遺傳工程實驗室在10年,20年後,依舊健康生存,他就需要額外的爲遺傳工程實驗室,儲備一些資源。
公平的講,遺傳工程實驗室,需要儲備的資源要比離子通道實驗室還多才行。
因爲離子通道實驗室有楊銳的長期管理和幹涉,利用資源的能力,轉化資源的能力更強。
也許會有人說,20年後的事誰管得着……
可惜,科研的系統性風險就在于此,如果一間實驗室,沒有預期20年的壽命的話,它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别的不說,光是一間實驗室升級到有資格招募博士生或者博士後,就得十年二十年的時間,而這不過說明,這間實驗室站在了相關領域的前沿罷了,還是第三世界的相關領域的前沿。
而培養一名博士生,少則3年,多則六七年,20年時間,也不過培養七代博士生,總人數不超過20個。
也就是說,自産自銷的話,這間實驗室用20年的時間,不過才是剛剛摸到了一流實驗室的邊而已。
楊銳如果創建一間實驗室,竟然不能達到一流實驗室的水平,他又何必浪費時間,幹脆将時間和資源,拿去玩娛樂圈算了。
反正,二流實驗室的二流實驗員,所能産生的社會價值,與小明星也相差不多。
金主其實也算是一種資源。
從實驗室管理者的角度來看,現在願意捐款的,日後應該也會有捐款的傾向的。
尤其是中牧、青牧這樣的大型國有集團,他們每年投入到自己的實驗室裏的經費都是百萬計,算上人工開支和基礎建設的成本,一年千萬都是有的。
這麽多的資金,相對于他們所産生的成果,其實真的是造不如買,其性質,就與國企自己的幼兒園、小學和中學一樣——教學質量會更好嗎?不見得。但成本是一定數倍于其,其核心,無非是個方便二字罷了。
等到國企自負盈虧,生存不易的時候,國企對于這種“方便”,或者說,對于這種任性的承受能力就很弱了,楊銳的遺傳工程實驗室若是能抓住機會,反而能夠積蓄起一大筆的資源。
而“創彙牛”就是一次很好的機會。
這種概念,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尤其是局限于遺傳工程領域的話,能賺錢的項目實在不多。
像是克隆羊多利這種項目,聽起來像是應用型的,實際上等于是基礎研究,很難找到商業機構來捐助的——事實上,英國人做克隆羊多利的時候,根本是秘而不宣,直到成功以後,才向外宣布。而英國政府的反應也很快,第一時間消減了該實驗室的經費。
是的,是消減而不是增加,因爲政客們對于克隆人的恐懼,是相對于普通人的恐懼的放大,爲了避免該實驗室進一步的深入下去,消減經費幾乎是沒有受到任何反應的通過了。
以科學家的觀點來看,這簡直是毫無意義的蠢事,這種情況,其實不止一次的出現在科研實驗室裏。
項目做的差勁,消減經費;項目做的不如預期,消減經費;項目做的不如政客的預期,消減經費;項目做的足夠好,滿足的消減經費;項目做的特别好,特别滿足的消減經費……還有換人減,世事變化減,經濟危機減,……
總而言之,實驗室要找到穩定的資金來源是不容易的,僅僅依靠政府或者某一個捐贈者是不靠譜的。
楊銳裝模作樣的倒茶,心裏想的,卻是怎麽往金礦裏灌氰丶化物。
梅局長和鐵局長,依舊是冷漠相對的樣子,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多年不見的好友。
好在大家都是場面人,半分鍾的尴尬後,還是新來的屈場長呵呵的笑兩聲,道:“楊主任,我今天來,是想專程來試試你們的午餐的,聽說你們的自助餐,做的比五道口的羅馬餐廳還好。”
“是從羅馬餐廳請來的廚師做的。”楊銳笑笑,道:“好眼光。”
他說的羅馬餐廳,正是楊銳和史貴合資的自助餐,位于楊銳在五道口的保齡球館的上方。楊銳需要兩三名廚師幫忙,自然不是什麽問題。
現在,有了自己的經費的遺傳工程實驗室,已經和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徹底分開了,廚師什麽的來不及招募,倒是不如請外援。
屈場長翹起拇指,又道:“估摸着要花不少錢吧。”
“是挺貴的,我們的研究員每天的夥食标準,目前暫定是3塊錢,不算主食的開銷。”楊銳沒準備隐瞞,他招募研究員的時候,是用這個來吸引人的,有興趣的人想問總能問道。
屈場長倒吸一口涼氣,道:“一天吃3塊錢,一個月不是要吃90塊錢?”
“一個月有4天多的假期。”現在仍然是每周六天的工作制,全國人民皆如此。
“那還是要花七十多呢。”屈場長看看四周,道:“咱們現在這麽小的規模,一個月就要吃三四百的,還沒算廚師和其他的花銷吧。”
“沒算。”
“吃的可比我們好多了。”屈場長說着舉起手來,笑道:“我沒别的意思,就是感慨一句。”
楊銳笑着點點頭,瞅了右邊一眼,道:“梅局長之前其實也有和你一樣的問題。”
“恩?是嗎?”屈場長溫和的看了梅局長一眼,有點找到同盟軍的感覺。
梅局長的心情不好,語氣也是冷淡的:“是沒錯,上次我和楊銳這麽說的時候,楊主任給我說的話,原話我忘了啊,大概意思是,從哪來回哪去,你愛給錢就給錢,不愛給,我還不樂意要。楊主任,是這個意思吧?”
屈場長的表情大變,同樣看向楊銳。
“我不是這麽說的。”楊銳很是無語。
“上次我問實驗進度,回話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鐵局長加了一句,這次與梅局長站在了同一陣線。
屈場長再次看向楊銳。
楊銳聳聳肩:“他們理解錯誤。”
“那是啥意思?”鐵局長搶着問。
“我們實驗室很高興有人捐助,但是,我們沒有提供信息的義務,更不接受捐助方的任何要求和控制。”楊銳整理了一下語言,如此回答。
“給錢可以,不許廢話。”梅局長突然有點幸災樂禍的看向屈場長,道:“你給錢的時候,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屈場長的臉有些綠,道:“不過,我就說讓實驗室在有些地方節省一點,這個話沒錯吧。”
“這個話也不能說啊。”鐵局長歎口氣,指指自己,又指指梅局長,道:“我倆代表青牧和中牧,加起來投了160萬,你說,我們有資格說嗎?”
楊銳看着屈場長已是發飙的前兆,連忙插了一句:“我們還是很注意聽取各位的意見的建議的……”
“就是從來不執行。”梅局長忽然很想笑。
鐵局長則是直接笑出了聲。
“你們這家夥。”屈場長氣的站了起來,要不是看楊銳和鐵局長都身材健碩,他直接就要動手了。
“你們這是聊什麽呢,聊的這麽開心。”又是兩人,從倉庫外面走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跺腳:“這京城就是邪門啊,城裏還暖和着呢,一到城外頭,就冷的不行。”
“白處,邱主席。”楊銳招呼了起來,這兩位也是前兩天給錢的金主兒。
兩人笑着寒暄兩聲,搓着手,道:“别杵着了,你們聊你們的,我們後面跟上。”
“我們說吃飯的事呢,實驗室的自助餐,聽說挺不錯的。”屈場長的臉色變的很快,此時已經看不出剛才的不高興了。
白處長聽他們一說,立即想起來最近的傳說,問道:“聽說遺傳工程實驗室的自助餐,是高标準的?”
“沒錯。”屈場長點頭。
“這一個月得花多少錢?”白處長好奇的問。
屈場長故意道:“幾百塊而已。”
“幾百塊也不少了。”
“少不少你管不着。”屈場長卻是又變了臉,且是一本正經的嚴肅。
白處長被他說的一愣,道:“我管不着?”
“楊主任的規矩,你愛給錢就給,甭管給錢不給錢,你都沒資格唠叨。”屈場長突然有種報複的快感,說出這段話以後,整個人的心情都舒暢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