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正平等人的工資,自然是不少的,不算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獎金,許正平一個月也有快100元的收入了。
年輕些的講師和助研會少一些,但也少不了多少,總有個五六十塊的樣子。
即使是單職工家庭,這樣的工資标準,也是妥妥的脫了貧,解決了溫飽問題了。
糧站的白面,現在隻要1毛7分錢,有整有零,買三斤5毛1分,尾數也甭想抹掉。
月收入60元的家庭,開支全部用來買面的話,能買353斤,足夠10口人的嚼谷了——當然,買糧還需要糧票,得有10口人的家庭,才能買得走兩三百斤的糧。
而在填飽肚子之餘,正常人家過日子,總少不了油鹽醬醋茶,也要攢錢買衣服,付學費,少不得交點水電暖的錢。
但不管怎麽算,到了85年,中國人已經脫離了饑餓的困擾了。
就是吃肉,也不至于說吃不起。
七八毛錢一斤豬肉而已,有點節日喜慶的時候,割上個一斤半斤的,實屬平常,一家人一個月吃上五斤肉,在城鎮職工家庭,并不稀罕。
若是能搞到多餘的肉票,或者能買到不要肉票的肉,一些人家吃個十斤八斤肉的,也不會特别心疼。
唯一需要重視的問題,反而是能不能買到好肉,能不能買到肥肉。
肥肉可以用來熬油,而用豬油炒菜的話,不僅好吃,還省下了買植物油的錢。
總的來說,普通人家過日子,緊巴巴說不上,還是要精打細算的。
像是敞開了肚皮吃紅燒肉這種事,過年都不一定行。
如今的男人女人小孩老人,可都是大肚漢,要是敞開了吃肉,一人一頓弄個三五斤下肚,一點都不稀奇。
要問一口氣吃了五斤紅燒肉是什麽感覺?大概是吃到三斤的時候,會覺得澆了肉湯的米飯更好吃吧。但還是得紅燒肉配着,有紅燒肉不吃,傻了嗎?
蔡教授看楊銳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一樣。
這實在是有些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了。
飯要錢菜不要錢,學校食堂其實也執行過類似的政策,但學校食堂提供的是什麽菜?大白菜油菜和土豆絲是最常見的,豆腐都是難得的葷腥。
而且,大鍋飯的年代早就過去了,現在全國上下都在打破大鍋飯,離子通道實驗室的這股逆流,實在是令人費解。
這得花多少錢?
也怪不得有年輕老師在門口嚷嚷了。年輕教師多是吃食堂的,比起自家做飯,食堂又要貴一點。自己在食堂裏花兩毛錢吃的是滿嘴大白菜幫子,别人一毛錢不花,吃的是紅燒肉,怎麽想怎麽不舒服吧。
“飯是怎麽收錢的?”蔡教授走到了賣主食的桌子前。
新請來的食堂師傅看起來非常憨厚,主要是胖乎乎的,雙下巴很老實的樣子。
胖師傅面前的主食都用竹簍扣着,看人過來了,才掀開,道:“饅頭一毛,一份米飯一毛五,今天沒做面。”
北方不産米,所以米飯都貴,來自南方的老師和學生往往需要和周圍人換點米票,但并不好換,因爲大家手裏都少,而不用糧票的話,大米就更貴一些了。
“饅頭和學校食堂的一個價?”蔡教授閑問了一句。
胖師傅呵呵的笑說:“就是食堂的饅頭,今天蒸不及了。”
蔡教授恍然,主食是一個價,自然可以從食堂拿了,之後再結算。别人自然做不到此點,但楊銳要想做的話,校内後勤的幹部肯定是睜一眼閉一眼的。前任副校長倒台還沒一年呢,往事曆曆在目,沒誰會爲了這些小事招惹楊銳。
然而,楊銳做的并不是小事。
蔡教授歎口氣,道:“你這是跑步進入共産主義啊。”
楊銳連忙道:“您可别給我扣帽子,我們主食收費的,就菜不算錢。”
“你……”蔡教授還就是一句話嗆住了,别說,大鍋飯的年代,主食也是不要錢的,要說那時候也沒什麽菜,就是蘿蔔白菜土豆換着來,要是主食收錢,那也不算大鍋飯了,誰家院子裏種不出一把子菜啊,缺的是糧和油,沒有油的菜,怎麽吃都不香,而填飽肚子是全要靠主食的,否則,就清水菜湯的,是要餓死人的。”
楊銳看他臉色變了,也不敢再逗,低聲道:“蔡教授,我是向你彙報過的,你自己說的,我們實驗室内部的福利,想怎麽搞就怎麽搞的。”
“誰知道你搞這麽大的排場。”蔡教授嘟囔了一句,道:“楊銳,養兵最費錢的,就是人吃馬嚼。武器裝備就像是咱們實驗室的儀器,你買來了,它就放在這裏了,不多花你的錢,養人可不一樣,幾十号人,天天都吃紅燒肉,這多少錢?”
“每人每天一斤肉算的話,一人一個月也就多開支30塊錢,實驗室全部算下來,一個月1000塊。”
“每人每天一斤肉?”蔡教授“呵”的笑了出來,道:“你當人人都和我這個老頭子一樣?”
楊銳也“呵”的一笑,道:“您天天在外面吃酒席,肚子裏油水足,所以才吃不動肉,咱們這些個實驗員,你敞開了讓他吃,吃一個月,他也該吃膩了吧。”
蔡教授冷着臉沒說話。
劉院長好奇的問:“吃膩了怎麽辦?”
“換别的了,像是明天,我就計劃着讓弄點鳗魚,您說,比我大胳膊還粗的鳗魚,一斤才賣一塊錢多點,像話嗎?”楊銳又換做憤憤不平的語氣了。
劉院長立即被帶歪了,問:“一塊多的魚肉,是貴了點。”
“不是貴,是便宜了。”楊銳道:“鳗魚營養價值多高啊,而且,現在全是海裏捕撈上來的,以後想吃都吃不到呢。”
“海魚不稀罕的。”劉院長搖頭。
蔡教授重重咳嗽兩聲,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楊銳也清清嗓子,轉頭給拿了一瓶北冰洋,打開了遞給蔡教授,道:“您消消氣,喝口水,不是我想放衛星,我就是想挖幾個人。”
“哦?怎麽說?”蔡教授稍微來了點精神,挖人是好事啊。凡是做領導的,第一喜歡的就是水靈靈的大姑娘,第二喜歡的,就是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糙漢子。
水靈靈的大姑娘是領導不斷向上爬的動力,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糙漢子就是柴油了,要領導自己向上爬多累啊,但手底下要是有一群糙漢子頂着,往上走就舒服了。
爲什麽要糙漢子,因爲糙漢子的家庭生活簡單,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來。
爲什麽是胡子拉碴的糙漢子,因爲胡子拉碴說明年紀大,年紀大的糙漢子才有經驗,才能托得住,頂的高。相比之下,小鮮肉既有可能勾搭走水靈靈的大姑娘,幹活還不夠熟練和賣力,實在是最差的選擇。
雖說糙漢子有可能就是小鮮肉成長起來的,但領導哪裏有耐心慢慢培養,挖人從來都是最好的選擇。
連鄉鎮企業家都是喜歡挖人的,研究機構自然更喜歡了,培養一名合格的研究員要花多少錢?挖過來可是不用培養和訓練的費用的。
大學現在是非常缺乏人才的,恢複高考才幾年時間,北大甚至有專業找不出合規的教師,以至于原本就忙于研究的教授,不得不每周代10節20節的課——在全球化的科研競争的背景下,中國學者想要獲勝的障礙實在太多。
楊銳也是爲招人而操碎了心。
他要搞的遺傳工程實驗室不同于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或者華銳實驗室。
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背靠北大,福利待遇也許不是最好的,但名聲好,又有發展前途,不管是他從哪裏看中的小牛,都有很大的機會挖過來。
華銳實驗室固然是沒什麽名氣,但架不住硬件條件好,港資背景也算是加分項,楊銳再開出足夠高的薪水和福利,也能挖到合适的人。
遺傳工程實驗室就屬于兩不靠了,論福利待遇,它要按照國家編制和要求來做,論名氣背景,剛建的區級實驗室,實在沒什麽好說的。
楊銳因此隻能獨辟蹊徑。
喘了口氣,楊銳道:“摟草打兔子,一隻羊也是放,兩隻羊也是放,我現在不光遺傳工程實驗室招人,離子通道實驗室也招人,甭管是誰,包括咱們學校的,能達到我的要求,就能進來,享受咱們的開放性食堂。”
“開放性食堂啊……”蔡教授沉吟片刻,道:“你的要求是啥?”
照他想來,如果能有合理的門檻,其他人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楊銳也就是這個意思,直接道:“如果發表過CNS級的論文,直接算過,如果沒有的話……我弄了兩份卷子。”
“考試?”
“考試。”
“那要是有學校教授想過來……”
“也考試。”楊銳毫不猶豫的回答。
蔡教授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敢肯定,就楊銳弄的這個食堂,就能勾引不少人來試試,不過,要是某位教授考試不過,甚至成績不佳,那就有意思了。
笑容尚未斂去,蔡教授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皺眉道:“你離子通道實驗室要招人,你有編制嗎?”
“這不是正準備向您彙報,要幾個編制嘛。”楊銳笑容滿面,随手拿起一瓶北冰洋汽水,再次雙手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