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銳實驗室目前對現金的需求量不大。”楊銳的回答不出阿諾德的意料。
但阿諾德想不出其他的主意了。
5%的銷售分紅根本是楊銳獅子大開口,以捷利康的避稅能力,這筆錢快趕得上英國政府的稅收了。
人家的稅收都是以利潤來收取的。
如果不是輔酶Q10這樣的超利潤産品,而是普通商品,5%将比稅收多的多。
楊銳提供的催化劑雖然能帶來20%以上的産量增長,但捷利康還要因此付出各種成本,比如資金占用,比如管理複雜,比如市場飽和帶來的利潤下降等等。
楊銳想要坐享5%的銷售分紅,根本是不可能的要求。
阿諾德之前給出的2%已經是超出了正常水平的開價,所以,即使捷利康着急擴大輔酶Q10的市場占有率,他們也沒有同意楊銳的要價。
現在,阿諾德變的更加弱勢,可他依然無權簽下這樣的合同。
想了半天,阿諾德苦笑道:“楊銳,我就叫你的名字吧,你的條件,我實在是答應不了啊。如果公司是我的,我不會多說,就算爲了和您搞好關系,我也會簽字。但是,在我上面,還有部門總監,總監之上還有CEO和董事會,即使我同意你的條件,上面不簽字蓋章,還是沒用啊。”
阿諾德盡其所能的解釋,順便拍着楊銳的小馬屁。
楊銳做沉痛狀,道:“雖然我也很想與捷利康搞好關系,但如果現實真的如此殘酷,我也沒有辦法。”
阿諾德聽在耳裏,心裏就在罵人了:現實對我來說是殘酷的沒錯,對你來說有什麽殘酷的。
不說捷利康每個季度給華銳的分紅,就是諾貝爾獎級的成果本身,就足夠楊銳優哉遊哉的過一輩子了。
哪怕第三次世界大戰打起來,楊銳也是首批進防核洞的,第四次世界大戰就算是用石頭和木棍開片,楊銳照樣能安穩的呆在後方,最多轉成農學家而已。
阿諾德一邊爲自己六位數的年薪而悲哀,一邊小心翼翼的道:“楊銳,八位數的現金,在今天的中國,能做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對華銳來說,或許是更好的選擇呢?”
“如果華銳是國企,沒錯,八位數的現金,尤其是外彙,的确能産生超乎尋常的回報,可惜,華銳隻是一家港企,八位數的外彙投資,恐怕也會帶來超乎尋常的政策風險。”楊銳用英語說話,并不擔心被旁邊的服務員聽去。
事實上,服務員目前完全處于懊悔和擔心的蒙圈狀态,楊銳就是用中文,她也反應不過來。
阿諾德用左手的大拇指,搓着右手食指的拳面部位,飛快的思考,卻再無答案。
“今天就到這裏吧。”楊銳沒有等着他想出答案,讓服務員買單,并起身離席。
阿諾德無可奈何的将楊銳送了出去,滿臉的無奈。
輔酶Q10的催化劑合約談不下來,倒不至于讓他丢官丢職,但在中國浪費的幾個月時間,是怎麽都找不回來了,而且,弄不好更會得到辦事不利的評價。
對于一名野心勃勃的職業經理人來說,這是令人難以接受的結果,比滑雪摔斷腿,遊泳扯到蛋,打球戳斷指還令人難以接受。
載着楊銳的奔馳車穩定起步,在長城飯店的門前拐了一個彎,停到了前面百十米處的臨時停車點。
司機開門,下車,小跑步回到飯店門口,卻是對門童道:“給我一包中華煙。”
奔馳車是捷利康派給楊銳的,司機自然也是捷利康京城分公司的人,阿諾德臉一虎就要罵人,卻是被弗蘭奇拉住了。
“我再去和楊銳談談?”弗蘭奇說。
阿諾德心中一動,連忙說“好”。
弗蘭奇于是挺着電飯鍋大的肚子,累哼哼的小跑到前方臨時停車場,隔着半開的窗戶,與楊銳小聲說話。
一會兒,弗蘭奇再次跑回來,道:“楊銳還是堅持5%的分紅比例,我建議他采取其他的等價要求,楊銳默認了,你覺得呢?”
“等價是什麽意思。”阿諾德問。
“以目前的銷售額計算,一年5%的銷售額,假使催化劑能夠使用十年……”
“開什麽玩笑!”阿諾德剛才不好發脾氣,現在卻是怒道:“是我瘋了,還是他瘋了。誰答應這樣的條件,不,誰提出這樣的條件都是瘋了,最多五年,說不定隻要三年時間,我們就可能開發出更好的催化劑,說不定還能開發出全合成法生産輔酶Q10,到時候,他的催化劑又有什麽用?”
“所以說,預計催化劑的效果能持續十年太久了,你覺得按照幾年來計算合适?”
“三年最多了。”
“楊銳不可能同意的。”
“五年!而且也不能按照我們的全球銷售額來計算。要以采用了半合成法生産輔酶Q10的工廠來計算。”阿諾德的腦筋靈敏起來。
這個行業發展的飛快,而且有了楊銳的參與,升級換代更快,短短的一年時間,已經從組織提取法,徹底轉向了半合成法。
楊銳就是從組織提取法的優化起家,與捷利康建立關系的,西捷工廠最初也是組織提取法的工廠,但這一次,他設計的催化劑,是要用于半合成法的催化劑。
不過,半合成法雖然更先進,更低成本,更簡單的生産工藝,也并不能完全淘汰組織提取法。
80年代的組織提取法已經相當先進了,而且往往采用了聯合提取的方法,其生産線并不單純的生産輔酶Q10,而是通過組織提取的過程,生産一連串的商品,比如牛心中就能同時提取出心磷脂,細胞色素C等産品。
再加上已有的合同、渠道和供應鏈,輔酶Q10雖然是利潤極高的商品,也并不能完全淘汰組織提取法的工廠。
弗蘭奇大緻默算一番,道:“半合成法生産的輔酶Q10,大概占目前總産量的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
阿諾德皺眉道:“這麽多。就按百分之六十,不,百分之五十來計算好了。”
輔酶Q10的全球市場預計有10億美元的年銷量,但尚未達到。按照捷利康的估計,到80年代末,最遲90年代初,輔酶Q10的産量方能滿足需求,達到供需平衡的狀态,也就是說,還要幾年的時間,輔酶Q10的全球市場才相當于一個重磅炸彈的價值。
然而輔酶Q10并不是一種藥物,因此沒有誰能單獨享用這個市場。就目前來說,輔酶Q10的全球銷量在5億美元上下浮動,捷利康占據有80%以上的市場,已經将日本和北歐的相關廠商擠壓出了好球區。
弗蘭奇以5億美元計算,道:“每年750萬美元。五年是3750萬美元。我們提前支付1000萬美元,後續支付,以2750萬美元等值計算,可以嗎?”
阿諾德緩緩搖頭,道:“太多了,隻是一種催化劑而已,總共2000萬美元都不少了。”
如果是開發新藥的話,正常的制藥企業拿2000萬出來,隻夠做完動物實驗的,但在保健品行業,2000萬美元的成本就很少見了。
保健品和藥品的差距就在于此,雖然許多人都覺得保健品行業是暴利行業,但藥品同樣是暴利。一粒藥賣30美元,300美元甚至3000美元,根本不是以藥品的生産成本來計算的,最重要的是,保健品可吃可不吃,藥品必須要吃。
曆史上,年銷量能達到10億美元的保健品少之又少,且有高昂的營銷成本,而年銷量10億美元的藥品卻是每年都要冒出幾個來,年銷量百億美元的藥品也屢見不鮮。
弗蘭奇對阿諾德的态度有所預計,想想道:“我按照2000萬美元,先去與楊銳談?”
“如果是2000萬美元的話,必須在接下來的幾年裏分布支付。”阿諾德盡量減低成本。
弗蘭奇點點頭,小跑着去前面的臨時停車處,與楊銳談話去了。
奔馳車的司機依舊站在門童身邊,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似的,慢悠悠的抽煙。
須臾,弗蘭奇返回,道:“楊銳不同意2000萬美元的計算。”
“他要多少?”阿諾德并不意外。
“他按照8年計算,從5年後逐年減少,認爲應得5000萬美元。”
“做夢!去鐵酮都賣不了5000萬美元。”阿諾德停了一下,并不真的生氣,相反,他很高興雙方終于進入了談判的節奏,因此,想了想道:“如果按照8年計算,就應該從3年後逐年減少,你說服他答應2200萬的逐年分成。”
弗蘭奇爲難的道:“隻提高200萬?”
“那是200萬美元!沒有催化劑應該賣2200萬的,你要給他說清楚,這是2200萬的等價支付手段,如果要現金的話,我給他1500萬美元的買斷價格。”阿諾德恢複了一些生機,再次咬緊了牙口。
弗蘭奇喘着氣道:“楊銳不可能答應的。”
“我們要一起想辦法,否則,公司不可能同意更多的。”阿諾德狡猾的回答。他知道弗蘭奇和楊銳的關系很不錯,但不知道究竟有多好。
楊銳提出的條件,也許是來自于自己的要求,也許是弗蘭奇給出的主意,阿諾德不想去分辨,實際上,他喜歡這種混沌和混亂,這種不确定來源的感覺,就像是談判的潤滑劑似的,讓雙方終于進入了更高效的商讨。
……
(本章完)